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9期,2005年6月22日 ♀♀♀♀♀♀♀♀♀♀♀♀♀♀ ◎《社會與親職性別平等教育讀書會領導人實用手冊》簡介! ◎對話、覺醒與實踐--「性別議題讀書會」規劃與帶領實務! ◎舞台上下--專訪志工雪兒 ♀♀♀♀♀♀♀♀♀♀♀♀♀♀♀♀♀♀♀♀♀♀♀♀♀♀♀♀ ◎性別教育Let's Go!-- 《社會與親職性別平等教育讀書會領導人實用手冊》簡介 編輯室報告: 近幾年來,新知在致力推動校園性別平等教育之餘,也開始將觸角伸展至家庭與社會教育的場域。希望在學校教育之外,也能夠從家庭與社會教育著手,多管齊下,協力打造性別平等的文化環境。 2003年,我們參與規劃教育部主辦的「社會與親職性別平等教育讀書會領導人培訓營隊」,研習結束之後,教育部決定將研習活動所累積的成果整理成冊,以發揮更多效力,因此委託新知進行手冊編製工作。2004年9月,這本集合眾多性別教育工作者之智慧與經驗的手冊,終於編製完成,並取「眾人協力推展性別教育」之意,命名為《性別教育Let’s go-社會與親職性別平等教育讀書會領導人實用手冊》。 這本手冊分為觀念、實務、方案、資源四大篇。觀念篇分別從婦女與法律、男性成長、青少年/兒童性別教育三塊說明相關理念。實務篇整理自兩場焦點座談的內容,與談者都是在以讀書會推動性別教育方面具有深厚經驗的人士,她/他們所分享的諸多經驗與建議,相信可做為推動相關活動時的寶貴參考。方案篇則蒐集呈現九個不同性別教育讀書會的實際範例,其中涵括之不同主題、對象、活動方式,可提供策辦活動時直接實用的參考依據。資源篇介紹相關之書籍、影片資料,作為教材參考。 感謝所有參與編務工作者的群策群力,期待這一本實用導向的手冊,能夠提供給家庭/社會教育工作者參考,協助他們透過各種讀書會或是成長團體等社團組織,推動各地性別平等教育的落實。 本期電子報特別以專題方式介紹這本手冊,並刊載實務篇部分之精彩內容以饗讀者。手冊全文內容也可至教育部社教司的網站瀏覽與下載:http://www.edu.tw/EDU_WEB/Web/SOCIETY/index.htm **************************** ◎對話、覺醒與實踐-「性別議題讀書會」規劃與帶領實務! 紀錄撰文/林以加 ----------------------------------------------------- 「性別議題讀書會規劃與帶領實務」座談會 【第一場】 時 間: 2004年5月7日(星期五)14:00-17:00 主持人:蘇芊玲、黃馨慧(婦女新知基金會監事、常務董事) 與談人: 陳來紅(主婦聯盟生活消費合作社理事主席/ 袋鼠媽媽讀書會)、陳逸玲(台北市女性權益促進會秘書長/ 性別恰恰讀書會)、 蔡慧兒(台北市婦女新知協會監事/ 婦女新知基金會志工讀書會)、 鄭如晴(毛毛蟲兒童哲學基金會執行長/ 故事媽媽培訓活動)、洪文龍(台灣性別平等教育協會理事/ 男男自語讀書會 )、張慧敏(教育部社教司) 【第二場】 時 間: 2004年5月22日(星期六)14:00-17:00 主持人:蘇芊玲、黃馨慧(婦女新知基金會監事、常務董事) 與談人:胡敏華(國立羅東高中輔導教師/ 台灣性別平等教育協會理事)、呂木蘭(台灣性別平等教育協會常務理事/ 曾任台中海線社大講師)、林綠紅(文山社大講師/ 曾任女書店經理)、 蔡淑媖(台北縣書香文化推廣協會常務理事)、劉淑雯(台北市文化國小教師/ 台灣性別平等教育協會常務理事) ------------------------------------------------------ 讀書會組織在近幾年的台灣社會中蓬勃發展,讀書會的議題與樣態也越趨多元。雖有研究指出,相較於早期台灣戒嚴時期,以批判時政、改革社會為主的讀書會組織在當今社會已漸式微,在歷史脈絡與社會觀念交織下,現今讀書會組織以自我成長取向為多,少了些許批判思考的積極意義(張瀞文,2000)。但不能否認地,也有不少讀書會組織是從參與者的自我成長開始,再逐步跨越到意識覺醒與社會參與的層次,譬如「袋鼠媽媽讀書會」後來改組為「書香協會」,爲推動書香社會而努力,正是一個例子。 且不論讀書會以自我成長或社會批判/改革為取向的交織脈絡與背景因素。正是因為讀書會的組織運作可能提供給參與者一個經驗交流與自我成長的空間,也可能藉此促成參與者的意識覺醒,將讀書會發展成為具有公共參與和社會改革性質的團體-性別教育的實踐正需要這兩個面向的結合-因此,透過讀書會組織來推動性別平等教育的落實,將是可期之道。 壹、讀書會組織簡介 一、百花齊放的媽媽讀書會-從「袋鼠媽媽」開始 民國74年「袋鼠媽媽讀書會」成立之後,南部高雄地區也成立了「揚帆主婦社」,推廣媽媽讀書會,幾年之間,媽媽讀書會在全台灣各地蔓延,成為最有活力的讀書人口。許多媽媽讀書會的成員原本只是單純地希望藉由讀書聚會,吸取別人的經驗,以便更稱職地扮演妻母角色。一段時間下來,她們卻開始交換自身的女性經驗,激發起女性意識,一步步進行更廣泛深入的閱讀探索,女性主體開始隱然浮現(蘇芊玲,2001)。對此,「袋鼠媽媽」的發起人陳來紅老師有深刻的觀察,她說:「我自己在帶領讀書會的經驗裡,媽媽們很少缺席。不過她們會遭遇一個困境,就是在參加讀書會之後,對性別問題開始敏感起來,回家以後就會去反應,譬如說:為什麼錢都是先生管?為什麼是先生出去賺錢,而我都被關在家裡?可是在早期社會中,男人常常是經不起這樣被挑戰的,所以我在民國75年主持讀書會的時候,還會發生媽媽被禁足,不能來參加讀書會的情況。但是,我發現台灣社會真的很可愛,這樣的情況在社會成長風氣之下得到改變。到82年我在土城組織讀書會時,開始有先生會來跟我說:『我太太去參加讀書會很好,她回來以後會跟我講很多事,我現在比以前多了很多知識,也比較會教育小孩。』