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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主:黑潮海洋文教基金會
創刊日期:2004-11-22
發報頻率:不定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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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報時間: 2014-02-01 05:00:00 / 報主:黑潮電子報
[公益聯播]官網首頁
本期目錄
【本期主題】大藍海洋下的核安思考 @文/黑編亮
【黑潮觀點】核廢海洋 @文/陳雅芬
【黑潮綠沙龍】核電與海洋汙染@文/郭金泉
【本期特稿】我是核電廠養大的孩子@文/劉崇鳳
【海洋聯播台】核・你在一起?
【黑潮人・黑潮事】2014黑潮新人新氣象@文/張泰迪
【黑潮人・黑潮事】The way to another world. @文/張卉君
【黑潮人・黑潮事】有時候,太難。@文/林東良
【黑潮・金多謝】2013/9-2013/12捐款感謝
【黑潮・糾甘心】2013/9-2013/12黑潮好苦力
【黑電編輯室】
【本期主題】大藍海洋下的核安思考 @文/黑編亮

 

黑潮電子報的讀者、好友們,大家新年快樂!

過去一年,在我們所居住的這片土地上,發生了許多大大小小的事情,有社會方面的議題,也有關於整個環境的焦慮,為此,整個台灣似乎都開始騷動了起來,許多社會動能被翻攪,飲食安全、土地問題、核能危機等問題漸漸被重視,危機之中似乎也創造了重新思考和討論的空間。

以2013年的重要議題:「核能」 為主題,結合黑潮長期關注、耕耘的海洋領域,這一期的電子報我們以「核能與海洋」為主題來策劃,邀請了黑潮觀點寫手群中長期參與、關注議題的「仙女」-陳雅芬,以「核廢海洋」為題,初探核廢料對海洋的影響;此外,也向《看守台灣》電子報上發表「核電與海洋汙染」一文的郭金泉老師邀稿,轉載這篇圖文並茂、具有豐富參考意義的文章,與黑電的讀者們分享。在核能議題的研究範疇中,「核廢料對海洋的影響」顯然是較少人專研探究的,海洋的遼闊無邊、海洋生物聚焦觀察的困難、污染歷時性又特別需要長期聚焦監測,以至於這方面的研究文獻短缺;在陸地上生活的人們也對於看不見的大藍海洋較為無感,以至於忽略了核廢料對海洋的汙染問題。

另外,本期的特稿乃是偶然向黑潮志工崇鳳談起本期主題規劃時,她有感而發的真情書寫,談及身為反核青年的一員,卻出生於核電家庭的矛盾與掙扎,十分動人好看。

我們相信,核能的問題值得大家一同關注,並且是從各個角度、各個層面去重新檢視和思考:人類是否一定需要核能?對於能源的替代方案又是什麼?我們又是否願意為此改變能源使用的習慣?讓我們在新的一年之初,反視過去,也思考未來。

除了本期主題的聚焦之外,在新的一年,黑潮海洋文教基金會在人事和空間方面都有了新的佈局,也在本期中一併向關心黑潮動態的黑電讀者們說明、呈現。

祝福大家,在2014年,都能更健康、更踏實,也請各位讀者繼續支持、關心黑潮和海洋喔!

 

 

 

 

【黑潮觀點】核廢海洋 @文/陳雅芬

   表面積70.8%是海洋,海真的很大,多數海域很深,海洋還有強大的自清能力,這些對許多人而言是常識,所以人類把許多垃圾,包括無法消滅的核廢料扔進大海,把海洋當成世界上最大的垃圾場,反正深海溝沒多少生物,反正海水能自清,反正大海能「稀釋」核能垃圾的劇毒,反正……眼不見為淨!

  海洋是生命的起源,海洋是許許多多動植物的家園,海洋使地球成為目前宇宙中唯一被發現適宜人居的星球。可是我們把海洋當成什麼了?!怎麼可以如此粗暴對待海洋呢?!

 

  • 海拋核廢料

  從二戰之後至1990年代,全世界包括台灣至少有十多個國家以海拋方式處理核廢料,其中包括用過的燃料棒這種超毒核廢料。1945至1965年美國在舊金山近海海拋了近5萬桶輻射廢棄物,此後又選定太平洋40個傾倒區;英國和比利時於1950至1963年間在英吉利海峽扔了28,500桶核廢料;自1959年,前蘇聯就將為數龐大的核廢料,包括廢棄的核子反應爐丟進北極海;1970至1990年代歐洲國家也以海拋處理核廢料。

  即使聯合國於1972年制定「防止傾倒廢物等物質污染海洋公約」(倫敦公約),仍有國家偷偷海拋,把海洋當作核廢料的墳場,渾然不顧可能對海洋造成的傷害。

 

