■《主題文章》
◎〈音樂篇〉:話語停止的地方,就是音樂的開始
文/林士民
音樂廳十月的節目熱熱鬧鬧,排定了許多俄國曲目,除了國慶音樂會NSO的《春之祭》外,更多的是俄國指揮樂團藝人的原汁原味,這些藝人團體,也都是當今樂壇上的翹楚,節目精采,絕對可期。其中「柴可夫斯基音樂節」的指揮葛濟夫(Valery Gergiev)與基洛夫交響樂團(Kirov Orchestra)、小提琴家菲汀‧雷賓(Vadim Repin)與鋼琴家亞歷山大‧托拉澤(Alexander Toradze),已然風靡國際樂壇一段時日,佳評如潮,葛濟夫儼然成為俄國指揮新世紀之星;而曾擔任波修瓦劇院的首席指揮尤利‧西馬諾夫(Yury Simonov)與曾經留俄的華人指揮家林克昌,則將指揮莫斯科愛樂管絃樂團(Moscow Philharmonic Orchestra),加上身兼大提琴家與指揮家亞布隆斯基(Dmitri Yablonsky)演出〈羅可可變奏曲〉,這絕對是親炙俄國音樂的最佳時機,愛樂者絕不容錯過。
十九世紀俄國音樂的發展,大致依循著兩大方向來發展,一是完全接受西歐的文化,並加以移植;二是融合原本之民族特色及西歐文化中的一些產物。在完全親和西歐文化的作曲家中,柴可夫斯基(Peter Ilyrich Tchaikovsky, 1840-93)的成就最大;至於融合俄羅斯及西歐音樂文化這個方向,以俄國「五人團」最有成就。
柴可夫斯基是一個寫作範圍廣闊且產量豐富的作曲家,他的寫作技法承襲了德奧作曲家的技法,並且偏愛抒情或感情強烈的表現。他的作品多以優美的旋律取勝,對於結構龐大的曲子,往往無力掌握,故而顯得鬆散,但這並不構成對其音樂特質的影響,反而在這些動人旋律的營造上,深得聽眾的感應。俄國民歌的旋律對柴可夫斯基來說,只有材料上的意義,他並不刻意追求純然俄國式的表現,而在這一點上,與「五人團」有創作方向的差異。
俄國「五人團」則是由林姆斯基‧高沙可夫(Nicolas Rimsky-Korsarkov, 1844-1908)、庫伊(C. A. Cui, 1835-1918)、鮑羅定(Alexander Borodin, 1883-87)、穆梭斯基(Modest Mussorgsky, 1839-81)以及巴拉基列夫(Mily Balakirev, 1837-1910)所組成。他們五人的創作方向是以民族路線前進,林姆斯基‧高沙可夫混和俄國民間音樂的特色(旋律)與西歐音樂的技巧(和聲、對位),造成兩相混和的特殊風格;而鮑羅定的樂曲,取中流露著西歐音樂的嫻雅和柔美,在歌劇《伊果王子》的許多片斷中,更帶有韃靼人特有的狂野力道與力度。
五人團中,庫伊及巴拉基列夫是較少被人所演奏的作曲家,而穆梭斯基的重要性,相對就強了許多。穆梭斯基是五人團中最具迷樣色彩的人物,林姆斯基‧高沙可夫就說過:「穆梭斯基創作時似乎是要將耳邊呼嘯而過的聲音記錄下來。」這是來自穆梭斯基靈魂深處迸出來的聲響,或粗獷或辛辣,間或純樸如俄國農夫,然而穆梭斯基卻未有足夠的技巧來控制這些呼嘯而過的聲響,故而常出現一些不合理的技法,直到林姆斯基‧高沙可夫在穆梭斯基過世後,將其作品一一改寫、重編,才得以受到世人重視,甚至影響了其後德布西等人。
