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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 育 專 題 深 入 報 導
═══════════════════════《2002/10/10》═════
*****【本 期 內 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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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專題 ◎ 教育苦旅32
◎ 悄悄話大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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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育苦旅32
小友的故事之二
我是一個很照顧朋友的人，
有什麼好的一定會報給朋友知道，
所以在上課時一想到什麼事情就會想要和朋友分享，
可是卻被老師打斷了；
你說，這樣不是很失敗嗎？
文■Syrman
看完了小友的輔導紀錄A、B表之後，腦袋可以說是一片混亂，好像因為這些文字，而迴盪著許許多多一閃即逝、摸也摸不著的聲音。雖然摸不著、抓不到，但是我知道：這些聲音給我的感覺很不好，既急切又大聲，急切到我的心好像要跟著那樣的聲音跳出體外，大聲到摀起了耳朵還可以聽見這些聲音在嗚嗚作響！這時，我相信文字真的具備能量，可惜剛剛閱讀的文字負面能量太多了，彷彿可以窺見，正處於青春叛逆期的小友，在這些文字的背後，心情是如何的急遽變化著。
寒假做調查
和小友諜對諜
我將這樣的感覺告訴了輔導組長。當述說這樣的感覺時，她靜靜聽著。隨後，她對我說：「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不然人還沒救起來，自己就先沉下去了。」我當然知道這句話的意思，但是小友這樣的生活模式，真的是無法藉由自己的成長經驗得知；只憑著想像，就已覺得難以承受，我很難相信一個應該是充滿了愛的家庭成員，為什麼要一起為其中一個成員貼上不好的標籤？如果我是小友的話，該如何調整，才能在這個家庭中自處呢？組長依然很誠懇的對我說著：「做輔導不簡單，尤其是中輟生的輔導工作。我剛畢業的時候也和你一樣，對自己有著無比的信心；但是現在除了信心之外，還多了耐心。耐著性子慢慢來，這事，急不得的。」
幫助小友雖然急不得，但是也不能停在那裡，什麼也不做，我開始向小友的周圍展開調查。因為緊接著就是寒假，做個案背景調查時意外的順利許多。我原本以為和老師相約面談是一件很需要技巧的工作，因為學校就這麼一點大，人就是這麼的多，教育替代役男的身份對他們來說又是這麼新鮮，彷彿我做任何事情，只要小友想知道，就可以蒐集到相關情報。像是他們只要看到我在和哪位老師談話，就會猜測我是因為什麼而和那位老師在說話。我當然也有我的情報網，但是我剛剛才到學校，一切仍有待建構。就這樣，我剛開始和小友相處時，是有一種諜對諜的味道。而寒假假期之中，到校的學生稀少，只要我和我想要面談的老師取得聯繫，就可以開始進行，所以我也就利用這個寒假的時間，將小友過去在校、在外的生活做了側寫。
電腦老師觀點
聰明又雞婆
接著，我一一拜訪小友的電腦老師、國文老師、輔導老師、歷史老師及隔壁班導師等5位。小友在一次單獨晤談提到，學校所有的課程中，只有電腦課他覺得比較有趣；接著我問他為什麼比較有趣，他想了很久，勉強給了我一個「不是答案的」答案：因為可以上網。我之所以把這個答案稱做「不是答案的」答案，是因為電腦課可以上網，和任課老師的教學並沒有任何關連，了不起是因為電腦老師覺得大家這節課表現不錯，所以開放10分鐘給大家上上網、收收電子郵件等等。可是這的確是小友發自內心的答案了，這是他期待很久的事情呢！因為這次的談話經驗給我的印象深刻，於是第1個訪問的就是小友的電腦老師。
