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報】════════════════════════════
教 育 專 題 深 入 報 導
═══════════════════════《2003/07/14》═════
*****【本 期 內 容】
**********************************************
教育專題 ◎ ABC 辜懷群:學外語基本功勤練溝通最重要
◎ 台灣人學英語的故事(二)危機意識、刻板思考與語言位階的共存共榮
********************************************************************
◎ABC 辜懷群:學外語基本功勤練溝通最重要
圖文■中央社
「學英文的第一堂課,我只能從一數到三」;談起自己學英文的經驗,新舞台館長、本身也曾是國立台灣大學外文系教授的辜懷群笑著說,其實自己學習英文並沒有什麼「撇步」,主要就是掌握基本功,多背、勤練習,並多和人以英文應用溝通。
個性爽朗的辜懷群,獲有英國文學博士學位,曾是大學教授,目前是「辜公亮文教基金會」的執行長、新舞臺的館長。
談起學英文的經驗,辜懷群以過來人的經驗分析,告訴中央社記者,不論是什麼年齡學英文都可以,最要緊的是,面對國際化的同時,英文確實是重要的溝通工具之一。
從小在台灣土生土長,辜懷群記得自己剛上英文課只會唸到三,開始時在英文的表現並不突出,但她勤讀的結果,最後考上台灣大學外文系。
認識辜懷群的朋友都知道,辜懷群家教甚嚴,雖然她有著顯赫家世背景,但卻絲毫沒有架子,反而是充滿了熱情、活潑,且用功、上進。
不過,她透露當初會選外文,也是按志願表順序進入外文系,「糊里糊塗」地進去後才發現主要是學習英國文學,後來,愈唸愈有趣味,最後一路唸到碩士、博士。
辜懷群認為,學習英文年齡並不重要,小時學英文可當成母語學,將孩子放在英文環境中,自然而然學會以英文溝通;但大人則必須學abc和音標,有系統的學習法,幫助學習者早日能掌握方法,運用英文。
以自己為例,辜懷群開始學英文時對英文單字、音標、文法背誦特別重視,她指出,沒有這些基本動作就好像不會走就要跑,英文不可能學得好。
除了背誦、勤練,環境更是重要,辜懷群表示,唸大學時,外文系裡面沒有中國老師,只好都說英文;到了研究所、博士班,不只是老師,連同學都是外國人,當然更是只能講英文,自然而然英文就愈來愈流利。
辜懷群強調,其實不只是我們學英文,法、德、義大利人也都會學英文,他們在英文的腔調和發音也不見得準確,但當大家聚在一起,英文就成為彼此交流時,可以互通的第二外國語,所以,大家不必太在乎腔調、發音,最重要的是能溝通。
自喻「愛戲成癡」的辜懷舉例說,接管新舞台後,原本覺得自己喜愛的英國文學可能只是自己「私房」的生活趣味,平時只能和別人用生活英文溝通,但事實不然。當她帶著京劇團到國外表演,她的文學背景加上流利的外語,讓她能以文化人的思維,並用貼切的英語表達出中國傳統京劇之美,無形中,自己還成了中西文化溝通的橋樑。
她對自己居然還有這個「意外」功效,以「始料未及」來形容。
「語文是人與人間溝通的工具之一」,因此,辜懷群鼓勵大家,學英文不要怕,放大膽說,勇於嚐試,而學好英文或任何一種外語,可能對生活會產生很多預料不到特殊的經驗,更豐富生命的內涵!
◎台灣人學英語的故事(二)危機意識、刻板思考與語言位階的共存共榮
■宋嘉行
1895~1949 懂英語者仍屬極少數
台灣這塊土地,雖然早從近4百年前就一直有殖民地歷史,但殖民政府從來不是英美等以英語為母語的國家,因此學英語並非像學日語一樣,是出於殖民統治的需要,亦即從來沒有一個以英語為母語的政府在那裡(像1997年以前的香港、獨立以前的印度和若干非洲國家),硬性強迫台灣人民學習這種統治者的語言文字,有的只是民間裡零星的、分散的、來自教會的耕耘。日治時代的台灣人民固然也有機會能在中學裡學到英語,但畢竟在皇民化思想下,能進入中學就讀的台灣人民還屬極少數,能接觸到英文的更只限於少數菁英階級。
根據哈佛大學出版的《日本在台灣的殖民教育》("Japanese Colonial Education in Taiwan, 1895-1945" Tsurumi,
1977),日語及日本文化在日治50年期間是當時主要的符號資本,接受日式教育、習醫或從事教職,是當時被殖民的台灣人能夠向上流動的少數管道,以日本的科學、政治、軍事知識為基礎的「現代知識(modern
knowledge)」(相對於傳統農業工作)是身分地位的象徵,西方文明在此時對台灣的影響,不若大和文明來得深遠。
不過,一批以非農業為主的中產階級(知識份子),在19世紀末、20世紀初這樣的政治文化環境下,也逐漸被醞釀、培養出來。他們接受日本外來思想知識的洗禮之餘,也接受西方文明,遠離鄉村,移動到都市裡生活,與傳統的價值觀漸行漸遠,家庭或社群的集體力量逐漸不再能約束這批新人類,使他們形成比較開闊的思想觀念。這在許多第三世界國家現代化的例子中(如史坦巴哈在坦尚尼亞的人類學研究)形成共通的模式,亦即首都或貿易商業為主的大都市,最快形成與傳統割裂的生活方式與思維價值準則,在台灣當然就屬台北了。