那位先生還說:『我自己是因為做生意沒有時間出去讀書啦!所以我都讓我太太出去讀書,我都載她去喔!』」這樣的回饋,讓來紅充滿活力地說:「這不正是我們社會改變的力量!」 媽媽讀書會往往也有驚人的持續力,陳來紅進一步表示:「我很高興的是,民國81年我開始在台北縣比較有計畫性的規劃,到了第四年,已經20個鄉鎮都有讀書會了。上個禮拜我在烏來泡湯的時候,因為大家衣服脫掉,往往認不得彼此,但是有一群媽媽看起來很眼熟,我在腦袋裏面搜尋,發現是我有帶過新店讀書會的媽媽們,她們也認出我來,很高興的和我分享,她們那個讀書會還繼續在運作。所以讀書會到後來會變成大家在心靈和精神上一起成長,在生活上變得有互觸網絡,像是互相支援的團體。」 二、婦女團體的培力與組織 除了媽媽讀書會,也有不少婦女團體會以讀書會或是成長團體的方式,來進行婦女培力或是社運人力組織的工作。台北市女權會秘書長陳逸玲與大家分享她們的經驗:「女權會辦過不少的讀書會,從早期『性工作』議題在社會中引起廣泛討論時,我們針對此舉辦的『性論述讀書會』。到後來女權會承辦大直婦女中心的時期,辦理一些以婦女自我成長為目標的讀書會等等。近來女權會致力於女性健康議題,在2002年的時候,有一個「胖胖閒聊讀書會」,主要就是討論瘦身議題,也閱讀一些相關的文本。而我自己規劃參與的是2003年的「性別恰恰讀書會」。因為女權會有培養一些性別教育的種子教師,種子教師的成員大多是大專學生或是剛自學校畢業的人,為了增強他們對性別教育的認識,所以成立了這個讀書會,另外也在讀書會中,加入一些女權會所關注的議題。這樣的活動比較像是一個內部訓練,不過因種子教師的時間不易配合,所以我們也對外開放招生,讓資源充分運用。」正如另一位與談人林綠紅所言,婦女團體內部的讀書會經常是有計畫地要去深化特定議題的推動工作,因為有特定主題、屬性清楚,比較會採取「封閉性」的讀書會。大部分的讀書會組織也會採取這種方式,一方面也可以求取成員的充分互動、默契與信任感,並且凝聚成員共識。不過也有一種「開放式」的讀書會,即在一開始發佈訊息時,就把長程的活動進度羅列出來,成員可以自由進出,自由報名參加,這種「開放式」讀書會就會承載比較多資源轉介的功能。 婦女新知基金會志工蔡慧兒,也與大家分享她在新知組織志工讀書會的經驗:「2000年的時候,我擔任婦女新知基金會志工委員會的進修委員,受邀到TNT電台『女人放送』的節目開一個單元叫『女人愛讀書』,在每個月介紹一本書跟聽眾分享,後來新知志工和工作室同仁就提議來舉辦一個讀書會,希望志工姊妹們參與組織服務的同時,也可以得到成長的機會,同時透過共同的閱讀與討論,達到集思廣益的效果。所以我們就在這樣的期待下,成立了新知的志工讀書會。我們的成員是以新知志工為主,大部份成員都是結了婚的媽媽,所以時間一定是安排在白天,而且要等先生去上班,小孩去上學以後才可以,那如果小孩在家,同仁也會將小孩一起帶來……」慧兒分享了以讀書會來創造組織內部志工進修空間的經驗,同時也道出在傳統社會觀念下,婦女朋友承擔大部分家庭照顧工作的現況。我們希望突破這樣的侷限,希望男人一起加入育兒的行列,希望政府提供良好的社會政策,不再將托育視為個別家庭的事。但在尚未能突破的現實情況中,姊妹們的相互支持與體貼,成為婦女讀書會中非常重要的部分。 三、起步中的男性運動-「男男自語」成長團體 相較於百花齊放的婦女讀書會,以讀書會組織來探索性別經驗的男性團體顯得十分缺乏。正如陳來紅老師所分享的例子:媽媽讀書會成員的先生會表示:「我自己是因為做生意沒有時間出去讀書啦!所以我都讓我太太出去讀書…」在刻板分工的社會現狀中,許多婦女朋友因為家務工作而失去在學業或事業上自我實現的機會,因而使讀書會和成長團體成為她們可以致力追求的學習空間,或是拓展人際關係的公共空間。雖然像讀書會這樣非正規的學習場域未必被主流社會所肯認,形成另一個值得省思的問題,也環環相扣地將弱勢者的處境更加邊緣化。但不容否認地,這些空間經常能夠提供婦女成長機會,喚起婦女主體意識;相對地,許多男人也在刻板分工之下,傾全力投身於職場事業的公共領域,經常失去與家人相處的時間,更失去自我對話與成長的機會。加上在父權價值觀下,男性往往站在掌握資源的強勢位置,也因此難以對性別權力關係有所反省。 台灣的男性運動正在起步,男性的性別意識需要被啟蒙,男性團體也須要和女性主義有所對話。在這樣的體認之下,洪文龍與畢恆達教授在2002年9月,邀集一群對性別議題有興趣的男性朋友,組成了「男男自語」成長團體。「剛開始我跟台大城鄉所的畢老師討論:覺得有必要成立一個男性團體,可以讓男性朋友聚在一起談性別議題,於是我們開始尋找對性別議題有興趣的男性來參與。剛開始我們是用e-mail聚會,後來希望可以有一個面對面,定期聚會的形式,因此就形成了現在這個團體。目前成員有八個人,是成長團體很適合的人數。基本上,我們的成員至少都已經有修過性別相關課程,會有自己的想法去選擇一些性別議題的書籍來閱讀,所以我的想法是,我們的重點是要利用這個聚會時間,將課堂上所學的、生活週遭所經驗到的事情,做一些互動和交流。因此我們比較接近成長團體的性質。」「男男自語」的發起人和參與者洪文龍,在座談會中侃侃而談他們的經驗。透過成員的分享和回饋,也驗證了在性別運動上,的確十分需要打造更多男性性別經驗分享的空間:「團體剛開始時,我們以性別意識成長過程為主題, 每個人都輪流分享自己個人的性別經驗,後來我們發現在某些點上,例如:在學校上體育課、當兵、性經驗,或是看A片這樣的議題,某種程度都會產生共鳴。所以我們開始把性別意識當作主軸,每個人的分享會帶出許多不同的性別議題,我們再插入不同的討論主題……可貴的是,當我們在e-mail上詢問大家對於這個團體的看法時,大部分的成員都會覺得,之前真的比較沒有這樣的機會,可以讓男生跟男生之間有這樣的機會、空間和時間,一起來探討性別的議題,而且有時候真的可以是很私密的經驗分享,大家會覺得這樣的機會其實是很好的。」 