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點半,鬧鐘準時響起,前日些微的失眠意外的沒有影響精神。
小眼睛先生在陰灰的天色起床盥洗,並到櫃臺退房並寄放了行李後,一行三人前往京都站前的info center買
了要價五百日幣的京都公車一日券,搭上了二零六公車前往了清水寺。公車在「清水道」停下時,灰濛濛
的天空也飄下了雨滴,初夏的京都天氣雖然舒爽,卻仍透上了一陣涼意,小眼睛先生將手插進口袋,低著
頭穿過馬路,眼前是一片低矮的房子和向前一路延伸至清水寺的巷道。
這是一條靜謐的巷道。無須下過雨的夜空裡所照下的星光襯托,光靠的典型的日式建築和正被雨滴逐漸染
濕的馬路,就成了一幅靜謐的街景。布大俠和Joy5撐起雨傘與一對同樣來自台灣的年輕夫妻在細雨中前進。
「兩對戀人、兩把傘,似乎將和兩邊的屋舍一樣,擁有著一份樸實久遠的過去、現在和將來。」沒有雨傘
的小眼睛先生,在細雨中如此思索。
到達這個京都最古老的寺院時,正巧遇到當地學生旅行。成群的學生以班級為單位,在導遊小姐的帶領下
依序參觀著留有傳說中掌印的石頭、先人用過的法器、由一百三十九柱子支撐的清水舞台和喝了據說會延
年益壽、萬事如意的音羽之瀧等景點。
歡愉的交談聲和整齊的隊伍讓夾雜其中的小眼睛先生顯得特別突兀,於是他倚在舞台邊靜靜的發呆。
學生們在殿前使勁的舉著鐵製的法器、用手掌比對著凹陷在石頭上的痕印、在本堂前依序的低頭參拜、用
杓子取著泉水來飲用,更多的學生站在舞台欄杆邊望著京都的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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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清水寺這兒眺望京城蒼蒼茫茫的暮色,不由得想到:我真的是在京都出生的嗎?」
「瞧你在說些什?呀,你的腦筋有點怪哩……」
「這種事我何必騙你。」
「你不是批發商寵愛的獨生女嗎?獨生女是富於幻想的。」
「就算我是受到寵愛的。現在就是棄兒也不礙事……」
「有什?證據說你是棄兒?」
「證據?店鋪的橙色格子門就是證據。古老的格子門是最瞭解不過了。」
取自「古都」,春之花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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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川端康成「古都」裡的的千重子一般,這些孩子們也正眺望著京都的景色。
這讓小眼睛先生有些感動,感動這些學生們從小就有機會接觸到屬於自己土地的文化。雖然在小眼睛先生
的腦海中也有著蕭麗紅在「千江有水千江月」描述的鹽田、白先勇在「台北人」裡的老台北、朱天心的「
想我眷村的兄弟們」裡的眷村生活,但也存在著劉鍔在「老殘遊記」裡的大明湖,鹿橋在「未央歌」裡描
述的重慶,甚至是「三國演義」裡寫到的長板坡。
但這一切的一切,無論發生在美麗的福爾摩莎或是遙遠的神州大陸,卻都是讓小眼睛先生覺得遙遠,一種
不真實的遙遠。
「長城在那兒,我們似乎難以到達;劍井在這兒,但似乎也乏人問津。」小眼睛先生心想。
「這是為什麼呢?
是因為歷史文化太短淺嗎?想必不是。
是因為政治立場的矛盾嗎?可能不是。
是因為藝文創作的匱乏嗎?應該不是。
那是什麼呢?
是因為自己對於自己土地的文化過於陌生與冷感所造成的遙遠吧?」小眼睛先生心中做了如此論定。
如果,我們的下一代,能夠從小對自己的文化,有所瞭解、熟悉,與親近,相信那將會是件多麼令人高興
的事。但,釐清與統整我們自己的文化,讓孩子們有個得以依循的方向,則是我們自己這一代責無旁貸的
重任了…
「這件事說起來簡單,但如果真要做好,那自己可真要抱著從清水舞台跳下去一般的決心了。」小眼睛先
生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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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一先生,」千重子對喜歡侃侃而談的真一說,「時代節那天你看到在御所庭園裏的那一對,不是我,
你看錯人啦。你是在遠處看見的吧。」
「不要隱瞞嘛。」真一笑了。
「我什?都沒隱瞞呀。」千重子不知該講什?好,只是說了聲:「其實,那姑娘是我的姐妹。」「什??」真
一摸不著頭腦。
千重子在花季的清水寺曾跟真一談過自己是個棄兒。這事,真一的哥哥龍助恐怕也有所聞。即使真一
沒有告訴他哥哥,但兩家鋪子很近,消息會自然而然傳過去。也許可以這樣認?吧。
「真一先生,你在禦所庭園裏看到的是……」千重子猶豫了片刻,又說,「是我的孿生姐妹,我們是雙胞
胎呀!」
取自「古都」,深秋的姊妹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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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其實就是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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