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標題： 110號房，那個很會唱歌的同性戀 作者：小熊（beargay@ms5.url.com.tw） ─────────────────────────【 同位素 2000 】─ 離開咖啡館， 一個人在回家的路上因貪看月色而來到海濱。 我把車騎上堤岸， 從堤上可以看見整個台灣海岸被密密的水泥消波塊包圍， 這樣的事實並未因這裡是台東而有稍稍改變。 我挑了個沒有人的地方坐下， 隔著沙地， 我可以清楚的看見消波塊之外被禁梏的海潮漸漸高漲。 灑在海潮弧形波緣上的淡淡月光， 看起來好似一塊烤得膨鬆的檸檬派。 月色自遠方的天空靜曳，潮水在消波塊外暗湧， 而我坐著的堤邊卻只是一味安靜， 那種奇異的空間感形成一種極不真實的遙遠， 像存在兩個很近的相異世界悄然相望。 潮水拍打消波塊的縫隙在空氣中產生忽緊忽鬆的跫音， 聲音越大四周卻越顯得寂靜。 在海潮聲之中，我發現那個男人向我接近。 他身材壯碩，月色下的皮膚黝黑， 穿著寬鬆的白色無領無袖 T恤， 像台灣人慣常用來當作內衣的的廉價T恤， 一頭蓬亂的頭髮、短褲、拖鞋， 月光之下的臉龐輪廓深陷， 只是一動也不動地走到我不遠處站立， 將雙手靠在我所坐的堤岸之上， 沈默的站立。這讓我有些不自在。 他是GAY吧？ 他是 GAY吧！ 他是原住民嗎？工人？流浪漢？ 一連串的身份辨識與暗自的揣測， 在幽黯的月色底下不停的進行著， 他卻一眼都不看我， 只以每五分鐘改變一次姿勢的方式， 在轉身、換手、改變視野的瞬間，觀察一下我。 我一直眺望著遠方的海洋， 在月色之中享受一點點難得的寧靜。 而這樣無動於衷的我似乎讓他感到不安， 我於是開始大膽地注視他的動作。 他的心思、不安、慾求，一覽無遺。 「喂，你是本地人嗎？」20分鐘後， 我打破了寂靜嘗試進入談話的主題， 他以不安而略帶靦腆的語氣回應著， 語調帶些許的原住民腔。 一番交談之後我才知道， 他三十六歲、阿美族、花蓮壽豐鄉人、未婚， 一直在我們聊了大概二十分鐘之後他才敢看我的臉， 似乎感到心安而肯直接注視這個眼前一起談話的人。 「你來這邊是想認識『朋友』的吧？」我將話題導入正題。 他點了點頭開始靦靦的笑著， 慢慢的以他的方式 一面迴避我一面卻往更深入的話題試探著， 卻又自卑的問我說， 「會不會覺得他國語說的不標準， 他的衣著是不是不夠整潔， 會不會覺得不喜歡跟他說話， 會不會不喜歡原住民？……」 一點也不，我整齊的衣著反而讓我覺得自慚形愧了……。 原來他是個歌手， 原來曾經錄過一些原住民部落喜歡聽的， 屬於原住民調的老歌， 這幾年不緊氣機會漸漸少了， 他只好自己騎著機車巡迴花東縱谷的各個部落， 兜售起他自己和他批發來的那些 屬於山裡面才會聽見的音樂。 或國語老歌，或原住民古調改編填上新的詞曲， 亦有基督教的聖歌的錄音帶， 反正多少可以掙些錢養活自己。 而在幾天前他來到台東。 他邀我穿越沙灘，到消波塊群外去看海， 吃力爬過三角柱狀的消波塊後，那裡有窄窄的海灘， 有一些在浪花中屹立的巨石， 以及節奏不一，卻聽得出規律的潮汐聲。 我們在石頭上坐了下來， 不一會兒，他便一首又一首的像個導遊一樣， 為我介紹幾零年代流行什麼原住民歌曲， 那些屬於部落的歌聲。 哪一首歌是在描寫哪個地點， 縱谷線和海線的口味又有什麼不一樣。 卻同時又以自卑的口吻說：你大概是不會喜歡聽這樣的歌。 他唱了幾首輕快的歌曲， 在海浪的蛩音與月色輝映下， 給歡愉的歌聲帶來了一些些的感傷。 我不經感嘆起這些在90年代同志論述風行其道之下， 被遺忘被淹沒的下階層同志情歌歷史。 他們不知道網路， 有很多甚至仍覺得自己的性傾向有罪， 他們對自己體內那份對同性肉體的衝動， 是一種必須花好幾輩子來澄清的陌生感情。 一方面對異性戀價值的婚姻絕望， （無論是因為同性戀 或者是今日台灣農村青年普遍發生 「嫁娶皆外籍」的難堪情節）， 失去了傳統社會帶給他們屬於家庭那種安身立命的想像， 而情慾的出口不可得， 只能以發洩式的方法 尋找一次又一次在深夜裡公園巷道內陰暗的偶遇， 越夜越美麗。 燃燒卻僅止於此， 他們不像我一樣， 受過較良好的社會教育， 在社會階級的篩取過程之中，一次一次的幸運突圍， 來到這個可以為自己終身打算， 為自己的同志身份建構高度認同， 在資訊時代利用各種管道找尋伴侶， 甚至有勇氣有資源發聲， 慢慢燃燒屬於同志族群的污名， 進而改變社會觀點的契機。 是的，在我面前這個自信地唱著歌， 甚至開始快樂的手舞足蹈起來的他， 也只能在這個幽黯公園裡， 趁著月色，沈溺在優美的樂音慢慢的說些往事而已。 明天，他可能就又走入山中， 在荒煙蔓草之際淹沒了生命剩餘的時光。 也許走入家庭制度，也許走入墮落或救贖， 更可能的是走入百無聊賴的寂靜之中…… 如同許多未曾在（或是根本未曾想像過在） 同志圈中露臉的「他」一樣。 很夜了，整個潮水漸漸高漲， 月亮卻仍然默默的亮著，溫暖又慈悲。 我說：「必須走了，室友等我回去。」 得不到做愛的機會，甚至連擁抱也沒有， 他顯得有點失望。 臨走前， 他跟我說他這幾天都住在公路局前的廉價旅館， 110號房，有空一定要去找他。我應聲說好。 然而，我隔天卻必須離開台東了。 離開前，我晃到那間旅館去， 隔著緊閉的玻璃門我清楚的看見， 旅社牆上掛著的住宿登記黑板 110號房欄位上寫著： 「住三天，欠一天未付。」 