四、校園裡的性別園地 在校園場域中,當然也可以透過讀書會方式來推展性別教育的實踐。事實上,台灣自1997年教育部開始推動性別平等教育起,學校性別教育工作已經啟動多年,除了早期透過週會演講、舉辦相關議題之競賽活動,近來也有越來越多致力於性別教育的老師,開始透過融入式教學或是讀書會、成長團體等方式,逐步培養校園師生的性別意識。學校場域的經驗,或可提供給社教工作者一些啟示。 早在十年前就開始嘗試在校園內組織教師讀書會的劉淑雯老師,與大家分享她一路走來的經驗:「在我自己對性別議題有一些接觸之後,就開始把性別當作主題來帶教師讀書會。不過說老實話,這段開啟的歷程真的蠻漫長的。第一年帶的時候,老師們來參加讀書會還會帶著作業簿來改,他們很怕參加這樣的讀書會會浪費時間,那我們到底要如何讓成員感到興趣呢?這其實需要不少時間,我嘗試讓大家從自身經驗談起。第一個學期,老師們比較常常拋出一些抱怨、或是對不公平事物的感受,當然也有人是在聽了別人受到不公平待遇的經驗後,才開始可以看到身旁的例子,開始自然而然會去思考,原來自己在教學的時候也帶著一些刻板的觀念。累積了許多經驗的分享,才真正開始所謂的讀書會……教師讀書會可以有一個很好的發展是,大家會把讀書會的討論帶進教室,運用到教學之中。教師讀書會可以發揮的影響力還蠻大的,可以立即在班上與學生做討論,不管是讀書討論,或是直接切入一些教學活動。」 的確,從教師性別意識著手,在透過教師將性別議題的探討帶進各種教學活動中,是很能擴展性別教育推動工作的方式。「我覺得班級讀書會的經營對老師來講並不難,因為老師和學生之間不用再重新建立關係。不過比較困難的是課堂上有時候會有課程進度的焦慮,而且在班級中30個人一起討論,人數有點太多了。所以我蠻建議利用午休時間以小團體的方式來進行學生讀書會,彈性比較大……不過現在小朋友來參加性別議題讀書會,常常都會抱著是要討論『怎麼談戀愛』的期待,尤其小學高年級來參加的比例會很多。很多小朋友的觀念還是相當刻板,所以老師就有需要有一些主題課程的設計。像我自己的方式就是會安排性別議題相關的多元主題,進行的方式和帶領教師讀書會相似,前幾堂先讓大家一起聊聊,讓成員把好奇心都拋出來了,接下來可能就要看團體和成員的狀況,在慢慢加入文本閱讀的部分。」劉淑雯老師分享了自己帶領教師與學生性別讀書會的經驗,也探討了在師生性別意識覺醒的過程,以參與者為中心的經驗分享是十分重要的。 同樣致力於透過成長團體與學生探索各種生命經驗與社會議題的胡敏華老師,也與大家分享她在羅東高中的經驗:「我十幾年來一直在做學生的成長團體,這五、六年來,也開始用讀書會的型態進行。讀書會團體都是讓學生自由報名,大概都以一個學期為單位,一共12次,利用午休時間來進行,這樣大家也可以利用一起吃飯的時間,先進行一些暖身的討論活動……成長團體則是給各班輔導股長參加,希望提供他們一些助人的知能訓練。舉例來說,譬如以愛情為主題的成長團體『談愛說性』,我就會設計深入討論加上實作的部分,譬如要學生去訪問爸爸媽媽戀愛的故事,討論從爸媽的故事之中你看到一些什麼。成長團體與讀書會設計的是不太一樣的東西,我覺得是很有趣的部分。」 除了與學生一同探索生命經驗,敏華老師也觀察到城鄉資源的差距,因而賦予自己另外一個重要的使命:「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城鄉的差距,我們那邊的孩子對外探尋資源的能力還比較缺乏。所以我就定位自己的角色是要介紹很多的資源與主題給他們,有時候我會覺得我在學校帶領的讀書會還沒有辦法很深入在一個主題上,但沒有關係,我寧可先很廣泛地給參與者一些議題與資源介紹……另外,我們學校的藏書非常多,所以我有一個計畫是將我們的輔導室圖書建立成為社區的一個資源。資源應該互通有無,才會有效果!」敏華老師的使命,讓我們看見一個性別教育工作者的細心、熱情與理想! 五、學校與社區結合 對學校而言,性別平等教育實施的對象,除了教師與學生之外,家長的觀念也十分重要。在學校與社運團體都有豐富的讀書會帶領經驗的林綠紅老師,與我們分享了她在台北市松山工農所帶領的教師與家長讀書會經驗:「跟松山工農合作的家長與老師讀書會很有趣,是我帶過的讀書會中,男性最多的,也有夫妻檔參與。因為考量成員之間的差異性,我們原則上以一百多頁、比較容易閱讀的書籍為主,而且在主題設計上比較偏重在個人經驗與文本之間交互的過程……這個讀書會的回饋情況很不錯,舉其中一個我覺得有趣的例子,我們有一次討論墮胎議題,讀的書籍是《藍色的湖水,今天是綠的》。一位老師在讀書會的隔週回來與大家分享,他說以前從來沒有把性別議題帶到課堂中,這是他第一次嘗試,結果讓一個上課一向都很吵的班級,第一次很安靜地聽講,學生們都希望可以一直討論下去……我想這對老師來說,也是很大的回饋,之後他就會試著再把這些主題放進課堂中…」 那麼,學校要如何號召家長與老師共同來參與呢?綠紅接著回應了大家的疑問:「這個讀書會成功的一個重要原因,也是松山工農輔導室的行政工作做得非常好,一開始是因為輔導主任的號召,她先去找家長會長談,家長會長就會再號召家長會的其他成員來參與。老師團隊的部分,主任自己也是每一堂課都參與,還會派人作紀錄,會前的準備與會後回饋表的整理都做得非常好。後來我也鼓勵成員再去發展自己的讀書會。所以學校在推動的讀書會,如果家長和老師一起組成的話,兩邊都有號召與推動的人,會是比較好的狀況。」這樣的經驗放在其他機構中的脈絡來看,亦即讀書會組織的行政工作也是不容忽視的部分,可以輔助讀書會的長遠發展與成員向心力。 六、比上學更好玩-社區裡的性別讀書會 針對兒童與青少年性別教育,除了學校之外,有沒有可能在社區打造一個屬於孩子的讀書會空間呢?