這位教電腦的H老師談到小友上課時的表現，認為小友是一個非常聰明的孩子，因為根據他的教學經驗，每次在上有關網路的電腦基礎常識時，小友的領悟力高於其他學生，而且還會很「雞婆」的教隔壁同學；H老師的隨堂測驗，小友都可以以最快的速度解答出來。也許因為這樣，小友在上電腦課時顯得自信十足，眼睛像是會發出亮光一般。缺點就是常常和H老師搶話說，老師在台上講課，小友他在台下講課，不過只要H老師開口糾正小友的行為，小友也會乖乖坐好，只是時間不長，需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H老師不認為小友在上電腦課時有什麼問題，同時認為小友有許多好朋友的原因，也許就是因為雞婆吧！
其餘授課教師 說他態度差
緊接著H老師之後，我又陸續和教國文的C老師、教歷史的L老師、教輔導活動的S老師及小友隔壁班的小C老師晤談。前面3位都對小友上課時的態度有所保留，認為小友上課時精神不夠，常常從開始上課睡到下課鐘響，即使不睡覺，也顯得有些煩躁，三不五時會沒有經過他們的允許站起來走動，做些奇怪的動作招惹班上其他同學；要不然就是會發出一些奇怪的聲響，干擾其他同學及老師上課的情緒。如果他們在課堂上對小友的這些行為立刻指正，小友會瞪他們，態度十分兇惡，甚至還曾經當場掉頭離開學校。
根據上課情形，可以歸納出小友是一個非常愛面子的人，老師在課堂上當著所有同學的面前斥責他的行為，他往往不會認錯，同時會覺得是老師故意在找麻煩而惱羞成怒！但是上電腦課時，由於小友本身對於電腦網路的興趣，以及H老師適時讓小友發揮他的雞婆個性，讓小友可以藉此達到幫助他人的目的，因此小友在電腦課的上課秩序，基本上表現的還算差強人意，即使老師在課堂上指正他的行為，也不會像在其他課堂上一樣反應強烈。但是在其他的課程可就不是如此了，特別是小友不感興趣的課程，他讓老師看見的都是個性中的不理智。
我在A表中，也看到小友自述小學時最感到失敗的事情：「常常在課堂上被老師罵！」我也曾經很好奇的問，為什麼這件事情是他覺得最失敗的？他說：「我是一個很照顧朋友的人，有什麼好的一定會報給朋友知道，所以在上課時一想到什麼事情就會想要和朋友分享，可是卻被老師打斷了；你說，這樣不是很失敗嗎？」喔！我真是敗給他了！
就是這樣，小友常常認為自己並沒有做錯什麼，卻常常被老師責罵，在老師的心中好像沒有什麼可取之處，同時對老師的責罰都不以為然，因為他覺得老師都沒有站在他的立場幫他想，但是他卻都要因為他們是老師而乖乖受罰。在小友心中，這非常不公平，同時也讓他在朋友之間丟臉。
我在做小友這個輔導個案時，常常會想：「我是不是也和其他的老師一樣，只看到小友的不良行為？因為一直注意他，所以當他有一點點的不良行為，我就不高興、會想馬上指正他的缺失，因為我們都被教育成除惡務盡，只要一點點的小惡冒出頭來，就得趁早把它除掉，很擔心一旦小錯放過了，大錯會不會也就跟著來了。我會不會在不知不覺之中，也在小友身上貼了代表負面的標籤呢？」
◎悄悄話大聲說
叫老師太沉重
第1年教書，
因學校編制不足，我得兼完全不懂的合作社會計；
配合教育政策，我得做小班教學，
還有九年一貫種籽教師的培訓工作。
學生常說老師很忙，忙到連聽他們說話的時間也沒有，
作業帶回家改、晚上接家長電話，
你想，這樣的老師會有良好的教學品質嗎？
文■阿藍
九二八早上7點多就醒了，難得一個假日，原本這兩天假日得到東華大學研習，可是為了928這場集會，趕緊找理由推託，推不掉的就找同學代替，心中有股不得不去的趨力。
教師節，可一點過節的氣氛也沒有。前一天下午收到學生一通問候教師節快樂的簡訊，我想到27日早上升旗時，導護老師在司令台上問學生：「明天是什麼日子？」，學生答道：「教師節。」接著學生便此起彼落地說教師節快樂，有學生還說他忘記帶卡片來，只能口頭問候。我微笑點點頭，心裡卻有股滄桑與厭惡感──「我討厭教師節」；想到這陣子社會對教師上街遊行的指指點點，突然感到這句「教師節快樂」藏著幾分虛偽。
星期五晚上收到一位同學的mail，他說明天不去遊行，理由是太累了，開學至今教學種種的壓力終於爆發，下午邊訓學生邊哭泣，簡直是教學失敗；他一直堅持不打學生，但現實環境卻逼著他如此做，感覺挫折。我撥了通電話給他，與他聊聊，聊教學理念、聊彼此的堅持、聊家庭教育跟不上時代的進步……，聊完，心情也平復些。順道讀讀網路新聞，「教師心情指數只有58.74分」、「8成民眾想從事教職」，和同學討論大家想從事教職的原因不外是「有寒暑假、工時固定不必加班、比在私人企業的壓力低、工作環境單純」，至於因不景氣而覬覦教師薪水高的理由，更不用說了。看了覺得好笑，媒體或是補習班的錯誤認知，讓大家對教師這份工作存著想像，做過的人都知道這行業絕不是寒暑假、薪水穩定就可打發的。