1949~1980年代中期 語言位階的形成與鞏固
台灣這50多年的現代化歷史,可以說是一部快速而徹底的美國化的歷史,而英文在這半世紀以來快速風行,與國家需要有著密切關係(當然這與逐漸全球化、美國日趨變成世界強權也有關係)。英國威爾斯大學語言學教授大衛‧克里思托(David
Crystal)在《英語帝國》(English as a global language)一書中說,一個語言之所以能為其他國家選成主要學習對象,與該輸入國政府的大力支援及該語言輸出國有能力、有財力提供援助有很大關係;換言之,該輸出國在某種程度上必須是一個強權。二次大戰後的美國,無疑正具有這樣一種國際地位。
1949年國民黨政府遷台後,由於仰賴美國提供美援軍事保護及人才訓練,本島學習英語及赴美留學人數開始日漸增多,當時由美援機構與我國美援會合辦的英語訓練中心(現在的「財團法人語言訓練測驗中心」),從1951年起,一年訓練1百名人員赴美受訓,此後即逐年擴大。學術機構間的合作交流也在政府居中斡旋下,形成英語人才培訓的管道,例如從1962~1964年,經合會協助台灣師大與美國德州大學合作辦理在職英語教學訓練,台灣師大也在亞洲協會的協助下,於1955年推動口語教學法等(中國時報2003,
1, 7)。
政府機構在推動英語學習上,從1百多年前的消極被動化為積極主動。然而,即使時空環境已經轉移,「學英文是為了要富國強兵」的那種勾踐復國、少康中興等生聚教訓式思想仍殘留在那裡,即使不在一般百姓心中,至少也在當時政府官員的意識形態裡。英語比之船堅砲利,功用更為強大。
另外一個政府積極提倡英語學習的法寶,當然還是透過正規教育系統,有制度、有系統、大規模地從小培養。從文化馬克斯主義來說,學校體系作為政府的控制工具,在語言學習這件事上,對於台灣人民來說,始終有著如影隨形、揮之不去的政治意義。這其實不只對台灣來說是如此,對其他國家來說也是一個事實(例如美國80年代以後的雙語教育與多元文化教育充滿了種族歧視的文化政治〔politics of culture〕),但在一個充滿高壓政治控制和各種明確禁忌、以致條條框框特別多、特別明顯的社會裡,學校裡的語言課程為意識形態服務的功能更加明顯。
在當時,國語當然是主流語言,英語雖然沒有被刻意提倡,但在政府積極培養英語人才以為國服務的前提下,畢竟是一種值得鼓勵學習的語言,這兩種語言形成一種正統的規範,亦即上流的人民才說國語及英語(或者其他外語),其他本土語言(如閩南語、客家話和原住民語)被邊緣化到這個正統的外圍。
這便形成了兩個界限明顯的類別,在正統規範裡面的人是高級的人,是好國民,是值得獎勵的對象(如取得較高學歷、薪水較佳之工作。有研究顯示,外省族群的學歷較高、將來找的工作也較好);在其外的人是次一級的人,如果在隱蔽的私人場合(例如家中)使用這種語言還無所謂,但如果在公開場合或學校使用這種語言就要受罰,這種說台語要罰錢、要受辱的故事我們聽太多了。學校在這裡明明白白是傅柯口中的圓形監獄(panopticon),人人自我規訓,將好與壞的二分法強加給自己,以自動配合統治機器的運作。
在這裡我們也清楚看到,當時的語言政策不僅明示語言具有位階性,連空間也有位階性,母語要被關閉在家中使用,不能拿到公開場合來流動溝通,學生的家庭地位就被矮化在學校機構之下,學生從來不是學校的主體,學生家庭或社區也與學校割裂開來(當然這之中也有階級背景的差異),文化認同極有可能被壓縮到極度單一。
語言位階在1950~1986年這3、40年期間牢不可破,與族群位階(外省族群vs.非外省族群)、經濟地位位階(中上階級vs.中下階級)、意識形態位階(統一vs.獨立;國際化vs.本土化)、空間機構位階(政府/學校/家庭)、城鄉位階(台北等都會區vs.中南部或鄉鎮)形成某種連鎖關係。
國語作為官方語言,在學校必須學習固然無話可說,第二種語言的選擇灌輸就難免有爭議。學英語和打壓本土語言形成某種對比,換句話說,國際化潮流與本土化形成、並且被暗示成不可逾越的兩個範疇、兩極化發展──本土化將不利於國際化的發展;而如果要學台語,家裡學就可以,英語是家中很難學到的(當然某些家庭背景不在此限),所以必須在學校裡學,兩種語言也各有領域,互不相干。
另外也有一種說法認為,台語很溜的人英文發音會比較菜(就好像大家心照不宣的,土生土長的日本人與韓國人的英文發音,就是很難好聽得起來),那種像李登輝的日式英語、台灣國語等跨範疇、混血混不好的情況很可笑(當然中式英文也會被人家笑成是洋涇濱,但僅只戲謔程度,不至被鄙夷)。
總之,在敵我分明、一切界限都很僵硬的思惟模式裡,任何範疇都容易被說成是你死我活、非此即彼,跨越界限的行動不僅危險,還往往惹來訕笑與非議。因此,在沒有中間模糊地帶的狀況下(通常是處於高度危機意識的社會裡),政府替人民做的選擇是毫不保留的國際化;或者說,毫不猶豫地向所有位階裡的上者、二極狀況下的前者看齊。但這說穿了其實也不是什麼多元包容的國際化,而是單純追隨強權的美國化而已。
無論如何,在這段時間裡,英語這種外語隨著國民教育的普及而開始在這塊土地上逐漸興盛。英語這項文化資本終於不再只是少數人獨享的利器,而愈加平民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