  • 「日常」和「災變」的核廢排放

  人類運用各種種方法製造出許多種核廢料,固態的、氣態的、液態的,透過不同方式進入海洋。台灣政府在蘭嶼海邊建造核廢料儲存場而不妥善管理,任由廢料桶破損,雨水或濕氣滲入,在場區檢整時這些輻射污水疑似被偷排入海。核能發電特色是非常浪費熱能,300萬千瓦的熱能,只有100萬千瓦轉換成電能,其餘200萬千瓦熱能造成的高溫得靠大量的水來冷卻,因此建在海邊的核電廠抽取海水當作冷卻水,冷卻水完成任務後經過除污處理變成「熱廢水」排放入海。此外,冷戰時期迄今,美、法等核子大國在海洋中進行核子試爆,大量輻射塵、輻射雨、輻射物質直接落入海中;而核子潛艇也常傳出輻射洩漏事故。這些(及海拋)都是人們在「平常時期」常見的現象。

  一旦遇到「災變時期」,就如日本福島核災由於爐心熔毀穿透地面,持續污染地下水,萬流歸宗,最後還是流進海裡;爐心熔毀之初的氫爆,帶著核子反應堆的輻射物質噴射而出,污染了空氣、土壤、海洋;各處除污用水和雨水沖刷輻射污染流入河川,最後流向大海;而善後工作為了冷卻原子爐,抽取大量海水日夜澆灌,這些冷卻水含有高濃度輻射物質,卻未經任何處理便排放入海。

 

  • 核能垃圾對海洋生態的影響

  許多人認為大海能「稀釋」輻射物質,其實不然,就像100枚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和灑進海裡,輻射物質如同雞蛋,總量不變,只是被「分散」了,海洋生物接觸到輻射物質的機率變小,輻射曝露的可能性也隨之降低,但這是在距離輻射物質「出產地」遠遠的海中;若生物在輻射洩漏的核子潛艇附近、在破損的核廢料桶旁邊、或在福島核電廠沿近海域,牠們就會遭受輻射污染,包括可能因輻射線穿透而破壞基因、在含有輻射物質的海水裡呼吸或攝食而吸進人工核種(非自然界本已存在的放射性物質)造成體內受曝,核種且會累積在體內,透過食物鏈的層層生物累積,越高階的掠食者體內越可能累積更多核種,且人工核種比起工業污染導致的重金屬累積更難代謝。

  核電廠排放熱廢水造成珊瑚白化甚至死亡,而珊瑚海域原是生態最富饒之處;熱廢水也「煮熱」海水排出大量二氧化碳貢獻給已經很嚴重的溫室效應。

  洋流及海水的擴散,帶著輻射海水和輻射生物影響更多地區,在福島核災後一年,人工核種銫137已由福島沿岸擴散至4,000公里遠的太平洋中央,銫137半衰期30年,亦即大約要300年後才會從自然界中消失。

  車諾堡核爆後的研究指出,帶有輻射物質的漂浮分子會被海洋浮游生物吸收,再以團狀糞便排出,糞便中的輻射物質隨著沉積物沉到海底,之後有可能再度釋出──這表示,輻射對海洋的污染極為長期且反覆不斷流轉在海洋食物網中。

 

  • 海洋恆久遠,輻射永流傳

  核能發電使用過的燃料棒內含放射性人工核種如鈽239的半衰期達24,100年,目前部分國家設定10萬年為這類高階核廢料的最終處置目標,但10萬年夠嗎?最要命的是,幾乎可以認定人類無法好好保護這些核廢料直到那麼久遠的未來,畢竟尼安德塔人4萬多年前才出現,人類文明能再撐10萬年?而那些已經進入海洋以及正前往海洋途中的核廢料、核廢水、輻射塵,則註定只能在大海裡不斷釋放輻射直到完全衰滅。

  為什麼要海拋核廢料、為什麼選擇海洋做為核子試爆的處所、為什麼在災變後任由高濃度輻射水排放入海?!海很大,沒錯,但它不是核能垃圾場,海洋和人體一樣,是最終承受核污染的載體,面對核能垃圾,即使海洋不像人體那麼脆弱,它的自清能力終有極限,海洋生物更是無法承受輻射污染──就像人類一樣。

  愈來愈多人了解垃圾對海洋生物的傷害,解剖死亡海鳥肚子裡全是塑膠垃圾的照片廣為流傳;但除了這些看得見的垃圾,無色無味無形體卻帶有劇毒的核能垃圾,也已經污染海洋一甲子;輻射線對生物體的殺傷力,不論對陸域或海洋生物都一樣。

