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題文章—國文想想

談國中國文第三冊第十四課

　　　　　　　──「記承天寺夜遊」　

◎文／傅伯寧　

　據「記承天寺夜遊」文章所說，夜遊的時間是「元豐六年十月十二日夜」（西元1083年農曆10月12日），夜遊的地點是黃州承天寺（位於今湖北省黃岡縣南部）；讓我們先來想想，彼時彼地，蘇軾處於什麼樣的人生際遇？他的心情如何？
　
　蘇軾活到六十六歲，一生中被貶了兩次，一在中年，一在老年；中年那次，朝廷中有一派人馬說他寫詩毀謗皇帝和新政，將他逮捕下獄，幸好皇帝和太后心裡愛才，某些大官和他親弟弟蘇轍仗義搭救，他坐了五個月的牢後，被放出來了；但是，死罪已免，活罪難逃，他原本是湖州知州（省長），現在變成在黃州團練副使（警察局副局長），這個「團練副使」非但不能批閱公文，還被限制出境，如果他逃走，黃州的省長就要受罰。
　
　就這樣，從西元1080年到1084年，蘇軾四十五歲到四十九歲時，他歷劫歸來，蹲在黃州修心養性；蘇軾在黃州開墾荒地，將那塊地名為東坡，自號東坡居士，還寫下許多名文，像前赤壁賦（清風徐來，水波不興）、後赤壁賦（霜露既降，木葉盡脫，人影在地，仰見明月）、赤壁懷古（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定風波（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以及本課課文等，都是這時期的作品。連他弟弟蘇轍都說，他老哥到了黃州之後，文章進步神速。

　交待完這些背景後，我們來讀這篇文章本身；依照「慣例」，我們先來想想，文章裡有沒有什麼「怪怪的」地方，再從這些地方切入，看能不能抽絲剝繭，想出一些課本和老師沒有提到的觀點。
　
　第一．在學校裡寫作文，老師往往規定字數要在500字或600字以上；於是，讀「記承天寺夜遊」之後，我們第一個感想是，這篇遊記好短呀，除掉標點符號，只有84字；同樣的感覺，也出現在讀第二冊第九課「五柳先生傳」時，那篇文章除掉標點符號，只有121字，用百餘字訴說人的一生，可真是夠短了。仔細思考，我們發現，蘇軾和陶淵明的長處在於，他們能夠去蕪存菁，只呈現最精彩的部分；新手寫文章，很容易無話可說，後來有話可說了，就把想說的都說出來，再到最後，他們成為老手，就能在腦海裡精挑細選，只說非說不可的部分，讓讀者自行想像那些沒有直接說出來的意思；反過來說，文章的好壞不在長短，如果短話長說，甚至是沒話找話說，就沒有意思了。
　
　第二．我們發現，這篇文章裡完全沒有對話。如果是我們描寫同樣的經驗，恐怕非要提到半夜找到朋友後，和朋友說了些什麼吧？但是，蘇軾偏偏不寫這些，他先說「尋張懷民」，再說「懷民未寢」，接著直接說「相與步中庭」，從此再也不提張懷民；這樣安排有什麼效果呢？我想，第一，整篇文章不發出聲音，可塑造出「寧靜夜晚」的氣氛，第二，沒有對話，像是暗示，蘇軾心中想的，就是張懷民心中想的，兩個好友心領神會，毫無隔閡，不需要語言。原來，一篇文章之所以好，非但好在它說了什麼，也好在它不說什麼；反過來說，讀一篇好文章，不但要注意它說了什麼，還要注意它沒說什麼。大家可能會問，說了什麼，讀得出來，沒有說的，要怎麼讀呢？答案很簡單，就是想想，別人（包括自己）會怎麼寫這篇文章，接著再想，眼前這篇文章和我們假想的文章有何，找出別人使用、這篇文章的作者卻不使用的招數，就能知道他沒有說的是什麼了。
　
　第三．張懷民住在承天寺，那麼張懷民是不是和尚呢？查閱工具書後，我們發現，蘇軾在1080年來黃州，不久之後，張懷民也來了，兩人都是被貶來的，但是張的職位比較高，當的是通判（副省長）。兩人剛來時，沒有公家宿舍可住，也沒有錢建屋或租屋，蘇軾只好住定惠院，張懷民只好住承天寺，定惠院和承天寺都是寺廟；曾經住過花蓮慈濟的人就知道，住在寺廟裡，比住旅館飯店要便宜多了，有時甚至可能免費，這就是張懷民住廟裡的謎底。