談到俄國的音樂,就不能不談到俄國指揮學派。承襲著安東‧魯賓斯坦(Anton Rubinstein, 1829-94)與尼古拉‧魯賓斯坦(Nicholas Rubinstein, 1835-81)兄弟的推展,俄系指揮家逐步隨著音樂的發展而逐步形成自己本身的風格。大抵而言,俄系的指揮家有著鮮明的風格,音樂表現較為粗獷雄渾,音樂中有濃厚的情感。這些俄國指揮家多半具有才華橫溢的特質,過人的精力與探索總譜上每一個音符的協調與透明度的精神,對音樂的表達力豐富,掌控住優美的弦樂聲部來發出純正的旋律,表達出高度抒情的追求。同樣地,俄式樂團的演奏法又適以加強這些指揮濃厚的聲響效果,也就是這樣,歷史上產生了不少俄國樂團演出的傳奇聲響。為人所熟知的如穆拉汶斯基(Yevgeny Mravinsky, 1903-88)與列寧格勒愛樂樂團、馬克維契(Igor Markevitch, 1912-83)、孔德拉辛(Kiril Kondrasin, 1914-81)、羅傑史特汶斯基(Gennadij Rozdestvenskij, 1931-)、楊頌斯(Mariss Jansons, 1943-)及來台多次的泰米卡諾夫(Yuri Temirkanov, 1938-)及普雷特涅夫(Mikhail Pletnev, 1957-)等等。
此次「柴可夫斯基音樂節」的音樂總監葛濟夫是高加索人,1953年5月2日生於莫斯科,進入前列寧格勒音樂院隨著名教師穆辛(I.Musin)學習指揮。當他還是學生時,就獲得前蘇聯指揮比賽大獎。1976年,23歲的葛濟夫參加在柏林舉行的卡拉揚國際指揮大賽,獲得第二名的佳績,也使他獲得了國際的聲譽。兩年後,葛濟夫便成為基洛夫歌劇院藝術總監泰米卡諾夫的助理指揮,在1988年的列寧格勒音樂節中,葛濟夫首次指揮前列寧格勒愛樂樂團演出(現名聖彼德堡愛樂,之前由指揮大師穆拉汶斯基執掌長達五十年),又接任基洛夫歌劇院的音樂總監。
之後,他的名聲鵲起,音樂會每每得到評論界的高度評價,因而引人矚目。葛濟夫是當前全是俄國音樂的一方翹楚,他的音樂除了透露出俄系指揮色彩的一貫特質外,音樂性的掌握也比一般指揮家有魄力,也因此使得在1998年,大都會歌劇院破例聘請葛濟夫為其首席客席指揮,這是大都會歌劇院115年歷史上的第一位首席客席指揮。因為葛濟夫是一位相當務實的指揮與樂團經營者,他對俄國音樂有著強烈的使命感,因此從音樂中可以強烈地感受到他對樂團訓練的扎實與情感的穿透力,飽滿的銅管聲部,保有俄國樂團的傳統美感。
另一位來台的俄系指揮尤利‧西馬諾夫則是位本地知名度不高的指揮,他於1968年曾得到羅馬指揮大賽的首獎,1970年則擔任波修瓦歌劇院的首席指揮。西馬諾夫的指揮詮釋相當地凌厲,弦樂色彩並不厚重,卻是精確而明快,有一股俄系指揮當中少見的清新快意,依舊帶著滿滿抒情性的旋律線條。
對俄系的樂曲及音樂家有興趣的愛樂者,這一系列的節目正可以一窺究竟,加強理解。最後,套用柴可夫斯基寫給梅克夫人的信件中的一段話作為總結── 「親愛的朋友,這就是關於那部交響曲我能告訴你的一些物事。當然,我所說的既不清楚,也不完全,這是按照器樂的性質而作的,因為器樂曲不能做詳細分析。恰如海涅所說的:話語停止的地方,就是音樂的開始。」(這是討論其第四號交響曲)
不多說了,親炙北國樂音,就從這裡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