  立即廢除核電、停止發展核武,因為海洋核污染已經形成並擴散中,如何處理核廢料迄今無解,海水、海床除污更不是人類做得到的;現在活著的人能做的是,以同理心對待海洋及生活在其中的生物,不再生產更多核能垃圾進入海洋的水循環及生物網,不再繼續把大海當作核廢場。即使從現在算起10代人都見不到海洋清淨的那天,我們仍應盡一切努力阻止「核廢海洋」繼續惡化。

 

 

 

作者簡介:

陳雅芬。

別名「仙女」,莫名其妙從西部大城遷居花蓮的流亡份子。喜歡與海相關的一切,痛恨破壞與海相關的一干事務。在本會早期草莽年代曾擔任會務人員、顧問,「黑潮書寫」專欄撰稿人。現為志工。

 

 

    專欄介紹                       

【黑潮觀點】專欄,是由結合了黑潮海洋文教基金會中董事會、工作人員、資深解說員、資深志工等各個領域的夥伴所組成的"黑潮寫作群"所執筆。黑潮觀點的關懷領域遍及生態、議題、海岸、海洋、教育等層面,書寫出一篇篇有批判、有紀錄、有思考的文字,蔚然而成獨立並具有代表意義的黑潮風景。 

 

 

 

【黑潮綠沙龍】核電與海洋汙染@文/郭金泉

     核電廠發電的原理和火力發電基本上是相同的。不同的是,核電廠以鈾當燃料,將其核分裂,產生高「熱」與「放射性核廢料(死灰)」,高熱將液態水煮沸成氣態水蒸氣,推動渦輪轉動,產生電力(圖1)。由於核電廠運轉時原子反應爐會產生高熱,一般都選擇以液態水來冷卻原子反應爐的冷凝器,所以全球核電廠多興建在海邊或大型湖泊畔,時刻不斷地汲入大量的海水或湖水,防止原子反應爐因過熱而融毀。所以廢熱的溫排水是核電廠無可避免的產物。換言之,核電廠發電就像是一座「海水加溫器」或「湖水加溫器」。

 

                         圖一

【黑潮綠沙龍】核電與海洋汙染@文/郭金泉                          表1                         

【黑潮綠沙龍】核電與海洋汙染@文/郭金泉

      根據熱機定律(熱力學第二定律),在循環作功的過程中,不可能完全將熱轉換為功。所以如果核電廠每天發電量100萬瓩,實際上原子爐總共製造生產300萬瓩的熱,其中的200萬瓩,也就是三分之二的熱,是浪費掉的(圖1)。而且為了減少核電廠生產的溫排水對環境的衝擊程度,一般將溫排水水溫升溫的範圍控制於7~10℃之間,所以核電廠每秒必須至少汲入70公噸的冷卻水。舉台電國聖核二廠(NPP2)美國奇異公司沸水式反應器為例,兩部機組所產生2,985MW的推算額定熱,發電量僅985MW淨電功率,熱效率約33%。為了冷卻2,000MW的廢熱功率(三分之二的廢熱),台電核二廠必須每秒排放43,906公斤(即44公噸;相當於台灣第一大河濁水溪一月時河水的流量)溫差11.9℃的溫排水(夏季由28.1℃升溫至40.0℃)到周遭海域。請參考台灣電力公司目前運轉中核一、二、三廠基本運轉參數(表1) 以及2007年核一、二、三廠循環水箱進出口夏季平均水溫及溫度差(圖2)。

 

                          圖2

【黑潮綠沙龍】核電與海洋汙染@文/郭金泉

 

      動物性及植物性浮游生物充斥於汲入的天然冷卻水(海水和湖水)中。為了防止入水口及冷卻水管路被這些隨著冷卻水被汲入的「異物雜質」,尤其是附著生物會附著管壁堵塞通路或干擾或降低,而影響核電廠的冷卻效果,核電廠多設計多重物理構造和投與化學物質(重金屬、氯等),盡可能消滅去除這些生命,「淨化水質」。體型較大的生物既被強力汲取又受猛烈撞擊,而被牢牢吸附於取水口過濾裝置(柵欄與篩網)靜候死亡;體型小於篩網網目的卵、幼生及逃避不及的仔稚苗,則被虹吸捲入,並被浸泡在致死濃度的有毒化學溶液中,再經溫度上升11.9℃的三溫暖洗禮,屍體隨著溫排水被棄置於出水口,隨著海流漂流擴散。

 

                 圖3

【黑潮綠沙龍】核電與海洋汙染@文/郭金泉

 

    