多年來一直在社區中帶領讀書會的蔡淑媖老師,與我們分享了一個讓孩子覺得「比學校更好玩」的地方:「在我們蘆洲那裡有一間書店叫做『阿福的店』,老闆爲了希望可以讓多一些人開始養成閱讀的習慣,所以書店的經營非常人性化,不但可以去那裡查資料,甚至還可以把書借回家看,老闆甚至自己在外面上班,來維繫書店的經營…..因為共同的一些理想,我開始去那裡帶領大人和小孩的讀書會。我在那裡帶的都是社區的孩子,從五、六年級到國二學生都有,大概是12人左右的團體,已經進行了兩三年。孩子們都還蠻喜歡來參加的,來這裡他們可以很自在,不像學校裡的學習比較有壓力……我對兒童與青少年讀書會的建議是,先拋開他們來這裡學到了什麼,但至少我提供了一場域,可以讓他們來這裡學到一個不同於原來生活的型態,有一個不一樣的討論空間。」淑媖老師以一種「和孩子做朋友的」態度,接近孩子的內心世界,引導孩子彼此分享與對話。不過大家仍不免好奇,面對青春期的過渡階段,加上又有升學壓力的狀況下,淑媖老師是如何號召青少年,或是如何吸引家長來幫孩子報名參加的呢?「我自己本身也參與故事媽媽以及讀書會帶領人的培訓工作,所以有一些是我們讀書會成員的小孩。其實這可以說是互相結合,會帶小朋友來參加讀書會的家長,他們自己本身也常是有參加一些成長團體或是讀書會活動的。」透過成人教育與親職教育所獲得的成果,往往也可以延伸到孩子身上。淑媖老師認為以讀書會的方式來和青少年朋友進行各種教育議題的探討很自在,未來,她也期許自己可以帶入更多性別議題的討論。 談到社區工作與成人教育,近幾年開始在全台各地如雨後春筍般設立的社區大學,不但是促成全民終身學習的重要管道,也是許多社運工作者致力打造知識解放、公民參與社會改革的空間。曾經在台中海線社區大學教授性別課程的呂木蘭老師,與大家分享從社區大學延伸而出的讀書會組織經驗:「去年二月我們成立了一個「海風讀書會」,這個讀書會的籌組是延續我在海線社區大學的『女人來唱歌』課程,當初開課的緣起其實是想以唱歌作為一個媒介,讓大家有機會把心中的歌曲唱出來,讓這些成年人開始去探尋心中曾經擁有的理想。課堂中,我們也藉由學員的分享,一起討論了很多社會議題,成員的參與度很高。課程結束後,當時的成員也覺得結束這樣的聚會很可惜,大家希望能夠延續交流討論的機會,因此成立了這個讀書會。剛開始我們借用沙鹿圖書館的場地舉行,延續社大上課的模式,每週聚會討論一次。不過後來因爲有些成員已經可以獨立單飛,有些成員要去唸研究所,有些成員忙於學校媽媽愛心會的事情,原來的那一批人也就因此解散了」木蘭的分享,道出一個讀書會的成長與興衰,往往也會有一些週期現象。「有些成員離開之後,自己另外再組了讀書會,而且我知道有幾個成員後來回到她們自己的團體或組織當中,也會把性別的議題帶進去……」即便一個讀書會因為成員的生涯發展或其他種種因素而面臨解散,但只要讀書會的過程喚起了成員們的性別意識,其實每一個成員都有可能成為種子工作者,把性別教育的理念推展到各地。 貳、讀書會實務探討 一、素材選擇-讀書會,不一定要讀「書」?! 書籍或素材的選擇,對於讀書會帶領實務來說,常常是第一個面對的課題。正如陳來紅老師所言「讀書會不一定是要指定閱讀一本書,有時候是一個議題的討論,一個素材或是文本……」,大部分的讀書會帶領人都贊成,讀書會的素材其實不一定要侷限於書本。來紅進一步分享她的經驗:「我在澎湖的一個漁村主持讀書會,是根本沒有用書的。參與的媽媽們是那種白天很神勇,潛到水裡去採海帶的。馬公的老師們很認真地去帶媽媽的讀書會,她們就是用議題討論的方式,我那一次去她們是討論「體罰」這個主題。討論的過程非常有趣,很多媽媽剛開始會說:『小孩不打怎麼行?沒有打,長大會不學好啦!』後來我們就開始討論,這樣打小孩到底有沒有效果,媽媽們開始回溯自己的童年經驗,很多人發現被打其實並沒有什麼教育效果。那麼,我們要如何達到教育效果呢?教孩子如果不體罰,還有什麼選擇呢?有些媽媽就因此開始研究自己孩子的心理,去思考孩子為什麼會犯錯。如此,參與讀書會對她們自己來說就是有幫助的,有些媽媽就表示,參加那個讀書會後,回家就不打孩子了……」 那麼,素材與文本如此豐富多樣,要如何取材才能讓眾人取得共識,選到大家都喜歡的主題與文本呢?劉淑雯老師提出一種「以參與者為中心」的做法:「剛開始帶教師讀書會的時候,有一個老師說:『我們要選那種在美容院和馬桶上都可以看得那種書,就是要非常輕鬆地閱讀。』於是我把女書店一些重要的、我自己收藏的書,全都攤在地上,大家一起來選選看。因為我覺得每個人的需求可能不同,如果不是他們挑,而是都由我決定的話,我怕久了成員就都沒有興趣來了…...」 此外,林綠紅老師也拋出另一思考方向,她認為如何選到既「時髦」又跟性別議題有關的書,是值得我們去發展的。「書單介紹要避免流於『老掉牙』的情況。譬如說,前陣子一直被放在書店熱門排行榜的《蘇西的故事》,故事內容談及性暴力議題,應該就要很快地被發現它可以作為性別讀書會的選擇。也就是說,讀書會的過程還是可以跟著時代的脈動,不斷地調整書單。」綠紅更進一步提醒:「讀書會其實是有階級的東西,主要在於文字閱讀與使用習慣的部分,所以每次一定都要因應讀書會的主題與對象去調整這些選材的內容。」 二、活動規劃-讀書會,有別於「上課」! 除了「以參與者為中心」來選擇素材,大部分的與談人也都表示,在活動進行上同樣必須掌握這樣的原則。很多讀書會帶領人會選擇以參與者輪流導讀的方式來進行,並且爲了兼顧每一個成員的參與程度與分享機會,人數上以八到十二人為最佳狀況。此外,邀請書籍或文章的作者親臨現場與成員分享,也是一種吸引人的方式:「我們為了吸引成員參加,有時候也會設法安排作者來導讀,譬如我們請過李元貞、丘引來分享自己寫作的書籍,這樣也可以讓成員和作者直接對話,了解作者本身創作的精神……」蔡慧兒分享了婦女新知志工讀書會的帶領方法。 