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  灣  立  報 《 言 論 廣 場 》  2003.09.27

內政部長余政憲到凱旋門按摩，該被抨擊的倒非找明眼人服務等枝微末節，而是長期接受他人餽贈卻泰然處之的睜眼瞎子心態。據余部長說，該位長期資助人士係從事營建業的南部「鄉親」，早在擔任高雄縣長時期便已交好，可見連基本的利益迴避原則都沒搞懂。

禍不單行地，媒體又緊跟著爆料，指出余部長在日本料理餐廳與保險業「友人」聚餐時接受「現場陳情」，發生直接下令指揮下屬偵辦保險詐領的情事。照余部長的說法，此舉純屬為「老百姓」服務，絕對無涉關說。但任憑余部長怎麼說，台灣處處偷拐搶騙，那些吃了明虧暗損而無處申冤的升斗小民，恐怕也要大發被余部長從老百姓除名的牢騷。

雖然行政院對外澄清，余部長的按摩案與政治責任無關，但從這一連串的事件，卻讓我們看到了某種政治人物養成的不良典型。在余部長口中，「鄉親」與「老百姓」的糾合，非常類似美國南方政客類型的特有寫照與反映，一方面與地方集團的利益存在著犬牙交錯的糾葛，另一方面則以地緣人脈等經營，作為侍從關係的交換與鞏固。余家班的家族政治崛起與長期盤據高縣，多少說明了這種美國南方政客經營術已被運用得相當老練。

麻煩的是，由於這種地方駕馭術早已內化為某種政治基因，一旦被人用放大鏡檢視時，過去理所當然的習慣，往往淪為某種醜聞。這也是為何余家班近年總是爭議不斷，甚至連官司都找上門的緣故。這回無論余部長究竟是否應負起政治責任，但可以確定，這種接受利益相關者招待，又替業界友人出氣出力的荒唐表現，已經使得國人對其信任大打折扣了。

余部長的爭議形象可以讓我們見微知著，並讓國人徹底看清政治領袖在選舉萬歲的考量下，對於地方實力與樁腳的崇拜與迷戀，造成民主理性持續被反動的南方政治術挾持的惡果。

日前台北地檢署針對中央大學性別研究室張貼「人獸交」圖片一事首度開庭。網站負責人、中央大學英文系教授何春蕤，以社會開放下的學術自由為理由，辯說「人獸交」的連結網站是一個「學術研究範疇」，且「動物戀文化」是國外長久以來的正當研究議題，依此與十多個指控她公然猥褻及妨害風化的婦幼團體舌戰。

不可諱言地，學術自由的程度，是衡量一個社會多元化與否的尺度。然而，誰來衡量這個尺度，以及用什麼標準界定這個尺度，卻不是「純學術」的範圍。國家司法的介入，說明了學術研究本身就隱含了政治力的較勁。順從現實「主流」價值，國家的懲戒與警察力，隱身於自由的包裝下；反之，則國家以人民之名，假道德之需，對其行鎮壓之實。

舉例，「動物戀文化」，曾在著名的龐畢城的挖掘過程中，被刻意的隱瞞。出土的「人獸交」雕像，與男人與小孩的「戀童交」，和其他的「雜交」壁畫、雕像，被當局刻意深鎖在一個密室，使之與大眾隔絕。研究西方性史的學者指出，近代人類的性道德，是19世紀「維多利亞」道德觀的作祟。此道德觀在論述的建構上，刻意隱藏了歷史資料，並以「淨化人心」之名，以達到控制慾望的目的。此次何春蕤被告之事，無疑再次說明，近代社會壓制慾望實踐中，道德的力量，如何以國家之名，壓抑著思索的出路。

以道德尺度衡量學術自由，本是個錯誤的示範。舉發何春蕤者，如勵馨基金會執行長紀惠容，對網路言論的建議，也是個保守的對應。她說網頁應當透過申請機制，在「社會人士」先行檢閱後再供大眾瀏覽，這樣並不會限制言論與出版自由。若此，似乎回到解嚴前的狀態，當時的新聞局不就是做這樣的事嗎？

反觀何春蕤的回應（希望這是媒體的斷章取義），同樣令人失望。包括一些進步知識份子在內，她比誰都清楚，10多年的性解放運動（相對於婦女派運動），不就是一個政治運動嗎？難道鼓勵多樣的性慾解放，衝撞國家機器與主流意義型態，卻沒有走上街頭、沒有政治宣傳，這樣能奏效嗎？

知識份子動員「學術自由」之名，可行學術理性之路，在國家機器之內進行思想滲透，當是學術異於社會其他領域的優勢。然而，學術自由也可能成為保守的託辭。何表示：網站只是提供連結、程序繁瑣、不容易連結，哪有如控告團體指稱的那麼嚴重；這些反駁保護著知識份子的形左實右；她的說辭，如同Napster例中將責任推給瀏覽的大眾。最終，何春蕤與她反駁的對象，差別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