      所以台電核一、二、三廠自從運轉以來,每秒共排放流速126公噸,水溫比周遭海域環境高7.8~12.1℃的高溫溫排水,其中夾雜各式各樣生物的殘骸、殘留的有毒化學物質、和核電廠洩露排放的放射性物質,再度嚴重荼毒出水口周遭的環境生態與生命。浮游動物攝食被污染的浮游植物,鰛類等小型魚類攝食浮游動物,鱸魚等大型魚類又捕食小魚,污染就這樣擴展放大到食物鏈的上層(圖3)。含有汙染(重金屬、輻射)物質的中表層生物的屍體沈降到海底途中,被腐食生物或底棲甲殼類與貝類、沙蠶、海膽等無脊椎生物等取食,再度經由食物鏈,進入小型以及大型生物的體內。經年累月,藉著食物鏈循環累積,例如過去隨著四季變化原盛產於金山沿岸夾在核一、核二廠間的海草,漸漸枯竭;九孔也完全絕跡,漁源日漸減少,核電廠不但降低鄰近海域漁業的漁獲量,而且銳減核電廠附近居民經濟收益的例子不勝枚舉。

      

                圖4

【黑潮綠沙龍】核電與海洋汙染@文/郭金泉

 

      亞熱帶的台灣地處西太平洋大陸棚邊緣,海水溫度本就偏高;赤道黑潮又流經台灣,海水溫度普遍較東太平洋高。一旦氣候、洋流等因素稍有偏差,脫離常軌,溫排水散熱與稀釋效果不良,特別在6~9月盛夏季節,往往導致台灣核電廠出水口海域水溫高於30℃,造成珊瑚白化的不可逆反應。台灣政府委託某些公家單位連續近20年調查北部兩座核電廠運轉對海洋生態的影響,竟然都沒有發現「秘鯛魚」(脊椎骨上下甚至左右極度彎曲,背部隆起。圖4)。環保聯盟北海岸分會范正堂先生於1993年核二廠出水口首先發現秘雕魚而喧騰一時,引起國際注目。有關秘雕魚形成的原因有許多說法,日本愛知縣核能研究所大沼 淳一教授的檢驗報告指出,核二廠出水口的底泥之輻射量超乎尋常。東海大學生化所也發現核二廠底泥有超量的有機錫。清大原子力發展研究中心亦檢測出秘雕魚體含有銫137。但台電則傾向由於核二廠溫排水排放口設計不良,所排出的偏高(37℃)溫排水導致魚苗體內維生素C受到破壞所致。有研究者更聲明「水溫是唯一引起畸形魚的原因,而非其他汙染源所致;且此畸形現象可逆,已畸形之魚如放入常溫飼育,脊椎亦會逐漸回復。由於魚類有生物累積、放大功能,會把環境的毒物累積體內,故溫度雖是導致「秘雕魚」成因之一,但亦不應排除其它污染源也有可能,或彼此之間有加乘作用。雖然到目前為止「秘雕魚」之成因仍未有科學上的定論,但是秘雕魚的成因是來自核發電廠的共識卻是一致的。

     

                  圖5

【黑潮綠沙龍】核電與海洋汙染@文/郭金泉

      2011年311東北日本地震和海嘯引爆東京電力公司福島第一核電廠事故(福島核災)。核電廠所外洩的輻射物質對海洋生態系的影響正逐漸擴大(圖5)。除了日本東北地區的魚介貝類陸續發現含有放射性物質—銫,日本東京灣的魚類也檢測出微量的銫,甚至北太平洋50%的海域也驗出放射性物質。若日本政府再無法有效控制由福島核電廠破損機組溢流出的高濃度汙水及輻射塵進入海洋,據推估,到2013年秋天,汙染海域將向西延伸至夏威夷,並在2015年達到美國西部太平洋沿岸全域。屆時,太平洋海水中每立方公尺銫137的含量將高達10~20貝克,整個太平洋將陷入「死滅狀態」。但願是危言聳聽。

 

 

 

作者簡介:

 郭金泉。

台灣國立海洋大學水產養殖系/看守台灣協會理事/海洋台灣文教基金會董事/環保聯盟學術委員
 
 


      專欄介紹              

【黑潮綠沙龍】專欄的規劃,是依照當期電子報主題衍伸出的議題,向同在環境保育領域中努力的NGO盟友們邀稿。面對當前不勝枚舉的環境問題,其實是全人類的切身問題,需要大家一起關心和討論。所幸國內、外都有長期在各個環境領域中耕耘、奮鬥的環境NGO組織,在第一現場敏銳、準確地意識到全球的環境問題。面對這些議題,我們需要更多談論、交流、對話的空間,我們期待更多新的思想與發現,能夠在這樣的"沙龍空間"裡,迸現出火花。
 
