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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太平天國之亂（Taiping
Rebellion）
這是發生在十九世紀中葉的中國動亂，「估計死亡人數達兩千多萬人」。
我把這句話讀了又讀，死了兩千多萬人，老天爺！我試著轉化這個龐大數字，算來等於四百座爆滿的體育場，也比曼哈頓人口多出十倍以上。太平天國跟美國的南北戰爭差不多時期，後者已經算很恐怖血腥的了，然而死亡數字不到七十萬，大約是太平天國死亡人數的百分之四，而我竟然沒怎麼聽說過這場起義。
我感到自己就像個無知的西方人，縱然接受過普通教育，但對於世界另一邊的情況幾乎一無所知，這感覺並不好。此外還有另一種奇異反應：我對大英百科很生氣；大英百科就只用不帶感情的一貫超然口吻引述這死去的兩千多萬人，難道不該在句末加上三個驚嘆號嗎？難道不該說「他媽的瘋狂荒唐死了兩千多萬人」嗎？
就像事不關己，大英百科全然不動感情。以前我一直認為這是它的優點之一，但遇到像這種瘋狂失常的事實，怎麼可能無動於衷呢？怎可能像談論地殼板塊構造那樣來處理這種恐怖的人類行為？大英百科的語氣誘哄你認為這世界是理性的，然而看到這樣的條目就是令人很寒心。
整件事的細節很慘也很怪誕。帶頭起義的洪秀全是中國南方一個小縣城的鄉下人，早年生活很不得志，參加過幾次科舉考試，一再落第。第三次榜上無名之後，精神崩潰，產生幻象，在幻象中見到一個金鬚老人，告訴他這世界惡魔橫行，並授與他一把寶劍。
第四次落榜之後，洪秀全無意中看到了一本傳教士所寫的書，基本上此書猶如中文版的《基督教入門》之類。他讀過後，認定幻象中所見到的金鬚老者就是上帝，而他自己則是耶穌基督的弟弟。洪秀全並沒有真正掌握基督教教義，忽略了基督教上帝所具有的慈愛和謙遜部分，反而著重於復仇性，然而這點卻不妨礙他自立為「天王」。
他宣揚的信息摻雜了原始的社會主義、唯心論還有清教主義，但卻奏效了。他要求均分土地，並取締賭博、賣淫、抽鴉片，最後並要推翻滿清統治者的壓迫。
起初有幾百人追隨他，未幾就增至幾千人。大英百科說，這批造反者所到之處，鄉鎮居民紛紛加入他們，終而匯聚成百萬大軍。追隨太平天國者男女皆有，但他們之間不准有性關係。喔，只除了太平天國的頭目例外，這些頭目倒是妻妾成群。這是邪教掌門人的一零一法則──自己永遠可以坐擁成群妻妾。
洪秀全攻占南京，定為他的首都，但也變得愈來愈古怪、難以捉摸，而且開始格殺副手，其中一個副手要求鞭笞洪秀全，因為他責罵侍妾，另一個純粹只因一般的傲慢而已。一八六○年，太平軍未能攻下上海，當時上海有一支西方訓練的精良軍隊防守。（其中一個對抗太平天國軍隊的領導人，是令人生畏、鐵腕無情的左宗棠將軍，如今則降級成了「左宗棠雞」）。到了一八六二年，南京遭到圍城，洪秀全撤退到後宮裡，自殺身亡，南京也於一八六四年失守。
實在是個驚人的故事，我想像還有上百萬個沒能留下來的故事：身為洪秀全情人之一的生活是怎樣的？圍城時的南京城所看到的外界又是怎樣的？但撇開這些都不談，我對大英百科不再抱持幻想，因為不確定它是否能夠體會人類究竟可以瘋狂到何種地步，而且在處理這類事實時懂不懂得拿捏。
內容提供：《我的大英百科狂想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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