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  灣  立  報 《 言 論 廣 場 》  2003.10.04

週五，行政院長赴立院報告中央政府總預算案，正式掀開預算審查的攻防序幕。對此，先前泛藍黨團便已揚言將把「財政紀律法」排入優先審議法案審查，意欲透過平衡預算的法律約束來遏止當前國債「步步高升」的情況。

現實上，「財政紀律法」的推出具有十足政治正當性，特別是新政府執政後，國債竄升速度極快，加上花蓮縣長補選時陳水扁開出的鉅額選舉支票，在在讓許多納稅人痛惡政客對財政運用的浪費。儘管約束國債是如此迫切，但對「財政紀律法」的適切性卻仍有商榷餘地。

首先，若照「財政紀律法」要求政府，每年債務增加比例，應比前一年減少一個百分點的規定，那麼財政政策做為調節總體經濟的靈活性必然盡失，而淪為僅是開源節流的帳目管理。更甚者，若財政運用日後被套上了「財政紀律法」這件緊身衣，那麼根本沒有開展新政務的可能，而將喪失民主政治的活潑想像能力。是以，「財政紀律法」的緊縮主張，就像人們為了減肥而無條件節食，根本罔顧身體健康般地不智。

其次，泛藍所提的「財政紀律法」其實是歐美保守派的學步。無論是歐盟的馬斯垂克財政緊縮標準，或是美國的平衡預算主張，都是藉口財政赤字來削減他們認為過高的社會安全支出。換言之，這是社會安全與服務從原由政府提供，轉手到市場交易的大計畫，更是商品與市場化的突破號角。設若如此，我們將不難想見，一旦景氣衰退日甚，而攸關就業安全的財政支出又在赤字的詛咒下不得動彈，那麼貧富差距懸殊、風險承擔個人化將是必然惡果。這也就是為何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史蒂格利茲（Stiglitz, J.）會在90年代前後，先後針對美國平衡預算主張與IMF的結構性調整計畫大肆抨擊的原因所在。

上述質疑並非倡議赤字可以漠視，亦非否定財政紀律法催生者的用心，而是旨在提醒赤字問題，實不宜僅就財政觀點孤立看待，應以聯繫宏觀經濟整體的財政功能著眼，否則將如本文所提醒，財政紀律法適得其反的非預期後果，恐將更難以收拾。

近15年來，台灣學術界「唯一跨學科的左翼、激進社群」的《台灣社會研究季刊》，將於今、明兩日舉辦以「邁向公共化．超克後威權」為題的討論會，並以其編委集體名義發表的「宣言」揭櫫了對4個普世價值的追尋，即：社會正義、政治公共化、認同平等與兩岸和平。

誠如台社所言，從國民黨政權相對私人資本的自主性，到現今民進黨主政下民粹威權體制的動員國族區分、緊張兩岸關係、壓迫社會運動、傾向資本國家，在在壓縮了廣泛的人民參與、深入討論的公共空間產生。後果是，政治不只與人民的生活疏離，成為藍綠惡鬥的獨占場域，而且更是將所有的社會議題「惡鬥化、兩極化」。

我們只消看看最近的「統獨爭論」戲碼。本應依著人道、同理心對策處理的偷渡客與大陸新娘公民身分問題，卻可以以國家安全為由，一方面妖魔化這些人，一方面動員台灣仇恨中國人的情緒。再者如對電信工會、台鐵工會的作為，藍綠陣營，猶如解嚴前的威權體制下的態度，只是雙方位置調換罷了。此宣言的出現，適時地在如此粗暴、威權與世儈的政治與媒體場域中，重新注入了冷靜、理性的關注。

台灣的社會，誠如台社所說的，需要深思熟慮的民主公共參與，然而參與的場域，絕不應只是學術而已。80年代之所以有著風起雲湧的社會與政治運動，當然非民進黨人士「收割」式的詮釋，而是各個不同群體的草根運動、知識份子與社運工作者們的努力結果。如今，台灣走入了「民粹－國族威權」的路子，我們必須從歷史與社會的實踐中去反省。

客觀的社會條件驅使著我們去面對新問題，卻不一定因而就意味著舊問題的解決。太強調概念的「超越」，若沒有具體地，腳踏實地的實踐策略，最終只是玩玩論述遊戲而已。

「台社」的出現，是80年代台灣社會運動的一環，造就國內學術界「唯一跨學科的左翼、激進社群」社會身分的，恰好不是因為這些人比起先前的學者有著較為先進的學術工具，而是因為他們以自己的學術養分，回到涵養的環境中，在社會中反實踐對權威體制的反抗。

規範性的宣稱要召回深化的民主共領域，以超越兩極的藍綠惡鬥的泥沼，當然有其對台灣社會的診斷，但還缺實踐場域的連結。不能說說就算了，然後縮回校園，以努力專營如何申請國科會計畫（當然，其中有人不介意成為學術威權體制的施為者）為己任，置世人事務為論述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