 
 黑編亮按 
本文轉載自看守台灣電子報,感謝作者郭金泉老師同意刊載,與黑電讀者分享。
 
 
 
 
 

 

【本期特稿】我是核電廠養大的孩子@文/劉崇鳳

   

       國小的時候,每次分班,老師都需要了解每個孩子爸媽的職業,媽媽會教我:「說爸爸是台電,媽媽是家管。」

    「台電是什麼?」我問。

    「台電核三廠。妳就說核三廠,老師一定會知道。」媽媽說得鏗鏘有力,驕傲的神情我一直記得,我把核三廠這名字背下來,不知道它是什麼,但知道爸爸這份工作很神氣。

      那是台灣經濟起飛的時代,十大建設如火如荼地展開,舉凡人家問起爸爸的職業,〝台電〞這兩個字就雄赳赳、氣昂昂的。

      那時每逢暑假,爸爸總會帶全家到墾丁玩,小時候的墾丁很美、很美(和現在完全不同),媽媽會指著海邊圓圓的兩座反應爐說:「那是爸爸工作的地方。」我們會在南灣和社頂公園玩耍,墾丁像是第二個家,對我來說一點也不陌生,反應爐和墾丁國家公園並列在一起,對我來說似乎也是天經地義。我們住核三廠員工宿舍,夏天很熱,出門都不用關冷氣,我們在電廠裡游泳、洗澡、打球,或者抱著泳圈跳進南灣,玩完就去吃海鮮炒麵,成為我小時候無法抹滅的記憶之一。

 

      這些記憶不會死,但我已經知道,爸爸的工作已經永遠無法讓我抬頭挺胸了。

      隨著年紀增長,我愈來愈明白核電廠是怎麼一回事,幾次問及爸媽,電廠的輻射對員工和周遭環境不會造成影響嗎?爸媽都說不會。他們解釋不出個所以然來,不會就是不會,斬釘截鐵。

      2005年,我獨自去蘭嶼旅行十天,核廢料的儲存之地在蘭嶼的最角落,一桶一桶的,貼上「危險」、「請勿靠近」的白布條。充斥著弔詭難言的低氣壓,那個地方,和蘭嶼的湛藍深海,我一輩子都會記得。

 

【本期特稿】我是核電廠養大的孩子@文/劉崇鳳

圖片:黑潮編輯室

 

      2011年,日本爆發福島核安事件,輻射外洩讓全世界都對核能發電開始恐慌,我開始有了自己的行動與意見。年輕氣盛的我,數度質問爸爸既然知道核安有問題,為什麼要在核電廠工作?我還記得自己茶壺架式發表演說的模樣。我在爸爸面前扳起手指細數核能的問題,除了低階核廢料儲放之地永遠無解、高階燃料棒會增加核災風險、除役問題,還有蓋核電廠從未估算環境外部成本,核電不僅一點也不便宜,我們還全都淪於經濟成長與產業結構假設的陷阱裡,一心一意只想著用電,卻從未想過從個人與政策性節能開始做起……而且、而且,墾丁海域的珊瑚礁白化,鐵定與核三廠排放過熱的冷卻水脫不了干係!

       我那麼喜歡爬山出海,喜歡與大自然在一起,關注環境議題,我爸爸卻在核電廠工作超過三十年!當時只要打開電視、攤開報紙新聞都在談核安,核電引發爭議的資料信手拈來,我仰仗著那樣混亂的氣氛質詢爸爸,滔滔不絕,氣勢洶洶。

      爸爸的頭低低的,咕噥一句話,我沒聽清楚。「什麼?」我大聲問。

     「核安沒有問題。」

      恆久不變的一句話,伴隨我的成長歷程,也伴隨著爸爸的工作生涯,自年輕到終老,如聖經教條。

      更多細微的情緒隱藏在閃爍的神情間,那神情太複雜,爸爸抬不起頭,在那一刻我清楚感覺到爸爸的倉皇無依,不忍心再質問下去。轉身一刻,突然覺得,也許不是員工的問題,而我也僭越了女兒的角色。(但我就是不願接受,不願接受爸爸為核電廠服務這個事實,如果他不是,反對起來會更容易些。)

       媽看不下去了,她說:「妳可以有妳的立場,但妳無法否認,妳就是核電廠養大的孩子!」

       我是核電廠養大的孩子,這個事實,擺在大辣辣的遊行面前更叫人如坐針氈。

 

【本期特稿】我是核電廠養大的孩子@文/劉崇鳳

圖片來源:黑電編輯室

 

