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陳一隆(教育工作者)
(e_long@mail2000.com.tw)
前天匆匆趕到車站,準備搭車北上觀賞心儀已久的藝術團體演出。上車後,匆忙地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還在調適身體呼吸之際,身旁坐著一位也欲北上的歐吉桑便開始跟我說起來話,我也只好匆忙應對;和歐吉桑的對話原本只是偶然相遇的兩名陌生乘客該有的虛應話語,但因台鐵運輸貨車對撞事故,導致我們搭車北上至宜蘭某些路段需轉乘公車接駁另一段火車。抱怨繁瑣搭車程序開啟了我和歐吉桑對於花蓮經濟發展議題的對話。
與歐吉桑的話題一開始從我的工作談起,便從個人經濟開始拉到大環境經濟議題,我們便自然而然的談到「蘇花高速公路」。「花蓮若有一條高速公路就好了?」歐吉桑開口便清楚的說出他殷切期盼高速公路的大建設帶來的繁榮景象!「為什麼?」「因為花蓮經濟發展的很差啊!…我們花蓮人都很窮啊?如果可以有一條高速公路從台北開到花蓮,你想台北人每個禮拜都來,一定會帶來繁榮的!」歐吉桑的說法反應在台灣長期經濟發展的迷思中,構成生活想像的物質基礎,確實是擺放在資本主義的發展邏輯之列,所以工程發展可以帶動經濟發達。我婉轉的質問歐吉桑的認為「那你怎麼確定高速公路可以帶來繁榮呢?」歐吉桑笑笑的說:「這大家都知道啊!你看高速公路開了之後,汽車、人潮就開始往花蓮來,人一多,你想花蓮怎麼不繁榮啊!」歐吉桑的話提醒我社會學的反省和主流經濟學之間的落差。
「不過,花蓮開了一條高速公路,你看沿路景觀都受到破壞,而且你也不一定保證大家開車來就一定會來消費,搞不好大家就當天往返台北、花蓮!妳反而賺不到花蓮的錢!」我試圖從歐吉桑的話語來回應高速公路等於繁榮的花蓮邏輯,「少年欸,你沒看到今天的情形喔!你啊常常座火車就知道,我們花蓮人每次從花蓮到台北都很不方便ㄟ,每次坐火車都買不到票,這緊甘苦呢!若有一條高速公路,時間跟火車差不多,而且現在公車又很舒服,還有總統座椅…這樣甘不好!」歐吉桑的發展邏輯邏輯背後確實有其生活物質的困境,「而且你吃都吃不飽了!你還管漂不漂亮!更何況高速公路也很漂亮啊!一看就不會覺得花蓮很落後!」歐吉桑美學觀似乎已經濟軸線與生活便利為判準,我不禁走起眉頭「啊!這樣花蓮的景色就不自然了啊!」
【營造魅力的城市論壇】如何讓台南有趣又好玩!
(永續台灣文教基金會) |
主辦單位:永續台灣文教基金會
地 點:台南市南門路南門城牆下
對 象:對台南市有想像的各行各業民眾
時 間:2003年11月21日(五)09:30-12:00
討論題綱:
一、台南有魅力嗎?台南好玩嗎?
二、你對四百多年的古都台南有何想像呢?
三、從空間與人的營造,如何讓台南更有魅力、更好玩?
(全文請按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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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會不自然!你一定不是花蓮人,難怪你講這種話!」。面對歐吉桑的質疑,我試圖提出解釋我的觀點包含對於環境保護與經濟開發質疑,「我想只有你一個這樣想吧!」歐吉桑再度質疑,讓我不得不指出花蓮其實長期有一批人關心花蓮前景,近期,並組織一個反對興建蘇花高路的團體默默耕耘。歐吉桑聽了之後,便挺起身來,相當不以為然的跟我說到:「我跟你講那些人都是西部來的教授和學生啦!他們回家可以做飛機啊!我們哪有那個錢…可是他們沒有想過我們花蓮人工作都要到台北ㄟ!每年過年過節回家都很不方便,而且這裡沒有工作機會,大家都只好往台北走啊!…他們反對的這些人都是來花蓮賺錢的啊!他們在這裡的工作不喜歡還可以到其他地方工作…你等他們錢賺的跟我們一樣多的時候,又要照顧一家人,而且工作都沒得選的時候,然後他們的小孩都在外地唸書、工作不回來的時候,看他怎麼說!」面對突來的憤怒,深為農家子弟的我是感同身受的,確實物質決定世界及世界觀;所以反對運動若缺乏貼近底層社會物質生活,同樣也會忽略物質生活所建構的世界觀,而這世界觀影響了底層社會的抉擇。所以,若運動的終極關懷擺放位置是理念而非真實的生活面貌,我想確實是一場脫軌的演出。
而像歐吉桑這樣多數的草根人物及其運思邏輯,似乎就是在花蓮幾次的反對運動論述中被稱為沒有走「自己路的人!」。但我想更為客觀的檢視花蓮在地人的思考,其企求溫飽與期盼經濟發展帶來溫飽的邏輯和西部的民眾沒有兩樣,同樣的,對於反對運動的冷漠,東西部的民眾也一樣沒有差異,但東部的民眾,卻必須背負缺乏歷史縱深及土地認同的「移民」的污名的可能性!這樣的說法首先相當漢人中心的論調,排斥其他族群加入運動的可能性;其次亦排除了台灣新移民(外省二代、外籍新娘/國際新娘、外籍勞工/國際移工)認同台灣的說法;我想較為可觀的指出,花蓮多數階層屬於中下階層的社會組成,缺乏任何有力的社會資源,對於反抗體制的做法,動則得咎,隨時需要可能面對國家機器暴力對待的方式,多數民眾皆會選擇沉默以對。但我想更為諷刺的是,從一個階層的觀點進行理解,不論我的文章,或者是先前任何反對論述的文章,花蓮多數民眾的社經位置並無法讓他們得知我們曾經發表過這樣的言論!