依讀書會性質的差異,也有一些讀書會組織會要求成員有一些文字上的生產或回饋,無論是提供討論題綱,便於大家在討論上能夠聚焦;或是期許成員能夠嘗試書寫自身經驗或閱讀心得,來促成分享與教育目標。「在每一次聚會前,我們會希望每個人都能夠生產一些文字,比如說,下一次要探討體育課的經歷,是跟性別與身體有關的話題,我們就會在沒有字數限制之下,請大家寫下一些關於這個主題的文字。」洪文龍分享「男男自語」團體的運作方式,我們都相信,即便是個人經驗的敘事,都可能累積成為性別教育或研究的素材。 胡敏華老師甚至會透過一些活動設計,讓學員能夠深度自我對話,也讓帶領者能夠掌握成員的回饋:「通常活動進行的第一次,我會希望他們寫一封信給十二堂課後的自己-寫下他們期待自己參加十二堂課以後,能得到什麼東西,能有什麼收穫。等到課程結束後,在設計一個有趣的活動來讓大家拆開自己的信,也和彼此分享。我會一直透過活動設計去鼓勵學員積極參與。每一次的團體或讀書會,也都會設計回饋表,可以看到一些學生用心地分享與回饋。教材的部分,比較是我在負責;但分享的部分,一定要讓參與者自發去分享。」 除了導讀方式與活動設計之外,場地空間的安排與氣氛的經營,也可以說是讀書會帶領技巧的一部分。劉淑雯老師分享了在國小的班級讀書會裡,十分吸引小朋友的方式:「我覺得位置設計很重要,排排座和分六組的效果都不太好,我的經驗裡,變形式的馬蹄形座位設計效果最好。還有一種方式,我們會把空間佈置與活動方式經營成茶會的形式,情境營造很重要,讓學生覺得有別於平常上課。讀書會剛開始可能還不太能形成討論氣氛,可以請每個小朋友都發表一些跟書本有關的感覺,即使一兩句話也沒有關係,就是讓他們願意說話。進行一段時間後,再漸漸改為自由發言……如果可以,我們也請小朋友回去唸給家人聽,跟家裡任何一個成員做互動,把互動的結果再帶到下一次的班級讀書會。」雖是學校班級中的讀書會,但情境營造的經驗,也十分値得社教工作者參考。 三、帶領方式與團體動力-讀書會該不該有leader? 讀書會該不該有一個固定的帶領人(leader),是一個値得探討的問題。如前述,有不少讀書會都是採取參與者輪流導讀的方式,那麼,帶領人在其中扮演什麼樣的角色呢?陳逸玲秘書長從組織工作者的角度,分享自己在「性別恰恰讀書會」中扮演帶領人角色的經驗:「我們不希望這個團體從頭到尾都由一個固定的人在帶領,希望大家能有多一點的參與感,所以會讓成員去選擇主題,不同的主題就由不同的人來擔任那一次的導讀人,也就是輪流帶領的方式。而我們作為團體的組織工作者,比較像是隱性的協同領導人(co-leader),因為成員中有些接觸過性別議題,有些則完全沒有,大家對性別議題了解的程度不一,加上有時討論過程也會面臨冷場的氣氛,在這種狀況的時候,工作者就要適時拋出一些問題,引導學員討論的方向。」 因為性別議題與生命經驗經常相互扣連的關係,以性別議題為主題的讀書會,成員們在討論方向上,多半會將自己的生命經驗帶入其中,也因此更容易引起討論的共鳴。那麼,如何在這種近似於成長團體的運作模式中,建立彼此的共識和倫理,也是帶領者必須謹慎面對的問題。不少與談人都建議,可以訂定讀書會的團體守則,要求所有團員遵守。其中最重要的一點,便是關於成員在會中分享的內容,不應在讀書會外留傳。 承續上面的命題,逸玲也提及這種介於文本探討與成長團體模式之間的讀書會組織,帶領技巧上可能面臨的一些考驗。「我們的讀書會就面臨三個問題:第一、成員對於讀書會的期待不同。有些人會比較期待做論述性的討論,有些人則傾向做經驗性的分享,所以當經驗分享較多時,期待做論述性探討的人就會開始焦躁,這其實會影響到整個討論的動力。後來我們就公開討論這個問題,去釐清成員們不同的期待,試圖尋找一個平衡的方式;第二、因為成員們對性別議題認識的程度不一,所以會變成有些成員經常發言,有些成員則因為了解較少,不太敢發言;第三:有些人的性別觀點可能和別人不同而有所衝突,或是缺少性別意識,但他表達的方式卻又帶有一點權威性的話,這個時候,做為組織工作者其實會比較緊張,必須去思索如何引導,如何運用婉轉的方式,把他的話轉個彎再帶回來…...」的確,讀書會以「相互尊重」為最高原則,而性別教育以「尊重多元」為核心理念,兩者之間有著極其切合的精神。因此,在讀書會進行過程中,如何避免權威性的語言以及破解性別的迷思,不但是對帶領者的考驗,也是性別議題讀書會中最為重要的一環。 叁、「性別議題vs. 讀書會」深度討論 一、耙梳生命經驗、營造對話空間 承續讀書會實務工作的探討,大家對於讀書會、性別議題、生命經驗三者之間的交織,開展一場深刻的對話。「讀書會中,我們藉由文本來討論生命經驗,文本的好處是能夠幫你抽離,那個距離是安全的,也就不會流於八卦。讀書會不管是論述性或是經驗性取向的討論都好,比較重要的是關於『討論』的實踐。台灣社會其實還缺乏討論的文化,我們沒有從小學習討論的教育,也缺乏表達的機會,這是很大的困境。讀書會到底能不能做到真正的『討論』?」陳來紅老師拋出發人深省的提問,也進一步分享了一個關於「討論」的深刻經驗:「我意指的真正的「討論」,是交織思考的深邃面,裡面絶對會揉合經驗,因為知識與論述不可能脫離生活經驗而獨立存在。譬如有一次我們在讀書會中討論《天送埤之春》這本書,牽扯出很多族群議題,我們討論的非常激烈,有一邊幾乎是非常嚴厲的批判,她們並不了解那些本省的、草根的女性生命經驗,發難的是一個生活很優渥的外省女性……有一個成員非常譴責《天送埤之春》中,把女兒送給別人養的做法,這時候,另一個成員就跳起來表示生氣地說:『你都不了解過去的文化,女孩的命運就是這樣,這就是養女的命運……』後來我們才知道,發言的成員其實就是養女的身分,而養女的處境在那個時代中有著深層的無奈。那一次我們的討論,有拉到大家對於各自生命處境在社會、文化、家庭等環境中有所差異時,我們如何學習互相體諒,我們能不能同理,而不是去譴責。」 