       2013年,身邊的朋友一個個投入反核運動,他們做布條、以各種不同形式創作宣傳、邀請連署、甚至製作節目,我們連參加婚宴都以反核旗幟當標語拍合照,反核變成一種口號,一種行動,公民意識提高了,反核成為全民運動,當全台為反核大遊行沸沸湯湯,22萬人上街宣示「終結核四,核電歸零」,這股不容小覷的力量,讓政府和台電都看到了。

      核電廠的員工及其眷屬,突然變成過街老鼠。我不想再提及爸爸的職業,某些時刻,甚至是閃躲的。

      反核旗幟就掛在花蓮租屋裡當門簾,平時不覺得有什麼,在爸媽來訪花蓮的前一天,我一定會警醒地卸下。不願再撞見,爸爸的不知所措。

      我開始覺得裡外不是人,怎麼做都不安,在自己還沒完全消化、想透徹以前,我無法上街遊行。無法再像從前一樣單純反核、反美麗灣、反反反,只要談及核電,我就會想到老爸那一張不安的臉,卑微地、難堪地,他只是認份工作、只想充滿自信工作、只能相信核電安全,什麼時候連自家女兒也否決他了呢?我無法在談及反核時不想到爸爸,卻又在政府和台電對外的說詞間感到義憤填膺。

       無法把兩端心平氣和聯結在一起,這其中一定有什麼斷裂了,是我所想不通的。核廢料是人類文明除不掉的傷痛,永遠無解,當我坐擁核電廠的資源長大,總會想起蘭嶼的朋友們,是活在什麼樣的陰影下打造我的高枕無憂。核四廠弊案頻生依然執意繼續,政府已投注兩千多億的經費,去年再追加四百億的預算,真的不曾思考將核電經費投注在再生能源和節能政策的發展上嗎?我開始理解,這已經不是台灣需不需要核四廠的問題,這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問題。

      每個人都有一套說法,是因為每個人都想保有自己的尊嚴和幸福活著,用各種各樣的方式傳達。反對或贊成,都很容易。

      人民仰仗台電生活,卻不苟同台電。

      台電把政府當靠山,政府也有反將台電一軍的時候。

      前年冬天,有一天我回家,發現妹妹桌上有一封台電高階主管寫給馬政府的信,一併轉發給台電員工。我沒有問它為何會在桌上,猜想是爸爸把它列印下來,交給妹妹,但妹妹對公共議題完全沒有興趣,他為何不印一份給我?

      我坐在那裡,細細讀那一封信。當時全台灣都在吵台電虧損的問題,信件內容主要是解釋台電員工不該承擔台電虧損的責任,人民抗議電價上漲,台電就快無能支付一切,國營事業樣樣都要配合政府,包含離島、各項工業、政府教育機關、弱勢團體的供電補貼,還有路燈配置和其他相關活動贊助,皆由台電承攬,高價購電、低價售出的負面循環持續,信件附上歷年政府要求台電配合吸收的表單,台電的營運績效確實是有賺錢的,卻都被政策包袱吃掉了。

      有時我又會想,難道全是政府的錯嗎?如果人民不受補貼或贊助的控制,如果我們能節制用電需求,這些配套措施會恆常存在嗎?我不知道。但我已經慢慢明白,這是個爭執是非對錯、誰該負責、誰又該退場的迴圈,迴圈無解,和核廢料一樣。

      那時家裡沒有其他人,我默默把信看完,察覺爸爸一定很渴望有一天,核電廠員工能再抬頭挺胸,立足社會。不然不太會用電腦的他,不會想辦法列印這一份資料留在家裡。他沒有主動拿給我看,是不敢、忘了、還是踟躕不前?

      爸想向家人解釋,他很敬業,如同我們從小到大看到的他一樣,我知道。

      我走出家門,書包貼上反核貼紙、用玻璃筆在窗上手繪非核家園、披著反核旗幟上山、參加反核音樂會,這些動作都很簡單,我很清楚我的訴求是什麼,我不願地球再吞嚥更多核廢料、但願終止核四廠,卻無法漠視現實,內裡有亂流湧動。

