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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詩的位置——閱讀楊照《為了詩》
作者：楊宗翰
（原刊於中央日報「出版與閱讀」，2002年10月21日）
楊照，《為了詩》，2002年9月
印刻出版，213頁
為了誰？楊照說：「為了詩。」為了揭露詩的秘密、為了掀開詩的靈光；為了向詩與詩人致謝、為了讓更多人可以與詩結盟。雖然作者再三表示自己不是個詩人，也不願再重拾年少時期寫詩的筆；但當拜詩一族讀到「詩是最大的禁忌」、「詩是唯一的救贖」、「詩在甜美中統一了殘酷驚怵的巨大容量」這類神啟式文句時，相信是不會懷疑少年楊照的詩人身分證真偽的。
筆者必須指出，任何將此書視為《迷路的詩》(聯合文學，1996)姊妹作甚至續作者，都不免犯了想當然爾的毛病。不過，在這個評論人僅憑一「詩」字即可開始大作千古宏文的時代，不少讀者恐怕也都逐漸習慣這些一點也不美麗的錯誤了。簡單說，此兩書不但形式有別，「體質」更是迥異。《迷路的詩》作為一部小說化的懺悔錄或啟蒙告白，書中的「我」與「李明駿」(楊照本名)間能否劃上等號，本已是個饒富趣味的問題。中學校慶後數日發生的美麗島事件，更是詩人「我」棄詩從左(翼)的重要關鍵。質言之，儘管行文間穿插、引用了許多詩典詩句，所謂「詩」卻弔詭地絕對不是《迷路的詩》一書中心。如果說《迷路的詩》是離「詩」尚遠的寫作，這本《為了詩》顯然大幅拉近了與「詩」的距離，少數篇章更勇敢嘗試直探「詩」的內核。《迷》書中有不少楊照的詩，《為了詩》卻展現出更值得注意的，詩的楊照。
可以觀察一個有趣現象：在這個一點也不詩意的年代裡，騷人墨客談詩論藝的出版品卻能持續面世，自成風景。(往壞處想，這難道是文土貧瘠、好詩歉收下的鄉愁寫作？)白靈有《一首詩的誕生》、《煙火與噴泉》教人寫詩；南方朔用《給自己一首詩》勸人讀詩；向晚越明的老詩人不單《客子光陰詩卷裏》，復以篇篇簡潔流暢的《五十問》，為台灣最小的政黨──詩黨──招募了不少新面孔……。我們忍不住要問：同樣為談詩論藝之作，《為了詩》與這些出版品有何不同？相較於少年楊照那些失敗的襲仿之作，「詩的楊照」為何膽敢宣稱自己是「為了詩」而寫？一個遠遠不算成功的詩人，真能透過這卷讀詩劄記在除魅年代裡召喚詩魂？
細讀全書，首先必須肯定作者之用心。楊照說自己與詩的關係是「正因為不是詩人」，反而透過閱讀將更多不是自己寫，卻與自身密切呼應的詩「以一種神秘的方式據為己有」。《為了詩》揭露了這種「神秘的方式」部分奧妙，也努力讓讀者透過文類間的比附∕比較(如「小說比較接近魔術，詩則必定是煉金」；《迷路的詩》則以《紅樓夢》裡的男人、女人擬之)好進一步瞭解詩的特質。書中大談詩與詩人的特權、細論詩人與讀者間那近乎SM(施虐─受虐)的關係……這一切都讓我們想到楊牧那本《一首詩的完成》。(也許還有里爾克《給一個青年詩人的十封信》？)楊照寫作此書的氣魄與企圖，的確有直追《一首詩的完成》之勢。可惜「性格決定命運」，《為了詩》本為楊照《中國時報‧人間副刊》一周一次的專欄文字結集成品，在嚴格的字數限制下，不少篇章讀來都有意猶未盡之憾。筆者當然同意「制約」是寫作的藝術，也是美德；但每篇恰好四頁的《為了詩》，在在與「不能甘於只活在熟悉的世界裡」、「詩的世界……是與現實語言世界之間的斷裂」這類敘述間存在著微妙的反諷關係。在資本主義產銷機制下，這種尋求「斷裂」的努力能否真正成功？這部《為了詩》有意無意間竟成了一則很有意思的「寓言」。套句作者的話：「自由都在詩人，捆綁都在讀者」；我在這本書裡卻讀到：「自由都在媒體，捆綁都在文人」。
不知道該不該歸咎於發表媒體的先天限制，楊照此書在深度與細膩度上，恐怕還是難與《一首詩的完成》並肩。但這並不妨礙兩書各自佔據的適切位置：《為了詩》可以引導拜詩一族嘗試去感受入門賞詩的關鍵心法(而非枝節的意象、修辭)；《一首詩的完成》則是寫給以詩為一生職志者的誠摯建言。更重要的是：兩者都是很好看的小書──有了這點，那些稱《為了詩》及《迷路的詩》為「兩本詩評」者的錯誤，好像也就不怎麼值得計較了。
當社會大眾要透過電視螢幕才初識(涉入呂秀蓮「嘿嘿嘿事件」的)楊照時，我們應該慶幸是《為了詩》才接觸到他，一個「不斷用詩騷擾經驗世界，又用感官雜質探問詩的世界的人」。楊照應該明白，詩才是他真正可以「言論免責」的位置。我們之所以不排斥甚至可以接受，這位新生代本土左翼知識份子在書中毫不隱藏的右翼現代主義品味，乃是因為在發言台上，他所站立的正是詩的位置。
日光溫暖主人的私房話
你知道我家來了新成員嗎？牠只有兩個多月大，惟一會說的話是喵喵喵。
不管每天幾點回家，看到牠之後，全身的疲累也都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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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那些事；那些記憶；未免都太鮮明了，我迫不及待寫下來。
年輕男人後來不小心想起，許多年前藏在心裡的那個孩子，竟然還在不停地說著故事。
寫書，不過是紀念那些人；那些事；那些記憶。《博客來網路書店購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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