「不管從性別或是族群議題,我們都希望人民可以有一種公民素養,就是看見多元的能力。而在一個讀書會裡,不管是多少人的聚會,只要我們在這個團體中敢於呈現不同,多元的面貌就會浮現出來。但問題就在於,是什麼樣的團體會讓我們安心自在,敢於去呈現不同……來紅在描述的,就是一個相對比較優渥的、不同的族群的人,她對一個在地的、比較苦命的人不了解,可是她們敢在同一個空間中暢所欲言,卻不會覺得就要撕破臉,或是因此就不能再見面了。」同樣也有豐富的讀書會經驗,並且致力於婦運和性別教育的蘇芊玲老師,回應陳來紅老師想要與大家探討的課題,同時進一步分析如何透過讀書會營造一個友善而細緻的對話空間: 「我這裡要說的,就是敢於不同的重要意義。或者這也是我們經營性別讀書會的一個重要目標,我們怎麼樣利用性別讀書會去營造一個善意空間,讓每一個參與者敢於呈現自己的不同;就像我們也期許學校、期許社會,能有一個善意的空間以及尊重多元的文化。第二個是,即使敢於不同,也不只是各自表述而已,還要能去追問與澄清 - 我也敢去不斷追問,你也能舉例來把自己闡述清楚 - 甚至有衝突時,我們也可以為了要澄清自己或是別人的想法,而敢於一來一往的對話,且不傷及感情。那樣的過程,看似衝突,可是事情過後卻是非常有收穫的。第一層收穫是『看見大家的不同』,第二層收穫則是我們更可以了解『不同』背後的內容,而且這並不涉及道德上的對錯。如果這種訓練或素養很扎實的話,包容異己的精神才可以在此產生。讀書會如果抓得到這樣的互動模式,其實跟性別教育的精神是相通的。」 兩位老師在一來一往的對話之中,澄清了關於「討論」的深度意涵,以及讀書會與性別教育相互呼應的精神。同時,她們也不忘省視台灣社會的文化特性與歷史脈絡。「我們的文化會讓我們養成害怕衝突的感覺,有時候會為了求取討論場合的平和快樂而極力避免衝突,這樣的快樂反而很淺薄,無法打動人心;而衝突的場面有時候表面上很嚇人,但慢慢累積與回溯後,會發現有它的厚度。我們怎麼去克服文化上的問題,是値得去討論的。我有時候也會把這樣的技巧放在課堂裡跟學生對話,我會不斷地提問,讓學生設法把自己表達的更清楚。」蘇芊玲老師透過教學工作,試圖突破傳統文化的侷限,培養下一代勇於表達、真誠對話的能力。教育的力量,正是如此! 如果我們將這種營造細緻討論空間的理想延伸到社會之中,便是去促成一種公眾討論的民主社會氛圍。「不可能從威權時代,然後民主社會就從天而降,這是一個必要的過程。」正如陳來紅老師所言,我們正走在社會民主化的過程之中,如何形成公眾論壇的空間,如何打造民主社會的氛圍,是值得我們深思與努力的方向。 二、分享、紀錄與書寫 許多的生命故事與性別經驗在讀書會團體中被述說與傾聽著,那麼,我們是不是能為這些動人的故事留下紀錄,以引發更多的共鳴呢?─「我覺得讀書會與寫作這種方式是可以交錯使用的。我曾經帶領過女性寫作班,成員往往藉著讀別人的經驗再去觸動自己、檢視自己,漸漸地就會開始有自己的話要說。過去我們都把寫作當成很技巧性的東西,但我覺得對任何人來說這都是一個整理的過程,藉由生命經驗的整理,開始表達自己,之後,自然就會再觀照到其他的議題」蘇芊玲老師提出將讀書會與寫作班交錯運用的經驗,並且分享了討論素材不假外求的方式:「我在學校課堂中,嘗試讓學生自己去生產他們的閱讀與討論材料。最近有一次是和學生談『分手』這個主題,我給他們兩個題目,第一個是:你過去有什麼樣分手的經驗,是你覺得處理得還不錯的?第二個是:如果你沒有經驗或者並不想分享,那請從你的個性去試想,怎樣是你比較能接受的分手方式?……同學們在上課前幾天把他們的分享或看法以電子郵件寄給我,我在保護個人隱私的前提下,篩選他們提到的精采片段,全部整理出來之後,在課堂上呈現出來與大家討論。這種方式的優點,第一個是:學生們在課堂上都非常專心,因為這其中有自己以及同學的經驗。第二個是:即使是一個小小的班級,你都可以看到每個人不同的個性特質,可能一個學生才分享說:希望可以非常直接了當的說明爲什麼分手,因為委婉會讓他有被耍弄的感覺;但下一個人就說:他覺得他要漸進式的方式來處理,他沒有辦法接受很直接的分手。我們可以在這之間發現每個人真的都很不同,這種事情沒有絶對的答案,但可以引導學生們去思考,你如何在了解自己與了解對方的前提下,協商並選擇一個雙方都能接受的方式……」先讓成員呈現自己的經驗,再進行文本閱讀與討論─ 蘇芊玲老師在課堂上經常運用的教學方法 ─其實與性別議題讀書會的運用有著不謀而合之處。 「我覺得學習者會很喜歡看到自己的經驗與分享被呈現在教材裡頭」呂木蘭老師回應蘇老師的教學方法,對社區文史活動深感興趣的她,接著分享了自己於在地文化與經驗中尋找素材的例子:「像我最近在做『大甲媽祖進香』的問卷調查,我就問了學生對於『六個女生抬轎』的看法,因為一般都是男生在做抬轎的工作。我們的學生有很多都會去參與進香活動,但這樣的生活經驗卻很少被問、被討論,所以他們的回饋蠻多的……其實在日常生活中也常看到相關的素材可以運用,比如在公路上常看到的標語,像是『妻兒倚門望,酒酣勿駕車』等,其中就有很多的性別問題可以討論,我就會把這些東西拍下來,當作課堂或是讀書會的教材。」 三、接近青少年的內心世界 談了許多關於生命經驗分享與書寫的話題之後,與會者更進一步討論到,有一些比較難以觸動的群體對象─ 譬如正處於「過渡時期」的青少年們─ 作為一個教育工作者,我們要如何接近青少年的內心世界,引導他們分享與對話的動力呢? 蔡淑媖老師分享她在社區中帶領青少年讀書會,與青少年搏感情、作朋友的經驗:「最重要的,就是可以讓青少年覺得你是他們的朋友,通常如果讓他們覺得你是老師,他們就會比較嚴肅,所以要讓他們覺得你是朋友,很多事情就都可以在這個團體裡去談。