      非核家園,實在是一條漫長而艱難的路。

      謝謝辛苦工作養大我的爸爸,您的身分教導我,站在不同的立場去思考同一個問題,唯有如此,問題才會完整。痛苦得以被分擔。

      我已經漸漸學會,避免用對立的觀點看事物。義無反顧地表達反對,極可能造成更深的對立。我已經知道核電的威脅和不義,也收到了爸爸的努力委屈,多慶幸我們生在一個公民覺醒、進步又變動的時代,社會被驅策經濟成長的同時,懂得留心環境正義與人道精神。我不再畏縮閃躲,這不是建議老爸離職、等老爸退休就可以光明正大反核的問題,它迫使我認真思考反核。以前會一股腦、興沖沖地拉著朋友問:「要不要去反核(活動)?」、「為什麼不聯署?」如今放下熱血熱情、憤慨激昂,退一步,彎腰撿拾所有的憤怒傷痛,再重新摸索一個新的立足點。就這樣走平衡桿下去吧,我願陪著台灣一起衝撞混亂,搖搖晃晃,拉鋸出一個具挑戰性的現在。我們將不停跌倒又爬起來、跌倒又爬起來,但怎麼也不會掉下去。

     「核安大有問題。」時代的價值在於修正與顛覆,我知道它是珍貴的結論。

      我要向這個島嶼說謝謝,我愛你。對不起,我是核電廠養大的孩子。

 

 

 

作者簡介

劉崇鳳。

成大中文系畢業的30歲女生,喜歡爬山出海,喜歡用少少的行囊走長長的路,關注土地認同和青年旅行教育。自由業很久了,收入不穩定也很久了,打過幾份工,但一直還算開開心心地生活。喜歡一邊勞動一邊寫字,喜歡工作與生活是同一件事。文常見報紙副刊,出過兩本書,現為文字耕耘者。在花蓮與家鄉高雄兩邊往返,山海與城之間,希望自己活得跟螞蟻一樣簡單,並不忘照顧身邊的人。

 

 

 

 

 

 

 

【海洋聯播台】核・你在一起?

 

◇本期【海洋聯播台】聚焦核能訊息,部分文章轉載自環境資訊中心,提供本期關注議題相關消息給黑電的讀者們,期望能經由資訊的交流,增進讀者的環境新知、更能全面掌握議題面向,同時調整和修正我們對待海洋的態度。◇

【黑潮人・黑潮事】2014黑潮新人新氣象@文/張泰迪

     【黑潮人・黑潮事】2014黑潮新人新氣象@文/張泰迪

 

 

      親愛的朋友們,新年快樂!

      迎接馬年的同時,黑潮即將邁入第16年。
      16年的時間不算短,許多黑潮的老屁股們已從意氣風發的海上青年,變成小腹微凸的海上中年,不過即使身材走樣,對海洋的熱情卻絲毫不減。
熱情不減,只是更加成熟。

      2014的黑潮,很榮幸邀請東華大學許世璋教授擔任董事長,第六屆董事會陣容堅強,相信能帶領黑潮成為更專業的海洋環境團體。

      第一線的工作團隊這半年來也陸續有些變動,先是親愛的律清離我們而去,然後姿樂帶著花蓮滿滿的能量回台中打拼,夏天出現的文儀接下執秘的工作,她剛好來自台中,剛剛好的命運與緣分。

      東良順利考上研究所,將在農曆年後帶著忐忑的心情到天龍國深造,我也因個人生涯規劃請辭,執行長一職由卉君接任,卉君在美濃愛鄉磨練多年,但對黑潮始終不離不棄,在多次的對話與思考後,她毅然接下這個重擔。

      我依稀記得2003年5月第一天到職的細節,只是萬萬沒想到人生中第一份工作是如此充滿挑戰卻又樂趣十足。2010年回到黑潮兼任執行長,但卻因個人因素投入的時間有限,所幸威任一肩扛起大小工作,讓黑潮在穩定中逐步成長茁壯。

      黑潮給了我許多機會,從中學習、受益的遠比付出還多。
      黑潮夥伴們更是獨特、純粹、自然、無可取代的朋友。

      跟那些老屁股們一樣,我的人生似乎注定要與黑潮糾纏不清,只是不同的人生階段,總有不同的角色與扮相,因為怎麼也不想斷了與海的連結。
      感謝大家對我的包容。
      感謝黑潮給我一段不凡的人生經驗。
      期待熱情不滅的新黑潮!



