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 ★ ★ ★ ★ ★ ★ ★ ★ ★ ★ ★ ★ ★ ★ 勞動者電子報http://labor.ngo.org.tw ◇政治民主 社會民主 經濟民主◇ ★ ★ ★ ★ ★ ★ ★ ★ ★ ★ ★ ★ ★ ★ ★ 2002.03.12 ★ 您正與 4791 位讀者共同分享「勞動者電子報 」！------------------------------------------------------------ ■主題文章：長榮航空集體資遣事件內幕〈勞動者雙月刊編輯部〉 ------------------------------------------------------------ 【編輯室報告】 在李登輝時代，台灣有了新的政商關係的出現，藉與本土資本家建立共 生共榮的新威權。而陳水扁時代的來臨，其背後的政商網絡恐怕又是政 治學者新的研究課題。但是很明確的是，長榮集團在本土化的浪潮之下 ，並不隨著政權的轉換而有所失寵，而台灣之翼－－長榮航空，更是台 灣走向全世界跨出台灣本島的象徵。 就在這種後台夠硬的關係下，長榮集團更是對勞工於取於求，軟土深堀 。這篇刊在與勞動者雙月刊122期當中的調查報告，其中訪問到了去年 底被集體資遣的空服員與地勤人員，聽他們娓娓道來長榮航空的集體資 遣內幕。目前長榮航空自救會才開始進行漫長集體的法律訴訟，希望張 榮發秉持菩薩心不與人為惡，讓員工有自主的發展空間，給員工一個公 平對話的機會! ------------------------------------------------------------ 【非廣告】 令人懷念的大同寶寶來了! 現在到唐山書店買一本「打拼為尊嚴---大同工會奮鬥史」， 就可以免費獲得大同寶寶一個，限量100個，送完為止，欲購從速。 ※唐山書店位於台大新生南路的聯經書店旁巷子進去,全家對面的地 下室 ------------------------【主題文章】-------------------------- 標題＼長榮航空集體資遣事件內幕 作者＼勞動者雙月刊編輯部調查採訪 ------------------------------------------------------------- 12月初的某天晚上，民視新聞傳來女主播的聲音：「一百多名遭資遣的 長榮空服員，今天在桃園勞工局展開勞資爭議調解會……空姐們手拉布 條高喊抗議，會中長榮航空還派人照相蒐證，當場被發現並抽調底片， 引起一陣騷動。手裡拿著抗議紙牌，遮遮掩掩的空姐們，曾經是人人羨 慕的對象，即使碰上拉白布條的場面，也不忘在鏡頭前裝扮得美美的， 喊起口號來更是嬌滴滴的……。」主播的語氣就像報一則娛樂新聞，事 件的原委模糊、消失了，美麗的空姐扭捏、生澀的抗議動作成了觀看焦 點。 兩個月來，這群空服員與公司協調毫無結果，終於忍無可忍，採取公開 的溫和抗議。據報導，今年全球航空業都不景氣，國內六家航空公司中 ，以長榮航空虧損30億元最為嚴重。於是長榮航空於10月初開始，陸續 資遣600多名人員，其中空服員300名，地勤人員300名，機師30名。在 企業嚴重虧損之下，裁員毋寧是正常情況，長榮航空絕對有這個權利； 但企業在裁員過程中要展現對員工與法律的尊重，尤其是對員工權益與 出路的保障，更為重要。 戳破「十大優良企業」的假面 然而，長榮航空使用的手法，一如台灣企業的「優良」傳統，充滿了粗 暴與傲慢。首先是大量解雇並未事先通報桃園勞工局，公司以個別擊破 的方式辭退員工，以致於在相當長一段時間內消息封鎖，外界幾乎毫無 所知，一直到解僱員工集結起來，提出訴求，情況才改觀。其次，大部 分遭裁撤的空服員都是臨時通知改變班表，叫她們到公司集合。如一位 資深女性空服員描述當時情景：「進了會議室，發現支票都準備好了， 主管命令你半小時、1小時內整理完私人物品離開，做了十幾年，沒想 到在這種情況下被裁掉，到現在心理衝擊還是很大。」 