當然,除了經濟開發的迷思之外,對於花蓮重大建設案為何只有反台泥與反火力發電廠成功,我想科技研究「鄰避效應」理論可以稍微解答這個疑問!亦即現代性的身體觀深受現代醫學與衛生之影響,任何對於身體健康危害的公共建設確實具有反對的正當性(更為詳細的論述在此無法深究),或許這個說法稍微可以緩和花蓮人沒有辦法「走自己的路」的擔憂。面對經濟開發,東西部民眾經驗是雷同的,蓋高速公路都好,但對身心有嚴重危害的焚化爐、高壓電塔等等都在民眾反對之列。所以歐吉桑不悅的說到:「那西部蓋高速公路怎麼沒有人反對呢!」,我只能微笑以對,因為似乎我們這些外來客才是沒有歷史縱深,所以我們去生活脈落的期望保有台灣最後一塊淨土。
高亢的情緒之後,歐吉桑倒略為側身的轉過頭跟我說:「啊!你說那個是什麼團體?我怎麼都沒聽過!」歐吉桑的話倒提醒我反蘇花高的論述在花蓮民間似乎是難以聽聞,除了花蓮民眾多數像歐吉桑一樣期盼高速公路的興建浪潮外,反蘇花高論述一開始便從公部門公共政策著手,但可以理解的事因蘇花國道興建政策後便逢花蓮縣縣長補選,所以趁勢提出反對政策的策略;但迄今半年多來,卻仍不見有蹲點和地方工作組織的動作,反對蘇花高興建策略仍停留與立法院立法委員辦公室、媒體串聯的運作方式,後續策略的伸展,似乎讓人深感恍若這是一個台灣長期倡議代議制等同民主的結果,也讓人恍若置身台北某媒體立委為民「伸張正義」的畫面!
歐吉桑的「我怎麼沒聽過!」疑問,令我相信在花蓮,不只他沒聽過,多數像歐吉桑的人都沒聽過,讓我驚覺這一場反對蘇花高的運動究竟跟誰站在一起呢!究竟反對的是什麼!藉由批判教育學的「意識化」觀點反思,任何反對運動除了運動成果之外,運動過程中,受壓迫者的意識覺醒應該更是運動的核心,已經被過度濫用與溫情化的「人非工具,而是目的!」似乎可以用來反思一場只尋求代議制與媒體曝光途徑的反對運動。
有趣的是,這幾年受到國家機器挹注大量資源於「社區總體營造」文化政策,照理說,尋求「社區共識」至少會成為草根運動組織的口號,雖然社區總體營造試圖以去政治與再中心地方組織的工具性觀點進行操作,但好歹也是會以一個在地居民參與的民主形式進行組織運作,但至少迄今為止尚未反對蘇花高組織呈現這個面向的可能性。
歐吉桑的困惑,不只存在一個社會底層的民眾身上,就像我這種努力掩蓋布爾喬雅階級體味的人身上也層出不窮!過去幾個月,因為經常收到片面的反對蘇花高論述,令我感到困惑為何反對論述為何斷斷續續呢!而沒有一個比較全面的論術與對話呢!但就在我最近都沒收不到反蘇花高團體論述之際,一日在某位教授的
outlook 中,發現反對蘇花高論述原來只有大學教授才可以接收完整資訊的前提下,我想這場反對運動已經不是中產階級的嘉年華,而是一場大學精英的
VIP 聚會了。看到這樣的情景,我心中暗想如果今天國家機器大發慈悲,決定以反對興建蘇花高人數和贊成比例暫停興建高速公路,以目前得以掌握反蘇花高訊息且關心進度人口比例(因為不知道任何興建訊息實在也無以反對興建啦!),可能可以暫停興建的比例,恐怕不到蘇花高高架橋兩座橋墩之間的距離!
就在歐吉桑還不斷跟我抱怨因為執政黨沒有當選補選縣長導致蘇花高興建延宕之際,我隱約感到窗外縱谷景色是如此明媚!但烈日卻照的我雙眼難以清晰的直視洄瀾淨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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