其實我覺得孩子的讀書會跟大人一樣,如果雙方的互信基礎夠的話,就能夠很真誠的相互對待……我們在社區裡,因為成員全都來自不同的家庭背景,年齡層也不同,所以剛開始的重點比較是在建立關係。我傾向先用一個共同素材來做討論,討論的過程中,我會拋出一些問題。帶領者必須從談話中去感受,孩子們是不是故意講反話,有時候,其實他已經準備要深入分享自己的經驗感受了,卻又因為看到別人在看他,所以就岔開話題或是開始搞笑,想要化解一下尷尬的氣氛。這時候帶領者就必須在適當的時機把話題引導回來,因為我們的教育可能比較少提供給孩子分享的機會,所以我們必須有一些敏感和技巧,知道他們要說甚麼,把話題連接起來。我想技巧可能就是在這裡吧! 」 胡敏華老師回應這個問題的探討,也分析了其中的性別觀察:「上週我們高三課程結束的那天,幾位在高三班級任課的老師就一起設計了一個活動,希望有一個儀式來慶祝高三的結束。那天晚上我們師生一起留下來,有燭光、有唸詩,還有拆開自己三年前寫給自己的一封信,也就是用一種比較感性的方式來進行。而先前我們幾位老師在討論這個活動的籌備工作時,有一個自然組的男導師就很反感地表示:『這個活動對我們學理工的老師來說很痛苦,我們班那些學生也不會習慣用這種方式的,唸詩和燭光對我們有什麼意義?』他覺得他們寫不出分享的感言。我聽了他的反應就開始想,我們教育的功能到底是在當你覺得表達能力不足時就去做補強,還是說當這些學理工的人覺得這樣很痛苦,所以我們就不用這樣去做。難道只有唸社會組的人適合去做分享感受的事嗎?……我們並不是勉強你要感性,可是你可以有自己的樣子,用自己的方式去做感受的表達,學生可以試著把高三畢業的心情說出來,身為導師,也可以把你對學生的很多感言說出來……」敏華老師對於這個事件的反省,深刻道出社會中刻板分工的現象,以及其所導致的狹隘想像與侷限。在傳統性別分工的觀念之下,「男生適合唸理工、女生適合讀人文;男人理性、女人感性」成了千篇一律的想像,於是彷彿學理工的男孩們,就必須遠離人的感受,才能專注在理性的知識中。然而,感受與表達,卻是生活之中真實與重要的一課。刻板的疆界以及理工教育對於人文思考的缺乏,似乎是教育界必須深刻反省與改進的問題。 四、男性參與改革行列 上述的反思,牽引出下一個重要的話題,也就是當前性別議題讀書會尚難以觸動的另一個對象群體─男性。相較於蓬勃發展的婦女讀書會,男性參與性別運動尚在起步階段中。如何觸動在性別權力關係中居於優勢地位的男性,讓男人一起加入改造性別文化的行列,是性別教育當務之急的工作。運用讀書會這樣兼具經驗分享與論述討論的小型組織來喚起男性的性別意識,或許是其中可行的方法。那麼,我們可以運用什麼樣的策略去促成男性參與的動機? (一)從觸動男性經驗的面向談起 「如同其他教育工作一樣,學習的動機,一定是用學習對象最有興趣的事情來引導。」如同鄭如晴執行長所說的,大部分的實務工作者都會贊同,要喚起男性的性別意識,必須從能夠觸動男性經驗及需求的面向著手。蘇芊玲老師分享了自己的實踐經驗:「我這幾年常常應邀到公務機關的在職進修課程去演講,曾經到一些以男性居多的機關中,發現男性在性別問題的討論上其實並不是沒有需求。有時候我會運用一個策略,在開始演講前,先給大家一張白紙,請參與者回答:『不管是最近的性別時事,或是自己身邊的經驗,你最想談的是什麼?』接著我收回大家的意見先看一下。透過這樣的方式,我可以看到參與者對性別議題的認識是什麼,另一方面,也希望能從他們的需求面談起。譬如說,我看到很多爸爸會想要談父女關係,我想這就是他們在父女關係裡面有某種困頓存在;或是像在職場裡,有些男性會想要談職場性騷擾的問題;在家庭裡,有些男性就會想談婆媳問題,也就是自己的媽媽與太太之間的關係有些需要處理的困境。我想,或許我們在教學或帶領策略上運用這種方式,從參與者的需求出發,而不是說我們覺得這個議題很重要,所以你們一定要學……」 (二)男性經驗的分享、紀錄與書寫 即便帶領者擅用從參與者需求面向切入的方法,但正如前述敏華老師所提及的問題反思,在傳統刻板教養方式下,多數的男孩被教養成「不善分享」的性格,這樣的問題,仍是男性團體在『討論』過程中的一大挑戰。「在許多女性讀書會中,『找到一個分享的出口』,往往是吸引婦女朋友持續參與的重要動力,不曉得男性團體中的分享情況如何?如何促成他們分享的動機?」針對黃馨慧老師拋出的提問,洪文龍以「男男自語」成長團體的切身經驗來分享與回應:「最吸引人的部分,其實就是有共鳴,有了共鳴,大家就會想一直談下去。比如說談到『身體』這個話題,團體成員中有一個男生因為身高很高,被大家誤以為很會打籃球,但事實上,對他來說並不是這樣的,他就分享了很多他遭受到的經驗,別人對自己身體的看法、自己對自己身體的看法。因為這個討論引起共鳴,大家也就會一直回應。多元經驗的分享,發展到後來,也就會有很多議題浮現出來……」或許因為「男男自語」的成員們都曾經修習過性別教育課程,因此成員們有一些基礎可以幫助他們去回溯自身成長的性別經驗。無論如何,這樣的經驗也呈現出,只要能夠「打開話匣子」,引起成員之間的共鳴,男性性別經驗的分享同樣也會源源不絕地湧現。 幾位與談人陸續提出關於「男性經驗分享」的精采例子-「我認識清水地區某一文史工作室裡的男性朋友,他是清水鎮的公務員,他太太是國小老師。這位朋友起初也是在太太的要求下,開始去做很多家事,但他覺得很甘之如飴,而且還漸漸去發現很多做家事的創新方式。於是他開始會寫一些家事筆記,也會在網路上呼籲他的親朋好友,請好爸爸們一起來作家事…..他的分享比較是流傳在社區地方內,可能有些人會覺得這樣的分享很瑣碎,可是我看了覺得很感動,其中也有很多自省的部分」呂木蘭老師分享她在社區之中聽見的動人故事。林綠紅老師也分享了她在松山工農帶領教師與家長讀書會的例子:「有一次的主題是談父職經驗,一開始大家都不太願意分享,帶領者就必須慢慢邀請他們分享。