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每 日 一 詩 電子報 2003/07/27(日)第1569期 ‧──────────────────────────────── ‧ 【今天的電子報速覽】 ‧塗鴉區精選‧百岳記遊 / 張碧霞 ‧詩路作品選‧他是我心中恆久不墬的夕陽(二) / 龑華 ‧台灣日日詩‧牢記 / 羅剛 ‧詩路新訊息‧第三屆乾坤詩獎:跨越時空愛上詩! 徵求「詩路之友」,捐款送等值《乾坤詩刊》! ───────────────────────────────── ---- 詩人的感性,在於用短短的文字表達 深寓的含意,有人說台灣的現代詩沈 寂沒落了,我們告訴你這句話不對, 台灣的現代詩在網路裡蓬勃發展。 【塗鴉區精選】百岳記遊 / 張碧霞 ───────────────────────────────── 一 大霸尖山 「種來香霧三千界,削就雲根第一株」徐霞客 傳說中你就是那嗜酒如命的天神 捐軀後杵立在濛渾天地間 隔絕人神的天柱,啤酒桶的腰身 黝黑結實硬砂岩層疊, 下盤馬步紮實,正是道地的練家子 登臨峰頂平台,感覺你肩膀厚實寬闊 儼然是一柄內斂的鈍劍,木訥而雄渾 想起風一樣輕薄蕭索的詩人 動輒以詩文開罪時人,壓的無非是險韻 一身鋒芒,劍尖滿是逼人的氣血 就不禁笑了,懸空千仞你才是頂天立地的漢子 懸崖邊那株蒼松,盤石而生 高處,竟能活得如此自在 與雲蘿相伴,於孤寒絕境 寧靜淡泊 那虛幻的朝暉夕陽滾滾如紅塵 懸空的天梯 玉階 有如 孤獨的絕句,空有意境沒有下文 二 南湖大山 「悠然遠山暮,獨向白雲歸」王維 取道稜脈上的獵徑,雲海在四方湧動 北峰西面是崩壁,時有巨石滾落撼動蒼冥 南望圈谷,壘壘羅列如幽冥地府 冰河退卻後,所有的鬼魂都來此落籍 谷迴山合,向晚時分 化身為千百道霞光,千奇百怪地粉墨登場 山徑旁野百合揚起,雄壯的旋律是獵歌? 即將進入部落以前,舉著火把 憨厚熱情的青年頭目,遞來攔路的小米酒 營火在暮色中熊熊燃燒,搗著石臼中的麻薯 山谷瀰漫著泰雅族人的味道(山豬肉) 踩著飛梭的赤腹松鼠 我只會優雅的華爾茲,他們捧腹笑說 這舞步是一頭喝醉酒的黑熊 此際該忘記城市的文明 課堂上冰冷的進化論 舉起竹筒,把山嵐一仰而盡 和泰雅人一樣懷抱著南湖大山 擁著開闊的胸襟和一覽無餘的視野 幻想我就是這座大山,呼風喚雨屯雲積雪 供人瞻仰溪流的源頭 雪的原鄉 濁酒入喉,脫下臉上文明的面具 換一副寡欲的心腸 如同這些容易滿足的泰雅人 日出而作 女人背著籮筐收割 男人帶著刀槍弓箭和乾糧 追逐 幾個山腰密林,幾頭山羌山豬 野鹿飛鼠 英雄似地背回來安頓口腹 接著徹夜狂歡 拋開一切掛礙 把心交到每個人手上 交臂共飲濃濁的小米酒,然後背對背 枕著微曦的山色沉沉地睡去 三 玉山 「孤峰聳天宮,登臨出世界」岑參 山徑在山腹裡盤旋迂迴,月光自草葉尖驚醒 薄薄的一層霜,被鼎沸的人聲嚇退 是些趕著看日出的遊人 兩旁的薄雪草,過肩的長髮給風握在手裡 梳了又梳,才結好辮子 來不及扣上石楠花的髮飾 就有人大聲喊著:太陽出來了 雲海把山頭孤立成一座座小島 我們沒有槳,也進化不出魚鰭 折一枝蘆葦吧,牧羊的小女孩 我替妳把朝雲趕回岫谷,那兒有如茵的草地 適宜放牧,適宜清唱妳柔美的布農情歌 百年以後,當伐木人砍倒那些冷衫 妳的歌聲醒來,在年輪的剖面上播放 我便是神經質的石楠,愛笑也愛胡思亂想 喜歡編寫些荒誕的劇情,剪裁晚雲貼上蕾絲花邊 要那些裸體的山頭都換上古裝 讓越嶺的腳步經過時迷失在神話的深林裡 冒昧的遊客宛如一截截漂木 擱淺在暮色的溪床 四 雪山 「天地長不沒,山川無改時」陶淵明 雪水流入司介蘭溪,沿著河谷溯行 回到美麗的遠古,落葉和花瓣婆娑起舞 丹楓和青剛櫟的倒影沿途為我們送行 帶著海的情書,我們是迴游的櫻花鉤吻鮭 風從身後來,把我們撩起 披頭散髮,是一株株被狂吻過的鳳仙花 風,把腳擱在雪線的星座上 而我們四肢長出嫩葉,兩脅伸出憂鬱的槳 今夜,如果氣溫陡降大雪封山 霧滑霜濃,我們就偽裝成草履蟲划著槳潛行 循腳印錯落的獵徑,趕在黑熊出來覓食以前 抵達翠峰湖畔紮營 烤乾濕冷的外衣和狼狽的影子 豎耳傾聽 風在雪林裡追逐失溫的鞋印 自山谷中打撈遇難者彌留的遺言 入夢 等待 暴雪層層埋葬 風靜了,曙光透進山谷 雪花漫天飛舞,千百隻冰肌玉骨的蝴蝶 停駐在我們的肩上髮上 天地敞開 銀白色的枝椏一身新雪 是王維筆下大寂無聲的空山 卷軸裡,雪山蒼勁的題字和瑞雪繽紛的落款 湖面上結著一層害羞的薄冰 我把雙手伸進水裡,那些盤纏的水韭 立即還我一幅破碎的臉譜 以微波婉轉拒絕我 拒絕我把雪山的麗影 從冷靜的水面,從容地拾起、、、 ---張碧霞的e-mail:ps32.tw@yahoo.com.tw ---到詩路塗鴉區投稿 http://www.poem.com.tw/ 【詩路作品選】他是我心中恆久不墬的夕陽(二) / 龑華 ───────────────────────────────── ---詩人薛林,我的父親 (二)對抗憂鬱,不向命運低頭 少小即因戰亂離家,年方十七,響應「十萬青年十萬軍」的號召,從此投效軍中、進 入黃埔軍校十八期;抗戰勝利第二年,以二十三歲之齡的上尉官階退伍。