             前執行長 張泰迪 敬上 2014.01.21

 

 

 

 

【黑潮人・黑潮事】The way to another world. @文/張卉君

     

【黑潮人・黑潮事】The way to another world. @文/張卉君

 

      隨著黑潮十年一刻的精緻網站上線,前執行長泰迪也藉此機會向關心黑潮的朋友們說明了今年度新的人事異動情形。隨之而來交代的功課是:要我說說回鍋擔任執行長的就職感言。

  我想想覺得十分有趣。
  如果長期關注黑潮的朋友應該會注意到:有一些熟悉的名字來來去去,都離不開黑潮——已經是新任董事的前執行長泰迪,自己就回鍋了兩次;而我,則是在2005年參加黑潮解說營之後,和黑潮的關係就越來越親密,從解說員的角色到專職人員,即使在2011年離開東岸,卻始終未曾停止過回返、迴游黑潮的動作。是什麼讓這些人對黑潮念念不忘?這是我從一開始加入黑潮就十分好奇的一件事。因為我發現,這個“團體“有著難得的清澈、善良、誠實的特質,這種無法以言語或文字條列、整理的體質,淘選了一群人,並繼續以它的魅力吸引著同頻的來者,願意永遠和它站在一起。

  我慶幸自己有這樣的際遇,能夠在年輕的時候遇見黑潮,遇見海洋,遇見這一群因為理念而聚合的人們;若不是這樣的相遇,我的生命視野不會就此被開啓,也就不會有那麼多的勇氣與力量,與頑強的主流世界對話與對抗。生命走了近半圈,能夠重新回到豢養我的海洋身旁,以不一樣的角色再度和黑潮站在一起,共同為海洋環境努力,我視為是對年輕歲月和我所珍視的人們,一次重要且必要的回饋。

  這幾年來,黑潮的工作人員雖然如潮汐般來去,卻為我們開展了一次又一次無可取代、共同追索、相互陪伴與對話的過程,成為彼此生命中重要的養分,影響著日後對世界理解的方式;然而,如何能讓這種參與的熱情更加永續,讓我們能夠持續著一起向前走去,是至為重要的。

  幸運的是,在現有的工作團隊裡,我們擁有幾位很棒工作夥伴。

  認真負責、正直又剛正不阿的威任在黑潮的年資比我更久,從加入黑潮團隊以來,因為有他穩健而持久地在各項工作中努力,讓黑潮這幾年的每一步都走得誠懇踏實,是整個工作團隊重要的穩定力量。
  熱情有衝勁的東良雖然年輕,卻擁有吃苦耐勞、勇於任事的特質,更難得的是他性格中兼具感性與理性、美感與現實的平衡,讓他不論在解說或是行政工作方面,都有令人印象深刻的表現。
     曾經是黑潮辦公室「總管」的前執行秘書姿樂,在行政工作方面的熟練與面面俱到,是基金會重要的依靠,體貼又細心的特質令人感到溫暖不已。謝謝姿樂雖然已在半年前離職,卻依然和大家同甘共苦,時時回來支援各項救火工作,不離不棄、一路相伴; 現任執行秘書文儀則是愛笑、開朗的陽光少女,活潑、熱情有活力的她是辦公室裡的小太陽,對事物敏銳的觀察能力和有效率的行政能力,是維持整個團隊穩定運轉的重要能量。


  在辦公室工作人員之外,黑潮還擁有堅強的董事陣容,以及重要的解說員團隊、還有成千上萬個有情有義的志工夥伴、和許多溫暖又實在的天使捐助者。這些手牽著手的人們,和工作團隊共同搭建了一個連結和支持的網絡,以夢想串連夢想、以行動支持行動,成為一股持續向前的推動力,讓黑潮更加堅定地跨出下一步。

  一個團隊的組成需要的不是最完美的個人,而是能夠相互拋接、呼應的夥伴關係,培養出團隊的默契與合作的最佳模式。而所謂的夥伴關係,我認為是:對生命的疑惑,以及理想的實踐,透過理念相同的組織平台,我們共同攜手達成。在工作角色扮演方面,我們維持黑潮一貫的共議式圓桌風格,彼此之間沒有絕對的上下關係,只有相對應的工作角色和位置。

  因此,在加強組織訓練、建立共學機制之外,強化橫向的連結、深耕在地同時也積極與國內外環境組織串聯、接軌,也是我們未來幾年的工作重點;黑潮過去16年持續不斷的海上經驗和對東岸鯨豚長期累積的觀察,讓我們長期以推展台灣的海洋環境教育為己任,多年來針對不同族群的社會大眾,設計親近海洋的營隊和課程講座,近幾年更深入校園,以海洋繪本為教材,讓孩子從小就能有宏觀的生命視野。為了深化議題、發展論述,另一個即將在今年度開展的重要工作則是議題研究的發展,我們期待藉由這種更專注也更專業的投入和累積,能夠為黑潮對於海洋的愛與關懷得到更有力的實踐。

  肥沃的土地來自於各種豐富多元的養分,個人如是,一個完整的組織亦若是。
  在「海洋」這麼遼闊的命題之下,發展性的多元和各種可能性的伸展,同時也考驗著我們辨識重點的能力——這一直是黑潮面對的挑戰與從未停止的反思。接下來的一年,工作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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