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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題文章─ 人本教育札記專欄精選「十九」
水蜜桃、沙奇瑪，我們選擇包心菜
◎李依真
作者簡介
面對社會的普遍價值，十九歲的眼光看見叫做「迷思」的東西。
依真說，還是做剛毅木訥的人吧！她說，還是提筆書寫吧！
寫什麼？寫十九歲的吐納與生息，做為成年前的印記。
依真說，十九歲要帶著衝鋒陷陣的精神，離開熟悉的一切。
「妳說我們不是水蜜桃是什麼？」
「大部分的人是沙奇瑪，他們的組織其實是硬被架起來的，實體裡如此多的空洞，難道還要壓他們嗎？不如來做包心菜如何？」
「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人家說的水蜜桃，一點兒也不錯！無法承受任何壓力，貪圖享受，一發生事情就哇哇叫，真令人心寒。」徐老師那屬於中年男子的堅毅嘴角在細薄的唇兩邊皺成一個責備的角度，他的眉心中央深深崁著一道狹長的紋路，歲月的歷練使它凹陷而深刻，它就像大部分的中年人會有的紋路一樣，是一種經歷滄桑的堅強體現；這原本是應受人尊敬的，但此刻它卻顯然不友善，我一直在思考它究竟缺少了什麼，一種年長者擁有的特質，可以軟化這之間的敵意。
我當時該如何表達我的情緒？我被一層慍怒包圍，直到 學姐約我去喝下午茶，她一出現就急煎煎地跟我討論最近她看小說的心得。
「我好心痛哦！一邊看一邊心都揪在一起了，我可以體會那種恐懼，我小的時候也曾經有過這種經驗，黑暗來的時候我會躲在棉被裡哭，那種感覺就好像生命裡什麼都沒有，只有無境的惶恐和凶惡的爭吵。」
她說的是張曼娟的小說《海水正藍》，劇中七歲半的男主角小彤，夾在父母不斷惡化的爭執、最後以離婚收場的情節中，無助而恐懼，最後陳屍海底的悲劇故事。而我所認識的
學姊，雖然沒有陳屍海底的不幸遭遇，但套她自己的形容詞，她曾經隨時都會「啪茲-神經的線路分岔，然後就會有一個聲音懸在空中說：『妳活在這裡好像不對，什麼事情都不對，不對不對…』接著就全身僵硬，一整天做不著任何一件事。」
一面聆聽她說話，我仔細端詳 學姊的臉。她的眉心如此寬敞而圓潤，有一種熱情和真摯散發在她的臉頰上瑩瑩透著粉色的光芒，我不禁一陣莫名心痛，她的故事還在上演，但她已學會正視她的磨難。我們相識的時間不長，但她大方體貼的性格深深地牽動了我，她不是個美麗的女孩，而是個率性的剛烈少女，她說她的名字太女性化，太溫柔太典雅，但她不是大家閨秀，她是一個在菜市場賣水果小販的女兒。
「我二十歲，我的父母吵了十八年，我的母親是個堅強的女人，她等了十八年我們孩子都長大了才執意離婚，女人總是這樣，韌性無窮，我不知道她是怎麼撐過來的，我一直都不知道，因為我家充滿了仇恨，所有人都恨她，但她是我的支柱，當我『啪茲』的時候只有她了解，當時我說我要考大學，也是她全力支持我，她和我爸離婚的時候我爸一毛錢都沒給她，包括我們的生活費，但是爸那邊的親戚一樣罵她是掃把星，是來把家裡整垮的。」
「小的時候我就像是個自閉兒，不說話也不常笑，白天的時候家裡那些齜牙咧嘴的凶狠表情一直纏著我，我甩不掉它們，一直都甩不掉，因為我以為那是我的錯，就像小彤，他一直拼命說：『我以後一定要乖，我認真唸書，我功課做完再看電視，我每次都考一百分…』但是大人繼續吵，繼續摔椅子砸盤子，無論我做什麼都沒有用，沒有人注意到我表現如何，我常想我根本不該存在，這樣媽就可以走得很乾脆。」她揶揄地笑了，我點著頭表示明白她的感受，她繼續說：「我一直想否認我會『啪茲』，依真妳知道嗎？那是一個錯誤。」
「那不是--不是妳的錯。」我說。
「輔導員也這樣說，一切都不是我的錯，可是我絆住他們，我是真的愛他們的啊！我希望媽媽幸福也希望爸爸快樂，他們本來就不該在一起的，本來就該過各自的生活，可是我曾經絆住了他們那麼久，他們天天吵架，就像間接宣示了我不該存在…」