民國三十六年應 台糖公司聘請來台工作;台糖公司當年的待遇優厚,一般家庭可說生活優渥安定;住的是 有庭院的寬敞宿舍,院子裡除了花木草坪,還有成蔭的果樹。至今記憶猶新,家裡常有一 些詩人的「弟兄」進進出出,我更常跟著他到菜市場裡只有三、四個榻榻米大的裁縫舖, 也常到擠在糖果店家夾板後院雞房邊的小柴房;後來,我才明白,那些地方都是一些隻身 來台的軍中同袍叔叔伯伯的「家」。除了金錢上的接濟,剛來臺灣沒幾年,詩人就把自大 陸岳家金舖帶來的金子「剪光」了,連手上的金戒子也脫下來給人了。 自台糖公司退休,有一份差強人意的退休金,理當該是詩人享受清福、在經濟上當無 顧慮、在心靈生活上也可進入全心規劃自己喜好的文學生涯的人生黃金時段。可是,有如 晴天霹靂,天不從人願,就在那時家庭發生變故;「原以為退休以後可以休閒的過日子, 也是向文學生命全面出發的開始,忽然間一切卻成為空想」,詩人在一封給女兒的信裡寫 著這樣痛苦的心聲。異於常人的敏感、使得唯一的愛子在音樂方面有傑出的表現,但也使 他在入伍服役後不久抑鬱自閉。長久以來,從治療到副作用的顯現,發著抖拉小提琴與彈 鋼琴的手,使學琴的學生漸離漸遠,也使得異於常人的生活形態與社會越行隔絕。身邊有 個這樣患有慢性疾病的兒子,二十年來,兩老無怨無悔、細心照顧,總也捨不得將愛子送 進療養院,僅僅在發病時讓他暫時性的住進醫院。不久以前,詩人因胃出血昏倒住院,在 南部的住院期間出血不止,情況十分危急,我乃當機立斷叫救護車將他送往台北榮總。終 於,詩人算是暫時度過了難關,病情總算得以控制住。出院以後,我再一次勸他一定要為 自己的健康著想,盡快為病子找一個長久的安養機構,倆老也可喘口氣、安享一段晚年, 詩人回答︰不知看了多少地方,與醫生也不知商量多少次了,就是下不了決心。眼淚自他 的頰邊流下,他臉上枯乾的溝紋裡忽然如漲水的小溪。他一會兒就擦乾了眼淚,勉強擠出 一絲笑容說,「女兒啊!以後不要再提,我捨不得啊,能照顧一天就算一天,何況我不以 為苦,真的,沒有這個寶貝兒子在身邊,我還真不習慣,他是一個很好的伴哪。」 雖說如此,長久以來,經濟上的耗損、精神上的壓力,使詩人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蒼老 ;老來安逸的福份似乎沒有為他降臨;然而他卻是那麼的堅強,以平常心看待人生無常, 將苦難昇華。於是,在民國八十九年五月十八號—「母難紀念日」那天出版的《薛林小 語》裡,詩人平和地寫道「從苦難中累積的,涓涓滴滴的愛,才是真愛。」「沮喪,是 埋葬自己的種子/如果已種下/千萬不要叫他發芽。」 儘管千鎚百鍊,詩人也絕非「刀槍不入」的超人,詩人一度陷入沮喪,失眠、厭食、 乏力、莫名的情緒低潮等症狀,使他意識到自己臨界憂鬱症邊緣。在那段艱苦的時日裡, 幾帖隨筆小詩,可以體會詩人的悲涼心境︰ 向誰傾訴 向風 風吹不去 向太陽 太陽燒不掉 一眶憂愁 一眶心酸 向誰傾訴 向誰!向誰啊! (〈向誰傾訴〉一九九○) 問蒼天 蒼天不語 問小草 小草彎著腰 問十字架 十字架說︰你上來 (〈問誰〉一九九○) 「蒼天不語,小草彎著腰,十字架說︰你上來」,誰又能想像當大多數遊子都已如願 返回大陸家鄉多次,詩人卻因家庭的特殊狀況,懷著這樣的淒楚,終究難圓長久以來返回 故鄉四川的夢想。一九九三年,因無法參加四川西南師範大學中國新詩研究所主辦的「九 三華文詩歌國際學術研討會」之邀請,一封回覆呂進所長的信中附上的一首〈爽約的遺憾 〉,詩人以淺淺的文字,淡淡地敘訴說著深深的遺憾;遺憾的豈止是爽約,「一條鍊子」 訴說的又豈只是被綑綁的無奈,無奈中繫縛的還有更多的詩人的鄉愁︰ 爽約 教我徹夜難眠 心神不安 九三華文詩歌國際學術研討會 我們早就約好了的 那時 我並未忘記 我是一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