門口沒有停放任何車。 我想此時此刻，他大概正繞行在哪一個部落的山徑上， 哼著那些屬於他自己的歌吧。 那些屬於他自己時代中沒有機會被記憶的生命悲歌。 小熊。20000615。台東。 Beargay@ms5.url.com.tw ---------- ■ 你讀了小熊的這篇短短的紀實，有什麼想法？ 生命本來就是這麼不公平的一回事。 有時候知識、財力、權力主宰了自由與權利， 而我們相信的自由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失去了力量與良好的教育背景、社會資源， 你大概也會跟文中的主角一樣吧？ 來，來跟小熊一起聊聊，你的感受： 小熊的電子信箱：BEARGAY@ms5.url.com.tw ---------- 喜歡這篇文章嗎？ 現在起，你可以在這裡，讀到最好的同志文章 【同位素電子報】10個作家，10大專欄： 建立一個「最有人文味」的同志發聲空間 免費訂閱【同位素電子報】的 方法 直接E-MAIL給主編 小熊 就可。 ★ 小熊的電子信箱：BEARGAY@ms5.url.com.tw ════════════════════════════════ 獨立製作的實驗者。從閱讀生命中建構同志歷史。 ──────────────────────────────── 【同 位 素】： 東部台灣第一份同志刊物 【同位素電子報】： 台灣第一份同志電子刊物 ──────────────────────────────── 【同位素工作室】通訊信箱：台東馬蘭郵政 100 號信箱 林南之 收 【ISO 同位素我愛說】分享專線：(089)324-406 電子信箱：BEARGAY@ms5.url.com.tw 小熊 收 ──────────────────────────────── 同位素工作人員：小熊。耀德。阿BEN。單眼皮 ──────────────────────────────── BBS 張貼義工：BENALI、Catherin、呆呆小明、未知、BEN、深白色、 Felix（小麒）、FROG、ininshow、kevinboy、 淡江同志社社長 genic、Lester、POTS、Sunny Boy、 toru、hweng、Mingchi Wu、moison、凡凡、小洋、 呆小熊、夏天、信任、阿當、瑤、蜘蛛、小心、珮珮、 冰夜、JerRong、MoreB、Ennio、kuromeow、阿學、 天使長、小鴨、BACH、幻影、台灣薔薇同志交友網站、 三年09班、channy、eric spanner、barbara、塵雨 ──────────────────────────────── ■ 讓邊陲繼續有聲音：50元也好，5000元也好。 劃撥帳號：06652892 戶名：林益成 ════════════════════════════════ 【同位素電子報】訂閱方法： ──────────────────────────────── ◎ 直接 mail 給小熊： BEARGAY@ms5.url.com.tw ──────────────────────────────── ◎ 由易達網訂閱： http://www.edirect168.com/enewsv2/ ──────────────────────────────── ◎ 由台北市鄰里社區聯網（人文頻道）訂閱： http://www.taipeilink.net/E_paper/humanity/iso2100.html ──────────────────────────────── ◎ 台灣薔薇支援【同位素】WWW 線上瀏覽版： http://w7.dj.net.tw/~myfriend/isotope/paper.htm ──────────────────────────────── ◎ 或者： 1. mailto:sccid-isotope-request@south.nsysu.edu.tw 2.標題寫上 subscribe，直接寄出就行了 3.若要取消訂閱，將標題改成 unsubscribe 寄出就行了 ──────────────────────────────── 站在同志的位子看世界 【同位素】 同志刊物的異數 ════════════════════════════════ ＜易達網電子報發報中心＞ ˙欲訂閱或取消易達網電子報: http://www.edirect168.com/enewsv2/ ˙收報、退報有問題，請洽易達網客服信箱: mailto:cs@service.edirect168.com ˙歡迎申請易達網免費電子信箱: http://www.edirect168.com ˙易達網電子報發報中心: mailto:news@service.edirect168.com ˙您想要登廣告: http://www.edirect168.com/html/ad.htm ˙本電子報文章與其相關連結由電子報報主提供，易達網負責發送。 ════════════════ 作自己的媒體，唱自己的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