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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民主 社會民主 經濟民主◇
★ ★ ★ ★ ★ ★ ★ ★ ★ ★ ★ ★ ★ ★ ★ 2002.12.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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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題文章：消費作為一種公民實踐（鄭陸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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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書預告】
「銀行員的異想世界」即將出爐！
勞工陣線叢書繼「打拼為尊嚴 ---大同工會奮鬥史」之後，在經過將近
兩年的籌畫、訪談、收集資料、撰寫之後，及將於年底十二月出版印行
，台灣工會運動史系列之二 ---「銀行員的異想世界 -- 台北國際商業
銀行產業工會的傳奇故事」。這本書總共有12萬字，每個字的背後都是
北商銀員工的心血與努力。
勞工陣線希望藉由這種苦行僧式的資料收集，為台灣的在地的工運發展
經驗留下記錄。並讓這些勇敢面對雇主，團結一致、共同奮鬥的基層故
事，能夠讓其他個別勞工在面對無力扭轉的龐大資方權力結構之際，有
所相互取暖的示範作用。
本書定價320元，為優惠關心勞動議題的朋友，即日起至12月31日預購
價為270元。郵政劃撥帳號：10139422 戶名：勞動者雜誌社
------------------------【主題文章】--------------------------
標題＼消費作為一種公民實踐
作者＼鄭陸霖（中央研究院社會學所副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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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生活在一個商品充斥的消費世界，消費不止滿足了我們的需求，表
達我們的個性，也維繫了我們與更大社會的關係。然而，這些我們視為
當然的日常經驗以及這種理解消費的方式，其實是社會演化的歷史後果
，在現代市場經濟建立之前，所謂「消費者主權」的觀念是難以想像的
。但是歷史並沒有就此終結，反省與充實「消費者主權」的理論與實踐
持續仍是構成現代社會進步的動力。
自從凱因斯（Keynes）之後，許多務實的經濟學者從不同的方向試圖修
正我們對「消費者主權」的理解。福利經濟學者史契扥夫斯基
（Scitovsky）在《無趣的經濟》（Joyless Economy）一書中強調重複
的物質滿足與精神探索的豐愉間的差別，主張富裕社會可以藉由消費者
教育來提高整體的福祉。對權力警覺的經濟學者加爾布雷斯
（Galbraith）指出大企業藉著廣告行銷操弄消費偏好的可能，提醒我
們「消費者主權」的現實落差。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史迪格理茲
（Stiglitz）指出買賣雙方的資訊不對等有可能造成劣幣驅逐良幣的市
場失靈。總之，「消費者主權」並非靜態不變的，消費者需要被「教育
」（educated）、被「賦權」（empowered）、被「告知」（informed）
才能鞏固與實踐其主權。
1960年代風起雲湧的消費者運動可以說是這些思想的現實見證。年輕律
師奈德（Ralf. Nader）1965年出版《任何速度都不安全》（Unsafe at
Any Speed）指出不良設計的汽車，而非超速，造成了許多車禍及人命
損失。隨後汽車廠企圖透過公關與脅迫阻止奈德的作為遭揭穿，反而加
速爆發了消費意識的覺醒，促成消費者運動的蓬勃發展，約束了政府與
企業的濫權，並藉著許多保護消費權益的立法修補市場的缺陷，也大大
提升了消費品質。
歷史繼續前行，1990年代之後，消費者運動隱然開展出不同於過去的全
新風貌。
為了環境保護，許多人開始抵制污染海洋並拒絕投資新能源研究的艾索