同學才說，班上不寫功課的學生，他得在下班後花時間在學校陪他寫完，回去時還得擔心學生是否安全，「好心被雷親」，萬一出事他難辭其咎。我想到昨天還跟一位學生家長討論學生的學習問題，從晚上9點到11點。低年級的教師更不用說，家長關心孩子在校學習情形，下班後與老師電話聯絡的機會更多，這些額外的時間算不算加班呢？找律師談話都要算談話費，老師下班後額外花在與家長溝通的時間，就不算加班嗎？至於其他幾項，如寒暑假與終身職，將來可能會隨著市場需求漸漸消失；以工作環境單純來說，老師們或許單純，學生就不一定了，我同學班上有兩位家長混道上的，誰的孩子被打，道上就有兄弟幫忙，這還能說單純嗎？
如無必要，我不太想讓人知道我是個老師，「老師」這兩個字意味著社會對這份工作的期待與道德標準，看到的是你的職業，而非個人。往台北的火車上，那種悲涼更深，萬萬沒想到平時是穩定社會力量的老師會走上街頭，加上媒體、社會大眾對這次遊行訴求的誤解（反稅）、訕笑的言論、道德高帽子一頂接一頂的扣上，老師的尊嚴蕩然無存。我也是那選擇走上街頭的一員，各行有各行的酸甜苦辣，這是不容置疑的。這幾年環境不好，政府稅收不足，而想取消中小學教師免稅措施，但政令下得如此粗暴蠻橫，沒有協商的餘地，叫老師如何默默承受呢？每個人都希望替自己爭取更好的工作福利，但是沒有人願意在辛苦付出之後替自己爭取權利，還要接受種種誤解與污名。
還未遊行之前，許多人均認為老師是為抗稅而走上街頭，納稅是國民應盡義務，老師不納稅，豈不是立下不良示範。政府後來為安撫教師，又說「繳多少補多少」，引起外界質疑政策不公，不合社會正義原則。再者，又說教師組工會，就是把崇高的教育聖職自貶為勞工，勞工3權的爭取將會影響學生受教權。大家對這次遊行的誤解很大，在保守的校園中，不少領導者都不願意站出來說話，好似抱著看熱鬧的心態，看一群「既得利益者」上街頭爭著不該有的權利，做社會大眾的不良示範。
各行都會說各行的苦，老師也一樣，但長久以來老師依附在國家機器下，喉嚨被緊緊綁住，聲音是出不來的。多少政策、教育改革的措施，只有上對下的要求，沒有下對上的訴求，上面怎麼交代，下面怎麼做。但時代進步，家長、整體環境對老師的要求早就不同以往，老師的工作也不似以往輕鬆單純。可是這些聲音大家聽得到嗎？別人只會認為老師認真付出是應該的、教改效果不彰是基層教師不願配合、社會越來越亂也是教育失敗，這些都是老師的錯，老師做對的又是什麼？
我一直認為老師的思想需走在時代的尖端，才能培育出未來的人才，更需要具備批判思考與反省的能力，才能教出有尊嚴的孩子。我還是個年輕老師，有時很討厭老師這工作，但基於一份教育良心與希望未來的教學環境更好，我還是很認真的觀察孩子的成長、改進教學技能、努力與家長溝通、配合學校行政工作，更贊成教師繳稅，這一切只為一個信念：把孩子教好，台灣未來才有希望。
但在此之前，我需要有更好的教學環境。第1年教書，因學校編制不足，我得兼完全不懂的合作社會計；配合教育政策，我得做小班教學，還有九年一貫種籽教師的培訓工作；其他因學校活動配合而做的，更不用說了。學生常說老師很忙，忙到連聽他們說話的時間也沒有，作業帶回家改、晚上接家長電話，你想這樣的老師會有良好的教學品質嗎？第1年，我就把身體弄壞了。老師做到這樣，請問社會大眾對我還有何要求？叫老師太沉重了！我只想當人、當這個國家的國民，盡國民應盡的義務，也想為自己爭取工作尊嚴與工作品質。
在中正紀念堂遇到以前的同事，他從台南搭車上來。他說台南來了46輛車，高雄縣市動員120輛遊覽車，我越聽越激昂。在等待出發期間，看著各縣市的旗幟及參與教師的年齡層：台南縣走出來的莫不是打著學校旗幟，特有的台南人生命力；南部來的老師年齡層較高，我想這幾年的教改政策對他們衝擊最大，辛苦服務2、30年，現在可能是教改政策下的犧牲者。不同的面貌中有共同的聲音：團結、尊嚴、工會、協商。全國近10萬名教師集結在中正紀念堂前為求尊嚴而走，場面浩大，令人動容，老師終於走出來為自己說話了。
晚上看媒體對這次遊行的報導，好壞參半，有些還間雜諷刺語氣。所謂的民主開放社會，本來就該容納不同的聲音價值，遊行不是抗爭，是一種為自己發聲的管道，只要合法、和平、不影響社會秩序，夫子遊行和一般社運團體遊行並沒有不同。行走途中，不少民眾出來加油打氣，怎不令人感動？遊行完，也不代表所有問題便能解決，一項重大政策的變革是需要時間與社會的考驗，老師們要走的路還很長，928遊行只是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