　第四．文章結尾說：「何夜無月，何處無竹柏？但少閒人如吾兩人者耳。」如果要我們以「閒人」兩字造詞，我們可能會造出「閒人止步」，蘇軾卻以「閒人」為榮，那麼當個閒人，到底好不好呢？國文第六冊第十二課的「幽夢影」選說：「人莫樂於閒，非無所事事之謂也。閒則能讀書，閒則能遊名勝，閒則能交益友，閒則能飲酒，閒則能著書。天下之樂，孰大於是？」看來人要能閒才好；「金瓶梅」第三回，西門慶拜託王婆幫他勾搭潘金蓮，王婆回答說，想偷情，必須具備潘驢鄧小閒這五個條件，潘是英俊，驢是性能力強，鄧是有錢，小是脾氣好，但是光這些還不能成功，還要有「閒」才行，看來當個「閒人」，還真不錯。
　
話說回來，傳統上，我們的社會還是比較鼓勵人吃苦耐勞，如果你半夜不睡覺，跑去看月亮，長輩會說你「呷飽閒閒，沒代誌做」。半個多世紀以前，中國文壇有個流行語叫「有閒階級」，這是用來罵人的，意思是說，人有了錢之後，只會風花雪月，幹些無聊事，不懂得救國救民。
　
　到了最近幾十年，情況又不同了，社會漸漸富有起來，大致上人人不愁溫飽，行有餘力，得以重視休閒生活。從前我們每周休假一天半，後來隔周休兩天，現在每周都休兩天，歐洲有些國家每周休假三天，這可視為一種趨勢的指標。說起來，閒未必好，也未必壞，忙未必好，也未必壞，重點在你閒或忙的時候，有沒有自覺，心裡踏實不踏實，覺不覺得現在過得很有意義。從這個標準來看，蘇軾夜遊承天寺時，能夠以敏銳的觀察力和豐富的感性去擁抱夜景，這樣的閒人，我們真是非常羡慕。
　
　最後談第五，課文開頭說：「解衣欲睡，月色入戶，欣然起行。」我們很好奇，蘇軾為什麼會失眠呢？難道真的只是受月色所惑嗎？翻閱他的傳記或年表，我們發現，就在夜遊的十五天前，蘇軾（48歲）和小妾王朝雲（21歲）生了個兒子，蘇軾為兒子取名蘇遯，「遯」是逃避、退隱的意思，反映出他困守黃州的心情。蘇軾失眠，會不會與這件事有關呢？老來得子，高興得睡不著？抑或是，妻子懷孕和作月子時不便與丈夫行房，如今作月子已作滿一半，眼看就要解禁，蘇軾有點等待不及？以上推論，當然有些捕風捉影，但是，捕風捉影，本來就是閱讀的一大樂趣，就算東坡地下有知，大概也肯對我的胡言亂語一笑置之吧？

編按：本文內容取自《教改e點靈》廣播節目，由人本教育基金會副執行長馮喬蘭主持，每週一至週五晚間十點十分到十一點，於教育廣播電台全國聯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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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新聞

教部同意 教師可組工會性組織

教育部昨天正式向全國教師會承諾：將保障教師團結、協商及爭議等勞動三權，同意教師組成工會性質的組織，並和教育部建立對等協商機制，協商教師聘約準則等事項。但教育部對教師擁有罷教權持保留態度；全教會則聲稱從未放棄罷教權。 （中國時報0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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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校長的寫作課—森林行吟

　　　　　沒有誰比朱朱更抓得住森林小學的神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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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教育向前行】系列廣播節目

「台灣教育向前行」系列，總共有五個節目，分別是：

■「快樂上學去」：（週一到週五07：30～08：00）由知名歌手許景淳主持，以國小學童與家長為對象的，提供孩子美的經驗

■「教育好伙伴」：（週一到週五08：10～09：00）由台北市家長協會理事長詹智慧主持，以家長為對象的，幫助家長參與教育

■「教育新航線」：（週一到週四18：00～19：00）由森林小學校長朱台翔主持，以教師為對象的，提供教師各種教學的新點子

■「教育e 點靈」：（週一到週五22：10～23：00）由人本教育基金會副執行長馮喬蘭主持，則以家長與學生為對象，協助學生與家長認識教育政策、瞭解學習

■「發現新校園」；（週六、週日22：10～23：00）由教育廣播電台主持人王欣欣主持，介紹各大專院校科系特色。

看到豐富的內容，關心教育的你是不是心動了，想一探究竟呢？歡迎收聽「台灣教育向前行」！

收聽頻率：台北、桃園及高屏地區：101.7／宜蘭、彰化、台中、雲林：103.5／台東：102.9／基隆：100.1／花蓮：103.7／玉里：100.3／竹苗：103.9／南投：98.1／嘉南：107.7／澎湖：9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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