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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專題 ◎與英文焦慮和平共存
【立報】
教 育 專 題 深 入 報 導《11/10/2003》

本期內容
   與英文焦慮和平共存
   因為我的黃皮膚



與英文焦慮和平共存
宋嘉行

(德州大學奧斯汀分校課程與教育研究所博士生)

一個留學生的自我解放妳如果有機會觀察美國電視廣告中的角色組成,會發現一個令人不太舒服的情況,即廣告中如果販賣代言產品的是一群人,則這一群人的種族組成常常是一群白人加一個黑人,或最多再加上一個黃種人(當然更多的情況是全部為白人)。

看到這些廣告,不知為何總讓人覺得有種說不出來的哪裡不對勁。起先我以為是不合理分配角色的問題——比如,說出主要商品訊息的通常都是白種人,有色人種不是台詞較少、戲份較輕、扮演出問題的人,就是最多只是說明次要訊息(當然更多時候只是站在背後當樣板),真正讓有色人種當唯一主角的廣告不多。

久了我才發現,除了是「有色人種只配跑龍套」這種老掉牙分配角色讓人不舒服外,主要是「一個有色人種在一群白人中間」的這種組合,讓人看了覺得非常突兀。因為真正的現實生活裡,尤其在南方,自然形成的親密友誼團體其實是很少發生這種「安排」的。「一個」黑人是很難打進「一群」白人中間的(當然努力向白人看齊的例外),大多數的同儕團體多少還是有點顏色分明,或者至少混合比例相差不會那麼懸殊。那麼在這些商業廣告裡給這些有色人種「安插一個位置」,目的究竟在說明什麼呢?當然是要說明:「你看!即使只是拍一個廣告,我們都還是會把有色人種考慮進來的!」其實他們要說的是:「你看!我們多麼尊重多元文化!people of color竟然可以在這裡有「一席」立足之地!

在舞台上有一個位置固然是很好,問題是,這是個什麼樣的位置呢?多半只是輔助的、附帶的配角而已。而且這配角還是孤單的。我們要知道,把敵人想成是一個人還是一群人,這種數字遊戲會在雙方心裡上產生不同的作用;而長自己威風、滅他人志氣最好的方式,就是讓那個她/他人失去支援,陷入孤立無援之境,而自己則是有一卡車的夥伴做後盾。

事實上,諷刺的是,非裔美國人(African American),或者說,幾乎所有膚色較深的種族,在文化上是比膚色較淺的Caucasian American(白種美國)偏向體主義,廣告裡那種「X+1」的模式不但不符合文化現實,更暗示了普遍存在在當代美國社會裡,一種要向白人團體看齊、解消自己的根源團體、打進並且融入白人主流文化的價值觀。因此有色人種在這些廣告裡的功用其實不是代言產品,而僅是一種象徵性的地位,用來代言「美國是個包容力強的大熔爐」這個形象,並且為這種假象背書而已。

我在這裡用這麼長的篇幅說明對美國當代商業廣告的觀察,目的不是要證明美國是個多麼虛偽的國家,說它並不如它自己所講的、以及很多人所想的,那麼開明開放,說他們所謂的「尊重多元」常常只是一種拿來喊喊的口號而已。我要說的是,他們對於自己本土的理解,也同樣是充滿狹隘的、扭曲的傲慢與偏見,而這適足以對映他們同樣狹隘的、扭曲的、傲慢的對國際的理解(這再一次證明:好的國際觀才能生出、也只能出自於好的本土觀)。一個不懂得尊重自家人的人,你說他會懂得尊重外人,打死我都不相信。

總之,「美國人缺乏國際觀」或著「美國人只擁有美國式的國際觀」這個刻板印象有時也不免真的出現在這堂課(教育人類學)的教室裡。這間教室裡的美國學生們在談完自己國家/社會/學校的問題後,雖然偶爾也會問及:「妳們國家的情況呢?」但就像前面所談的廣告,這種問題常常只是居於一種陪襯、附加的位置,就像英文文法裡的附加問句或子句,只是用來說明或加強主要子句,本身沒有太重要的功能。

當然妳可以告訴他們我們目前面臨哪些問題,但我向妳保證,真正想深入了解的人並不多,更何況一堆人連台灣在哪裡都不知道,只知道好像與菲律賓很像。

這種沒有太大功能的反問,心態多半是出於禮貌,最多是出於一種好奇,而且也僅止於好奇,就像觀察某個舉止神祕的陌生鄰居,只是用來滿足自己窺視的慾望與浪漫的想像,從來不是為了達到理解(他人)的目的,更遑論反省(自己)。

外國學生因為語言障礙,以及本國學生並不渴望多做理解的心態,而自然落入邊陲位置,變成對本國學生來說不大具有重要性的非主流團體;leader與follower就這樣自然而然地被塑造出來,毫不生硬、絕無刻意、就這麼意外地複製了教室外真實的國際現實,我旁觀這一切,內心其實非常痛苦。