老實說，這種情況在台灣早已司空見慣，見怪不怪。惡劣數倍的企業也 所在多有，其中不乏知名企業〔如前一陣子台中加工出口區的船井公司 〕，員工不僅拿不到資遣費，老闆甚至連工資也積欠，他們遭受無情、 殘酷的打擊，更遠甚於此。 但是，長榮公司的情況又不同。它是台灣數一數二的公司，享有相當大 的社會聲望，與由此帶來的邊際效益。譬如說，《遠東經濟評論》最近 評選台灣十大優秀企業，其中長榮航空赫然在列；老闆張榮發利用其政 商關係，使長榮不論在航權、航線的爭取上，比其他航空公司都具有優 勢，而社會對此沒有太強烈的質疑，正因為長榮總是維持良好的社會形 象。 這樣一個受到社會寬容、從中不斷得到好處的大企業，如果它的行徑不 能作為表率，甚至與其他九流公司一樣比爛，那麼消費者絕對需要知道 真相，並從而思考是不是還要再支持這樣的企業，再容忍背後的政商關 係。 什麼是「薪水」，什麼是「年資」？ 「連該發給我們的資遣費都要剋扣，真是太過分了，」吳淑芬〔化名〕 忿忿不平地說，她與其他同事目前仍在失業中。勞基法規定，公司資遣 員工，員工年資「每滿一年」要給付「一個月薪水」作為資遣費，問題 出在怎麼計算「一個月薪水」。長榮航空主張空服員的薪資不包括「外 站津貼」，若是依照這種算法，吳淑芬的資遣費就從46萬元，縮水為35 萬元。 什麼是「外站津貼」？空服員經常在世界各地飛行，出於轉機、換機的 需要，必須投宿國外旅館。在這段期間，空服員當然仍處於工作或待命 狀態。各國航空公司通行的規矩是，在空服員的薪水單上，有一筆 「perdiem」的費用，即是支付這段期間的吃飯與住宿開銷，「perdiem 」一詞出自法文，翻成中文就是「外站津貼」。 從世界各大航空公司的通例來看，「外站津貼」屬於薪資的一部分殆無 疑義。在國內也已有判例可循，譬如日亞航工會控告公司未將「外站津 貼」算入資遣費計算中，法院已判定工會第一審勝訴。長榮在爭議發生 之後，立即將薪水單上「外站津貼」的名目取消，改為「出差費」〔勞 基法明確規定不屬於薪資的一部分〕，顯見該公司也自知心虛理虧。 除此之外，空服員受訓期間年資也不被併入資遣費計算，違反勞委會解 釋令；另外，這些空服員超時加班工作，從未領過加班費，雖然「航空 公司空勤組員」適用於勞基法84條之一關於「工作時間、例休假、女性 夜間工作」的例外排除，可以由勞雇雙方另行約定；但這群空服員表示 ，大多數人在與公司簽下84條之一關於「排除勞基法規定」的約時，公 司並未善盡詳細告知的義務，甚至「被叫進一個小房間，叫你簽就簽， 不簽就走路，」另一位空服員蘇怡萍〔化名〕激動地描述。 長榮敢以惡劣的手段對付離職員工，一點也不擔心負面效果，除了目前 勞資爭議制度普遍對雇主沒有強制力之外，長榮集團內部的管理文化也 是一大助力，就像地勤人員陳大全〔化名〕所說：「長榮公司的員工從 來不會質疑公司的做法，每個人都是乖乖牌，公司洗腦太成功了。」 威權的管理文化 究竟有多成功呢？長榮集團招募員工一定找學校剛畢業的新鮮人，這些 人沒出過社會，「就像一張白紙一樣，公司說什麼就是什麼，從不會懷 疑公司的管理有什麼不合理，總以為所有航空公司都是這樣，」陳大全 形容自己剛進入公司時的心情。 長榮航空的管理方式，就是一連串不合理的命令與壓制，訓練員工百事 不懷疑的性格，久而久之，每個人都是沉默溫順的羔羊，連私下抱怨都 少有。 譬如，空服員每次在飛機落地後，被帶到航廈的會議室搜查行李，看是 否有偷拿機上物品，搞得一點尊嚴也無。有些物品如波爾礦泉水，雖然 飛機上提供，但員工福利社也有賣，若在行李中搜得，如何證明屬於公 司而非個人所有？對此，長榮航空規定，員工必須自己舉證〔提出收據 或發票〕，否則認定有偷竊嫌疑。這種違反人權的事，竟然每日在長榮 航空上演。 在每次飛機起飛前，資深空姐或座艙長組成糾察隊，檢查每一位空服員 的指甲，不合格者累積點數，扣年終獎金。「我們的標準儀容是『綠綠 的眼睛，香腸嘴』。