（Exxon）石油；為了動物保護，人們抵制販賣皮草的梅西(Macy)百貨
；為了人權，人們抵制投資緬甸與南非的企業，動員阻止中國取得奧運
舉辦權；為了勞工權益，李維（Levis）牛仔褲與耐吉（Nike）運動鞋
受到校園學生發起的聯合抵制；為了反核，法國葡萄酒遭到全球抵制，
以逼迫法國政府簽訂禁止核試協定。消費運動儼然已經成了在經濟全球
化下實踐各種公共價值的進步力量。
新消費運動不僅止於消極抵制。消費者結合社區的力量實驗共同購買的
運動，藉著縮短產銷的流程，希望能確保環境保護與農產品質，也降低
中間商對農作者的剝削。以Lynux系統為主軸的開放原始碼運動，是在
網路世界裡拉近生產者與消費者間距離的努力，不僅意圖對抗微軟帝國
的宰制，更帶動軟體產權內涵的檢討，推動更為平等與自由的知識經濟
。消費者正在摸索更為積極的市場角色。
於是企業，不管是出於消極應付或者積極擁抱，也開始注意經營社會形
象，以縮短與消費者的距離。美體小舖（Body Shop）長期參與反對動
物試驗的運動。One World Market藉著直接進口零售第三世界的手工藝
品，鼓勵地方文化的發展與工匠的生計自主。星巴克（Starbucks）在
南墨西哥推廣以傳統蔭植方式種植有機咖啡以保存當地的生物多樣性。
耐吉、銳跑（Reebok）、李維等公司承諾其承包工廠將遵守「生產行為
準則」（code of conducts），並有限度的開放外部檢查。適用於不同
產業的國際勞動人權標準SA2000也接著逐漸受到重視，非營利組織開始
擔負起消費者眼線的「道德企業」（moral enterprise）。雖然這些制
度化的過程隱含著道德風險的可能性，正如以專業倫理擔負公共監督角
色的會計公司在最近美國企業醜聞中暴露的失職，但新消費運動毫無疑
義正試圖改變我們所熟悉商業世界的運作邏輯。
在新的消費者運動中，消費者所關心的往往並非個人的權益（這些訴求
甚至往往增加了個人的成本），而是如何實現人權、環保、民主等「公
共價值的善」。消費不再是隔離社會成員的個人隱私活動，而可以是跟
第三世界的陌生勞工、後代子孫積極建立善意的公民活動。消費不再只
是妝點個性的自我表演，而是公民認同的自我實踐。然而，我們如果想
要從新消費運動中獲得啟發，還要先跨過主流經濟學一直灌輸我們的直
覺。「經濟學的直覺」常將消費視為是個人偏好獲得滿足的過程，在這
樣的邏輯下，公共行動背後的倫理思考經常被簡化為「另一種偏好」來
理解。但是，政治思想家賀緒曼（Hirschman）的關鍵發現有力地挑戰
了這樣的思考方式，賀緒曼認為，很多時候人們抗爭的動力正是來自於
「長期在消費中所累積的挫折與不滿」。
一位剛從過度開發、生態破壞的觀光區回來的朋友，對我吐露這樣的心
聲：「我實在很心疼，每玩一次就心痛一次，覺得自己是幫兇」。他的
感受並不是例外，我們的社會生活如今被更徹底地包裹在商品的世界裡
，無遠弗屆、鉅細靡遺、無所遁逃。作為社群生活一份子，人們遂開始
要求商品消費滿足更深刻的道德需求、允許人文關懷的個性發展、並與
更大的社會取得實踐公民責任的聯繫。知名的社會哲學家泰勒（Taylor
）在區別偏好與倫理時說得好：「愛」並不是因為我們的個人偏好而有
其價值，相反地，人們是因為仰慕「愛」的內在價值而被其吸引。我們
因為自己的行為展現了「愛」的價值（儘管可能帶來的是個人的不便）
，而欣賞並認同自我；因為行為背離我們所信仰的價值（儘管可能伴隨
生理的愉悅），而厭惡自我。
長久以來，由於「經濟學直覺」的氾濫，公共社群被想像成是逐利的市
場，公民參與則被看成不過是另一種消費議價，一旦政治生活的形象淪
為「劣等的市場」，輕藐公共實踐的犬儒主義竟可以成為主流。正因為
如此，「新消費運動作為一種公民實踐」有了它的時代意義。如果連零
細的消費個體都可以再度聚集為公共價值而發聲，重新喚醒我們已然麻
痺的公共思維或許有了踏實的希望；正視潛藏在我們消費經驗中的許多
無奈與義憤，或許是我們重拾公民認同與公共熱情的契機。重建良善政
治的歸鄉路，竟然可以從消費市場出發；當自利的「經濟人」橫行於政
治場域的同時，我們卻在經濟生活的核心重新發現了我們作為社群成員
的公共認同，這或許會跌破許多「唯經濟論」的專家眼鏡。
（本文摘錄整理自台灣勞動與社會政策研究協會,於2002年8月舉辦之「
全球化、勞動權益與台商企業」系列座談會當中，與會者之發言，全文
刊載於125期勞動者雙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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