隨著加諸刻板印象、劃分主流團體與非主流團體而來的,是非主流團體中個人面貌的模糊不清。英語流利的本國人由於擁有表達的利器,即使當中有些人個性比較內向,還是有許多機會表達自己,即使他/她並不如何想要頭角崢嶸,她/他那至少讓人聽得懂的語言還讓人有機會認識到「Who he/she is」。

因此這一群本國籍學生每個人的性格都被凸出得很明顯:叫Liah的那個短髮女孩思路非常清晰而且主動積極,是班上挑明了講反戰運動的學生,母親在南非從事婦解運動的她十足的領袖氣質;

叫David的那個戴眼鏡金髮男孩則秀氣斯文,不發言則已、一發言都切中核心,他關懷貧窮西藏兒童的教育問題(同時博士論文也做這方面的研究);

叫Jose的那個墨裔學生則留著性感的小鬍子,每回上課都西裝筆挺的他總讓人想到熱情的佛朗明哥舞者,他最想做的就是扭轉白人同胞對墨裔移民的歧視現象……

領先的這一群十來個人,每個人都是班上的主角,所謂主角就是:他們每個人都叫得出名字,每個名字背後都有一張清清楚楚、分得出誰是誰的臉,每個人的自我形象都鮮明到讓人印象深刻。相反的,英語破爛的亞洲人相比之下,在班上就顯得沒有聲音、沒有臉孔,由於不常站出來表達的結果,他們相對而言讓人記不住名字、讓人搞不清楚誰是誰、像一團迷霧,彼此都相像到讓人只要想到其中一個就連帶想起(他們那)一群。

我不知道大家怎麼想「一個與一群」這樣有點無關緊要但實際上又有點重要的問題。對我而言(或者對許多信仰非實證論典範的人而言),在人類事物的領域裡,當個體的面貌模糊,總是能夠被人很輕易地用集體的一個統稱或一個形象或一個分類……總之是一個集合之類的大圈圈、大括弧,籠統地一網打盡的時候,這其中就含有一種暴力的成份。

是的,你(妳)沒看錯,我也沒寫錯,我寫的正是妳所看到的,你可以再讀一次這個句子:「當個體的面貌模糊,能夠被人很輕易地用集體的一個統稱,籠統地一網打盡的時候,這其中就含有『暴力』的一種成份。」

我知道很多人不接受這種說法,他們會說:「沒有這麼嚴重吧?『暴力』,是一個太強烈的字眼,按照妳(們)這種說法,暴力將變成無所不在。」是的,我要說明的正是這樣一個觀點:暴力(不管何種形式),在當代社會是無處不在、無時不在的;重點不是它的定義為何或範圍寬窄,重點是它之所以存在,是因為我們允許。妳若覺得這個名詞太強烈以致於太礙眼,妨礙繼續往下閱讀,那麼或許我們換個說法,叫「權力」,權力不會存活在真空狀態,也不會僅存在在惡人身上,它像空氣一樣自然,鑽入我們每個活著會呼吸的人的毛孔之中,盤據在我們的意識思維裡,它當然也潛伏在最進步開明的人腦袋之中。

那個教育人類學班上的授課老師(Dr. Douglas Foley)是該領域一位有名的學者與老馬的信徒,他一整個學期都在提醒我們暴力的本質,注意各種有關暴力的議題,包括畫界、分類、位階、標籤、刻板印象、歧視……,以及與之有關的各種文化現象和教育政策。而我觀察到的發生在我們班上的現象不正是一種暴力現象嗎?雖然從來沒有一個本國學生會大聲指著我們的鼻子說:「你(妳)英文太爛了,我聽不懂妳(你)在說什麼!」實情是,絕少有人會用這麼極端的方式,毫不留情地傷害一個人的自尊心(尤其是會來選這堂課的學生);但這並不表示這沒有隱含「畫界、分類……」等歧視與暴力的行動在其中(即使是會來選這堂課的學生)。

暴力從來不是以一種赤裸裸、直截了當的方式被進行,尤其在(看起來很進步的)學術領域與大學校園裡,它總是有很多變形與偽裝,因此它輕飄飄地讓人不感覺它的存在,卻深深地盤繞在體制與思想之中。諷刺的是,最讓人難以察覺的往往就是這種最隱形的、間接的、沒有赤裸裸呈現的精緻的軟性暴力。

我對暴力議題一向敏感,這種因為語言的失落連帶使身分一併失落的待遇,更是讓我格外痛心,我能知道本國學生為何不願多與外國學生互動,因為他們聽不懂。但他們之所以變成一種暴力來源,並不在於他們「聽不懂」——聽不懂對方的話是人類互動時很常見的事;他們之所以變成一種暴力,是因為他們「不想去聽懂」。既得利益者不想去理解弱勢者,是最可怕也最可悲的傲慢,是這種主觀「態度」,而不是那種客觀「技術」,讓他們變成一種暴力的施加者與維護者。而外國學生的自尊往往就在這種「我聽不懂你,也不想聽懂你」的情況下益發受到傷害。