眼影要非常綠，脣膏要搽正紅色。」許多空姐異口 同聲說，「頭髮不能層次燙，不能有捲起來的感覺，不能抹濕、亮的髮 膠，絲襪規定穿非常接近膚色的顏色。」一位非常優秀的空姐，因為打 了7個耳洞，口紅被認為太黑，9年都無法升遷。 據說，阿扁去中南美洲訪問時，搭乘長榮航空，吳淑珍還偷偷跟身旁服 務的空姐建議：「口紅不必擦那麼紅嘛！」 不滿的人只會默默離開，「這就是他們管理厲害的地方，」陳大全說。 許多人在辭職之後，了解其他航空公司的管理情況，才知道原來勞工可 以有這麼多權益，可以做這麼多事情。〔請參見勞動者122期對日亞航 工會的報導〕 奇怪的裁員標準 在上位者威權，在下位者就諂媚。公司的決策愈集中高層少數人，一般 員工就愈沒有工作自主性，愈要仰仗、體察上意，一個口令一個動作； 決策過程帶著高度任意與人治的色彩。在這種組織內，升遷與獎懲通常 不是根據一個人的能力和表現，而是憑藉諂媚、逢迎上司的功夫，或看 你是否跟對了派系。 長榮航空決定要裁減哪些人，保留哪些人的標準相當奇怪，只有從威權 ＼諂媚的角度來看，才能理解。 八年資歷的空服員Alice，就是典型例子。八年來，她從未請過一天假 ，沒有任何缺失紀錄，甚至還當選「資優空服員」，接受公司表揚。但 這次公司資遣她，沒有給任何一個理由。她不甘心地回去找主管問個清 楚，主管竟以她「笑容不夠燦爛」為由搪塞；又有人私下說，她對學妹 太好等等。她認為這都不是理由，「到現在我仍不明白，可能得罪了某 些人而被『記暗點』吧，」她無奈地說。 什麼叫做「記暗點」？簡單說，就是你在沒有做錯任何事、違反任何公 司規定之下，被主管看不順眼；「記暗點」即是主管看你不順眼，但現 在不能處罰，留待以後算帳的一種紀錄。這種制度賦予主管極大的權力 空間，可以恣意而為，也讓某些靠著進讒言、拉派系的人有快速竄升的 空間。反過來看，這也未嘗不是一種有效的統治術，在員工群中培養親 信、打探情報，並藉此分化員工。 決定裁員名單的過程是這樣的：由高層主管先開會，會中針對員工名冊 逐一唱名，只要有一位主管對被唱到名字之人有意見，就裁掉。在判生 判死的過程中，日常考績根本起不了作用，是否有被「記暗點」成了關 鍵因素。 於是，在留任的空服員中，有一年請70天假的人，有一年被記一個警告 的人，這些人在大幅度裁員之後，甚至還能升官；考核80、90分的人卻 丟飯碗，這一點也不稀奇，因為「他們平常就是這樣，隨便找個小理由 就叫人走路，」陳大全說。 服務、飛安品質大幅下降 目前被裁掉的300名空服員中，絕大多數是6、7年年資的資深空服員或 事務長，長榮航空明顯想要規避退休金、職務加給等人事成本。結果是 空服員人數劇減，經驗也出現斷層，服務、飛安品質大幅下降。 譬如，一架七四七飛機只剩12名空服員服務，86個座位的商務艙只有2 名空服員，200個座位的經濟艙只有4-5名空服員。華航2人拉一台餐車 ，長榮航空1人就要拉一台，許多空姐出現如肌腱炎、椎間盤凸出、韌 帶拉傷、尿道炎等職業傷害，機率比其他航空公司都高。 還有頻繁的長時間飛行問題。某空姐說，她每個月都破百〔飛行時數超 過100小時〕，「飛到都快哭了，」她說，「我們不是飛國內線，國際 線今天到澳洲、明天往紐約、東京，這麼頻繁的飛行，時差真的難以適 應。」 難怪國外機構評比各大航空公司的服務品質與飛行安全，「長榮航空的 名次一直下降，華航反而愈來愈好。」一位離職員工說。 如果只看表面，如一般商業新聞所報導，你只會看到長榮航空積極組織 重整、提升獲利的一面：換了女性總經理〔與華航的宗才怡相提並論， 又製造不少媒體話題〕；全公司一律減薪，其中高層主管減薪幅度最大 ；或許與離職員工有一點點小糾紛──這仍是一家積極有為的公司，東 山再起指日可待。但是如果揭下它的虛偽假面，就會發現醜陋的真臉孔 ，它的企業再造措施建立在違法欺壓員工，背棄社會責任之上，一個有 水準的社會不能容忍這樣的行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