那次是讀《瑞典查甫人》這本書,我們先談文本,接著跟他們談:『瑞典的男人是這樣做的,你們覺得如何?你們自己的經驗又是如何?』只要成員中有人突破心防開始談之後,其他男性也會願意分享。那次讀書會之中有一對夫妻,當爸爸開始講他爲什麼願意對家裡做這麼多事,講到他以前跟他自己的爸爸互動時,他的老婆在旁邊就驚訝地說:『啊,原來是這樣!』有時候我們會發現,男性打開話匣子後,他的生命史過程也是扣連到家族記憶中的。以前我們比較會去紀錄女性生命史的這個部分,這或許是另外一個脈絡。」 與談人們對於「男性經驗分享」的積極探討,繼續牽引出下一個層次的問題- 多數人都同意,近幾年來,在行動與實踐的部分,已經有越來越多男性參與做家事、帶小孩的行列,但是仍然十分缺乏這方面的紀錄與論述發展。這些已經在實踐行動的男性,能不能像女性這樣坦然自在地分享經驗?某些場合中的私密分享,能不能轉換成更多的文字或其他形式的紀錄,並成為性別教育與論述發展的基礎?「相較於日常生活中的聊天分享,文字的分享又是另一回事。像我們辦公室有三位男老師,他們三位都有在帶小孩,平時也是有很多的『爸爸經』。可是留下紀錄又是另一個層次的問題。或是說有沒有人來嘗試做這樣的紀錄,因為不一定每個人都擅長用文字去分享。」劉淑雯老師提出她的觀察,並試圖從中尋找可行的方法:「書寫與經驗分享同樣是需要被引發出來的,以前有不少人開過關於女性書寫的課程,其實男性也需要被啟發,可能也有不少人願意書寫,只是一直都沒有這樣的機會…… 或許藉由網路上的書寫,也可以讓相關的經驗分享文字慢慢被引導出來。」 的確,在相關紀錄與論述缺乏的情況下,不少讀書會或成長團體在嘗試探討男性經驗相關主題時,都會面臨缺乏討論素材與文本的問題。就性別議題讀書會推動工作而言,一方面,我們期許更多的學者專家著力於男性研究論述的生產;另一方面,或許我們可以回過頭來,在讀書會組織中催生男性經驗的分享、紀錄與書寫。 (三)多元管道、男性參與 洪文龍分享「男男自語」成長團體的經驗,提供給大家一些組織方式的參考。當然,在校園或教育場域中號召已具備性別意識的男性組成「主題式」的讀書會,是現階段可行且重要的方法之一,也可以此培養更多具備性別意識的男性讀書會帶領人。然而,如何接觸到更廣大的男性群眾,是我們必須面對與思考的下一步。就此而言,「融入式」的讀書會或許可以是初期的一種嘗試,也就是在各種性質與主題的讀書會中,融入性別的素材與觀點,讓更多的群眾可以接觸到性別議題,有機會開啟自身的性別意識。所以「主題式」與「融入式」的讀書會兩者並行,或可兼具性別教育推動工作的廣度與深度。 承上,大家針對如何號召男性參與做了許多的討論。那麼,在這個啟動的階段中,我們可以透過什麼樣的管道來組織男性性別意識的讀書會或成長團體呢?與談人們集思廣益,試圖規劃出可行的藍圖:第一個部分,即透過公務人員或教育人員的在職進修活動來借力使力,向政府機構提出建議,建請各個部會在安排職員進修時,納入男性性別意識成長課程。第二個部分,即學校教育系統可以在親職、家長活動中,多安排一些父職實踐經驗的討論。第三個部分則是企業系統,陳來紅老師分享了她的企業讀書會帶領經驗:「我曾經到一個企業裡,對三百個員工主持閱讀討論…….討論結束後,那個電子集團的主管就在當場宣布,公司要開始先成立一個主管的讀書會,各部門也都要成立一個讀書會……企業部門一定要動起來。很多企業員工忙著工作,工作是為了更好的家庭生活品質,但他們卻沒有時間去了解經營家庭的相關知識,那麼為了家庭生活的幸福,為什麼不開闢一個時段是屬於企業員工成長的學習時間。」不過據悉在許多企業的員工進修活動中,也是以女性員工參與居多,來紅老師對此提出她的期待:「如果能夠有一個國家政策喊出『爸爸也需要學習、爸爸不能在孩子教養過程中缺席』,如此,企業要辦男性親職教育的講習,或許就可以有一些進展。」的確,在社會教育部分,我們必須致力去形成一種訴求男性成長、父職參與的社會氛圍。 除了上述政府部門、學校系統、企業單位的多方管道外,還有近幾年來快速成長、具備社會改革理想的社區大學,或是提供中老年人與退休人士再進修機會的長青大學,都是可以著力的管道。另外,教育部社教司的代表張慧敏小姐,也分享了政府部門在社教系統中的推動成果:「各地家庭教育中心也很努力要把男性納到學習的行列之中,不過目前都還在起步階段。南部有一些做得蠻好的例子,有幾個是跟工廠結合的方案,像是高雄市那邊,就結合中油煉鋼廠做了一個不錯的團體組織。還有我們也補助嘉義大學在當地的一個監獄去進行一項受刑人的學習方案。我很震撼那個讀書會的成果,那些本來因為犯罪入獄的男性,在經過將近二十次的讀書會後,他們的整個態度都軟化了,心都軟了下來。雖然是在監獄裡面,但他們重新跟家庭建立了某種程度的關係。當然可能就另一部分來說,雖然他們男性的心是被軟化了,但他們的性別意識還不清楚,我覺得這可能是未來要繼續加強的…...」慧敏提出的方案經驗,令人印象深刻。鋼鐵工廠和男子監獄是完全不同性質的空間,前者是職場空間,後者則是懲處罪犯所劃設出來的空間,當然不能相提並論。但可以推想的是,兩者應該都是刻板的「男性氣概」集體氛圍強烈的地方,從此處著手來培養男性的性別意識,難度可想而知,但也愈發重要。 (四)與性別運動結盟 刻板疆界的鬆綁及傳統性別觀念的改造,當然需要男性和女性的共同參與。「我自己的野心是更大的,我覺得在台灣還沒有一個真正可以跟婦女團體對話的男性組織,往往跟性別有關的議題,大眾就會一種聲音說:都是你們這群女人(婦女團體)在爭!我想如果有一群男人也起來支持,至少會讓一些男性看見問題。很多男性其實是看不到一個支持性別運動的典範,他們還缺少支持的力量。如果有這樣的男性團體,或許可以集結一些男性來參與性別運動。」文龍的野心讓人振奮,也可以視為我們的動力與目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