私底下我常去找Dr. Foley談。都對人類學有濃厚興趣的師生倆,竟不約而同有類似的觀察。「妳看到了嗎?」有一次他有感而發,很無奈地對我說,「不管他們(指領先群裡的部份本國學生)讀了多少指定的reading,做了多少課堂討論,他們就是不明白,書上所說的那些許多就是他們自己的寫照。」

這讓我想起在另一門課裡看過的一卷帶子,一名非裔美籍人士在一個探討種族問題的諮商團體裡聲嘶力竭、痛哭流涕地當面指著一個白人夥伴痛陳歧視問題,而所有人(包括我們這些旁觀者)都早已知道他在說什麼時,那個白人團員仍然一臉無辜不解的表情,彷彿是在說「我真的不懂你為何那麼激動。那是別的白種人的問題」,看得我們直搖頭嘆息。哎!要一個既得利益者「去知道」自己是一個既得利益者,遠比要一個受害者知道自己是一個受害者,要困難的多了。

(待續)

(回目錄)



因為我的黃皮膚
編譯
盧永山

文■Celeste第一次在國外過秋天,真是很特別的感覺,特別可以感受到所謂秋天的蕭瑟。今晨,一個人踽踽獨行在康河(Cam River)邊,頂上是和煦的陽光,迎著徐徐涼風,不時有落葉飄到頭上。在這裏兩個禮拜了,也安頓的差不多了,我開始愛上劍橋這個地方。沿著康河走,有一些小巧可愛的咖啡廳,也看到星巴克(Starbucks),雖然這是美國文化的代表,但畢竟是自己在台北熟悉的地方,也特別有感覺。人在異地,很自然的將一些熟悉的東西或味道,與曾經的美好做個連結,這或許也是一般人的生存之道。

劍橋的晚上很安靜(週末晚上除外),我住的房子尤其如此。一方面是看電視除了要花很多錢外,每年更要繳給政府很高的租金,因此一般的學生在自己的房間是不會裝電視的。再者,劍橋大學對學術的要求高,因此大部份學生其實很認真。

許多人覺得明星學校的學生一定非常聰明,但依我的觀察,聰明的學生不一定進得了所謂明星學校,但明星學校的學生必定要有一定程度的認真。據了解,這裏的研究生每天至少花8小時以上在自己的課業上,有些甚至在12小時以上。

最近愈來愈能體會菲傭或外籍勞工在台灣的處境與心情,因為我現在正踩上別人的土地上,一個非熟悉語言與聲音的土地。上週新生訓練時,見到我的指導教授,她叫我少跟說一樣語文的人在一起,以增加更多英文表達的機會。但我慢慢有一種感覺,不是我特意要跟亞洲人走近,因為只有在文化相近的情況下,彼此很容易互相了解,雖然也用英文溝通,但就是少了一層文化的障礙,目前在班上跟我感情最好的,就是一個南韓學生。

在超市,或走在街道上,我喜歡觀察一些互動,其間也透露出某些訊息。有一幕是我永遠不會忘記的,不過我要先強調這是個別經驗,不能概化成所有的狀況。

超市的收銀員是位黑人男性,排在我前面的是位白人女性,這位黑人收銀員露出雪白的牙齒,笑得很燦爛,好聲好氣非常有禮貌的跟白人女性示好,白人女性不太理會,有一句沒一句的,都已經轉頭看牆壁了,黑人收銀員依然笑得很燦爛。不久白人女性算完帳走了,不曉得是不是之前求愛不成,還是種族被歧視的移轉作用,輪到我時,笑容不見就算了,態度還不太好,令人感覺不舒服。

在這裏,語言與文化似乎成為種族自然區隔的一個重要因素。在教育研究所的餐廳裏非常的明顯,總是看到一團亞洲人在一個角落,白人一個角落,而巴基斯坦等中東國家的人往往會選擇加入亞洲人的區域,而大家都講著英文!有一次我故意坐到都是白人的長餐桌,結果也沒人理我,他們繼續講他們的,而我完全沒有插話的機會。

因此,我開始思考著一個問題:是亞洲人保守封閉嗎?還是白人表面上顯示出開放與多元文化,事實上因白人優越的作祟,有意無意的把亞洲黃種人區分開來?這個思考面向是我在台灣完全體會不到的,但這種感覺其實不舒服。

例如昨天不知道為什麼浴室的水不熱,優越的英國人Sam及澳洲人Dennis直接就懷疑是我關的,事實上我根本不知道開關在哪裡,真是冤枉!可能的理由一,我是新到的;可能理由二,我是House內唯一的東方人;可能理由三,我是女生。我從沒想到種族與文化的衝擊,對我心情的影響竟是這麼大,這是旅行再多國家都很難體會到的。

(回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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