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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題文章──課本裡的人
追尋冰山下的人性
心理學家佛洛伊德的故事
◎盧玲穎
這次的課本裡的人，要談一位著名的心理學家，大名鼎鼎的精神分析學派創始人--佛洛伊德。
在談佛洛伊德的故事之前，我們先來討論幾個概念，感受一下佛洛伊德是一位什麼樣的心理學家，又是怎麼進行所謂的「精神分析」。
曾經有一次，佛洛伊德和他的助手，碰到一位被自己的夢困擾的女性，這位女子夢見自己絞死了一隻小白狗。佛洛伊德和他的助手在詢問了女子的生活情況後，開始分析：他們認為這條在夢中被絞死的小白狗，應該是這個女人的乾妹妹的形象；而這個「絞死」的動作，跟這個女人平時做菜時會絞死一些可以食用的動物有關。經過進一步詢問，果然，這位求助的女子在做這個夢之前，曾經跟她的乾妹妹大吵了一架，還大罵妹妹：「滾出去，我不願意讓一隻狗咬著我的手。」
這是佛洛伊德的拿手好戲，解析別人的夢，但他的分析方式不只有「追溯過去」這一招而已，他還有別的方法，來看下一個例子。
有一位三十五歲的男人，說他在四歲的時候做了一個夢，他夢到那位負責處理他爸爸遺產的律師，買了兩個大梨子，給了他一個，另一個則放在客廳的窗台上。這位男子覺得這個夢是真的，醒來的時候，就一直要媽媽到窗臺上把第二個梨子拿給他，可是根本沒有梨子啊，他媽媽還因此笑他。
根據佛洛伊德的分析，那兩個梨子，代表的是母親的乳房；而窗臺就是母親乳房的投影。這個夢的翻譯是：「再讓我吸吮那從前我吮吸著的乳房吧」。之所以是「從前」，是因為夢中他已經吃了一個梨子。而「再」則代表他渴望另一個。「梨子」就是一種象徵。佛洛伊德認為，人的最深層的意識，常以一種扭曲的型態在夢中出現，「象徵」就是其扭曲的手法之一。
這個例子的另一個特殊之處是，佛洛伊德其實一直喜歡探討嬰兒、或孩童與母親之間的關係，他最有名的理論之一，就是所謂的「伊底帕思情結」。這是說，男孩在年幼的時候，會認為母親是自己快樂的目標，因而想得到母親，所以當他看到父親與母親的關係時，就會對父親產生敵對和嫉妒心理。而女孩則相反，會產生「戀父仇母」的情節。
佛洛伊德認為這是一種性的吸引力，而人長大後之所以會產生許多心裡障礙，例如歇斯底里症、恐懼焦慮症等等症狀，有部份是因為壓抑了這種原始情緒（也就是潛意識）的結果，要解除這種壓抑，就要進行自我的分析，而「解析人們的夢」，正是佛洛伊德的創見。
只是，佛洛伊德到底用什麼方法來解析人的夢？通常他會這樣做--他讓受訪談者或病人，舒舒服服的坐在躺椅上，而他自己，就扮演一個「問問題」的人的工作，他問一些問題，請病人聯想並誠實地說出來。通常，佛洛伊德會這樣告訴他的病人，他說：「你會注意到，當你敘述某些事情時，你曾對其置之不理的各種思想會出現在你的腦海裡，你會自言自語說，這種思想或那種思想跟現在要說的毫不相干啊，所以不需要說出來。注意，這時候你絕對不能妥協，你必須把它說出來。最後，你不要忘記你曾經許下絕對誠實的諾言，千萬不要因為這樣或那樣的原因就遺漏了任何東西，儘管說出這些東西並不令你愉快。」
這就是「自由聯想法」。佛洛伊德的工作，就是分析這些想法，進而提供患者解決困擾的可能性。他的主要目標，就是要透過分析人的「夢」、和自由聯想出來的事件，去逼近人類心靈的更深層，也就是他自己所說的「潛意識」。
讀到這裡，你會不會覺得，「這也太扯了」，佛洛伊德的這種「夢的解析」，聽起來就跟星座分析沒有兩樣，佛洛伊德的「重要影響」到底在哪裡呢？
其實，就是因為現在有很多人，包括你、我，都已經知道了「可以從表面現象探究深層原因」的這個道理，正好突顯了佛洛伊德的劃時代成就。因為，在佛洛伊德的學說出現之前，心理學所想像的「人」，是理性的，所以每個人的樣子，就是他所展現出來的樣子。但是佛洛伊德認為，如果把人的心裡比成一座「冰山」，他覺得「意識」這個層面，只是冰山浮在海面上的一小部份。人其實除了表層的理性思想外，還受到冰山下的「潛意識」領域的影響，這種「潛意識」是一個具有自己的願望衝動的領域，雖然隱而不顯，但是深深影響著人的行為。
而我們剛剛說的「解夢」這件事，就是因為佛洛伊德認為，「夢」，正是人的潛意識的出口。佛洛伊德因此非常認真地去研究「夢」，究竟如何傳達「潛意識」，因此發展出了我們剛剛所說的，「夢」用各種扭曲的方式傳達「潛意識」的這種說法。
這些佛洛伊德的想法，對現代人來說，其實非常容易接受，也很容易認為：「對啊，人的意識不就是這個樣子嗎？」但是，其實在佛洛伊德提出他的理論之前，是很少有人這樣深刻地去瞭解「人」的。例如，一般人對於「夢」，也常可能穿鑿附會，但是真正把「夢」跟一個人的經歷連結起來的，佛洛伊德是第一人。
其實，佛洛伊德小時候，就對自己的「夢」非常有興趣，也開始觀察「夢」。他訂婚後不久，曾經在一封寫給未婚妻的信上寫著：「我有許多難以駕馭的夢，我從來就不曾夢見那些日間心思所屬的事，在夢裡出現的，總是那些在日間稍縱即逝的事物。」就是這種細微的觀察，讓佛洛伊德無法輕忽夢與現實世界的關連，也因而成就了他後來對於「夢」的思想。
在1900年，也就是20世紀初，佛洛伊德出版了「夢的解析」這本書，這本現在被許多人推崇為偉大作品的著作，在當時受到非常大的批評，尤其對某些人來說--是心靈，而不是大腦或神經系統，就可以引起人的身體機能失調的這個概念，簡直比異端邪說還要命。
不過，批評聲浪大是一回事，還是有一群年輕學者，著迷上了佛洛伊德的說法，並組成了討論小組，定期討論精神官能症等等問題。而這群年輕學者最著迷的，其實就是「人」究竟可以如何瞭解自己？或是，「自己的過去如何影響到現在的自己」等話題。這個討論小組，還成就了好幾位偉大的心理學家，例如容格、阿得勒等人，他們都著迷於「更瞭解人」的這個學問上。
佛洛伊德毫無畏懼的，用了推理、聯想的方式，試圖去解析人類歷史上少有人認真面對的「夢」，進而開創了瞭解人類心理的新局面。即使到了近代，許多對於心理障礙、或精神疾病的研究，又回到了生理機制、例如大腦功能研究的路途上，但是不能否認的是，佛洛伊德帶給我們的「瞭解自己」的方法，深深地影響了後來的人們，更被廣泛地用到文學、美學的分析上，因為這些思想都有著共同的「探索人性」的本質。而這種不因為自己是「人」，就輕視人的複雜性與豐富度的氣度，正是這位精神分析學家，帶給後代最大的資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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