「所以當妳『啪茲』的時候，那聲音才會一直告訴妳妳活在這裡不對嗎？」
「我不知道，但是那好可怕，一個人什麼事情都不能做，更加證明了我只是一個負擔。」
所以 學姊考上大學之後就搬到高雄一個人住，一邊唸書一邊打工，從來不拿家裡的任何一分錢，也很少回去媽媽或爸爸的家，她說她還是會顧忌，見到他們很不自然，年長的人有年長人的生活習慣和價值觀，但她不曾介入也將不會介入，她會一個人在異鄉從零開始，尋找她自己的生活。她說她現在好多了，幾乎不曾再「啪茲」，又要唸書又要打工的生活忙得她不可開交，就沒有時間去胡思亂想。
「但是一到長假的時候我還是很害怕，每天就是工作、下班了就吃，吃完就睡覺，睡起來再上班，『歡迎光臨祝您用餐愉快，謝謝您歡迎下次光臨』每天不斷重複相同的句子，好像我的人生就只有這兩句話。每到這個時候我就會擔心我又要『啪茲』了。」
「 學姊，如果妳覺得要『啪茲』的時候一定要找我！讓我陪妳多說幾句話，而且妳不是喜歡看小說嗎？文學是很美的，聽說美可以釋放愉悅的芬多精，我們試試看吧？」
學姊靜靜地坐在我對面，臉上揚起一陣淺淺的微笑，突然間我覺得她是我見過最美麗的女子，她從來不是公主，但她是聖女貞德，揮舞著手中的劍，騎著馬勇敢地奔向前去，那麼帥氣，不亞於任何一位騎士。她開心地笑了，我向她訴苦說有一位徐老師如何如何說我們是水蜜桃，壓不得不能吃苦，我才要請他們那些陳年的醃梅乾閉嘴，醃太久皺巴巴的失去了彈性和仁慈。
「妳說我們不是水蜜桃是什麼？」
「嗯，」我說，「大部分的人是沙奇瑪，他們的組織其實是硬被架起來的，實體裡如此多的空洞，他們自己都不能面對了難道還要壓他們嗎？至於我們，不如來做包心菜妳覺得如何？」我神秘地說。
「包心菜是怎樣呢？」
「我們從我們自己開始啊，尋找自己存在的意義，如果妳認為妳不該活在這裡，就去尋找別的地方，一定行得通的！我們的生命意義一定要一層包一層，從核心出發，紮紮實實的，四平八穩，最後一定會變成一顆非常有內涵的包心菜，又營養又健康，妳說好不好？」
「這聽起來真是吸引人！」
「就這麼辦吧！」我說服著。
「朝包心菜邁進！」她興奮地大聲說。
接著我們不約而同地失聲大笑--水蜜桃、沙奇瑪，我們選擇包心菜！
編按：本文出自「人本教育札記」月刊第164期，歡迎訂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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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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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教育向前行】系列廣播節目
「台灣教育向前行」系列，總共有四個節目，分別是：
■「教育好伙伴」：（週一到週五08：10～09：00）由台北市家長協會理事長蕭慧英主持，以家長為對象，幫助家長參與教育。
■「教育新航線」：（週一到週四18：00～19：00）由森林小學校長朱台翔主持，以教師為對象，提供教師各種教學的新點子。
■「教改e 點靈」：（週一到週五22：10～23：00）由人本教育基金會主持群主持，則以家長與學生為對象，協助學生與家長認識教育政策、瞭解學習。
■「發現新校園」；（週六、週日22：10～23：00）由教育廣播電台主持人王欣欣主持，介紹各大專院校科系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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