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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題文章── 一位父親寫給師的emai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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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向
文◎林煥文
陳老師：
前幾天，偉明問我：「你有過什麼遠大的志向嗎？」這個問句是過去式，他似乎以為，所謂「志向」是小孩的專利，這是從小寫太多「我的志向」之類作文的後遺症。於是，我說：「有呀，從過去到現在，一直都有呀。我想寫一本只有我能寫的書，而且這本書令我每次讀了都會吃驚和感動。」偉明點點頭，卻說：「這樣的志向，也不算太遠大。」
我大吃一驚，趕快問：「願聞子之志？」他說：「你在說什麼？」我說：「我在問你，你有什麼遠大的志向嗎？」他竟「喟然嘆曰」：「唉，我有一個志向，但是它太──遠大了，和我的現況相差太遠，所以我不想說出來。」我說：「古者言之不出，恥躬之不逮也。」他說：「你今天是怎麼了？你到底在說什麼呀？」我說：「那是孔子說的話，他說，古人不隨便說話，因為怕說出來之後，自己做不到。」他聽完，露出一個奇怪的表情，像在說：「你在胡扯什麼呀？」我笑說：「當我沒說，當我沒說。」
這幾天，我一直在想，偉明那個遠大的志向，到底是什麼呢？
曾有一次，他問我「高中」是怎麼回事，我先談「高中」與「高職」，再談「大學」與「研究所」，提到各種科系的名稱和內容後，問他最想讀哪一個科系？他不假思索的說：「都想讀耶，每一科我都想讀。」我高興的說：「我也是，每個學科就像一個國家，每一個國家都跟別的國家連在一起；我好想環遊世界，去看看地球上的每一個國家。」他不懷好意的說：「原來你最喜歡地理呀。」我急忙分辯說：「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我是說…」他伸手制止我：「好好好，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只是開開玩笑啦。」總而言之，我認為他所謂的「遠大的志向」，並不是成為工程師、音樂家之類，也就是說，並不是成為某種專業人士。
我繼續猜想，說不定，偉明所謂的「遠大的志向」，是指年收入達到一百萬、一千萬、一億元？據說，這個世代的小孩，想法是很實際的。去年他讀完國文課本的「五柳先生傳」後，嗤之以鼻的說：「這個五柳先生在搞什麼鬼？什麼叫不汲汲於富貴？要是我，我才要汲汲於富貴呢。」不過，他所理解的「富貴」，可能是「發財」的意思，如果他知道「富貴」可能帶來「知名度」與「權勢」，他說不定就不喜歡了，因為他向來不愛受別人拘束，也不喜歡拘束別人。想到這兒，我忽然覺得，用某個職業或某個金額來定義「志向」，實在是不大對勁，因為這樣的說法，完全忽略了當事人是一個怎麼樣的人。拿陶淵明來說，他從來不曾反對富貴，只是年歲增長後，他終於明白，犧牲自由才能換取富貴，但是他熱愛自由，那就只好放棄富貴了；所以，談陶淵明如何立志，不能不談他的性格和人生觀，怎能只問他最後是「作官」還是「耕田」呢？
「志向」應該是一種隱私，不值得拿出來炫耀，也不該受外界的干擾，我很高興偉明最後沒有說出他的志向來，留給他與我更大的想像空間。
～林煥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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