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報】═══════════════════ |
教 育 專 題 深 入 報 導《01.15.2004》 |
本期內容 | |
◎ 專訪攝影藝術創作者紀國章(下) | |
◎ 法國展現藝術多樣貌藝術 敏感‧包容 | |
◎ 人生多舛讀書人 |
專訪攝影藝術創作者紀國章(下) | |
文 |
林益民 |
創作生命的再生阿爾市是梵谷、高更等印象派畫家曾經居住過的小城,法國文化部自 1970年開始,每年7月在此舉行國際攝影節,5月到坎城舉國際電影節。在開展後幾年,阿爾市更設立了國立攝影學院,成為舉世最佳的攝影藝術教育、創作環境。 紀國章表示,阿爾國際攝影展( Les R.I.P. d'Arles)官方展每年約為30至40檔次,但有許多非正式展,利用民房、教堂或咖廳展等等自行展出,遊客逛一下阿爾市就可以觀賞到至少60個攝影創作展覽。 1997年紀國章獲邀阿爾國際攝影展(Les R.I.P. d'Arles),他的作品被放在梵谷文化中心紀念畫廊,那原本是收留梵谷的精神病院,法國文化部出資將之改造為高級的展場。把舊公共建築轉化為藝術空間,是法國文化體制的重要創意之一,例如奧塞美術館,是棄置不用的舊火車站改造而來。紀國章說,台灣近幾年主張文化創意產業,就從法國學來將棄置不用公共建築,轉化為藝術展演空間。但除此之外,台灣並沒有學到法國,營造一個豐富的藝術環境以及善待藝術家的真正精神。 紀國章 1994年返國後,覺得在台灣壓力很大,反而是回到法國最能釋放他的壓力,或許是因為那是一個接納藝術家、尊重藝術家的社會。他不諱言對台灣的文化體制感到沮喪灰心。1995年元月,他開始為布袋戲大師黃海岱留影,但這段與國寶級藝術家相處的經歷,更讓他覺得台灣的文化官僚對藝術工作者的無知與無能。1995年4月13日,恩師郎靜山去逝,他錯愕地發現台灣政府對這位國際知名攝影藝術家的冷漠。 紀國章指出,法國文化部遺產司下設攝影文化遺產保存局,每有藝術大師去世,便編列預算,指定專家團隊 3至5人,用2年的時間,進行分類、建檔、修護的工作,第3年進行展覽推廣,並出版作品集、傳記,以實際行動,來標榜法國人發明「攝影術」的驕傲,並將藝術家生命力所化生的精緻作品,有系統地保存下來、推廣出去。 紀國章說,他曾為郎靜山接洽相關作品典藏計畫,法國文化部方面表示了極大的誠意與意願,當時媒體報導文建會主委陳郁秀表示希望「國寶」能留在台灣,並會派人洽談瞭解,想不到苦等 3年,郎靜山家人及紀國章都沒有接到相關的接洽訊息,紀念展都已經辦了幾次,政府連一個「瞭解」的行動都還沒有開始。 此外,大環境也十分不利於攝影藝術創作者,紀國章說,在台灣幾乎每個人都進過電影院看過電影,但卻很少人進藝廊看攝影展,更不用提典藏攝影作品的風氣。由於一般人認為攝影作品有底片,可以無限量發行,所以不會保值,寧可採購畫作,但紀國章表示,版畫也算是可以複製的作品,但在重要的藝術品拍賣場合司空見慣,並沒有所謂「無限量發行」致價格崩盤的情事,更何況歐美拍賣場也開始拍賣攝影作品了。 紀國章表示,聯合國教科文組織認真研究過攝影藝術家的處境,因而制定了一個「默契」,希望所有創作量與質達顛峰的中青輩攝影家,同一幀作品只複製 50張並編號,作者保留第一張(#1),其餘49張可以在市場上流通,如此有助作品日後增值,除了讓藝術家可以安養晚年,更增加私人典藏的動機。目前國際知名攝影家都遵守這個默契,因此其實攝影作品的量,要比版畫要來得少(版畫界的默契限定是100張)。 台灣攝影作品典藏的價格、數量及品質都不足,台灣無法尊重國寶級藝人的遺作而典藏推廣,亦無專業人才來進行文化資產的保留,台灣的文化官僚對攝影藝術的無知等等,這些都是大環境的現實,也是紀國章在交出國際成績單、取得藝術家身份證後,無法再逃避的折磨。 1999年後,紀國章尋思在台灣辦個展,到底目的是什麼?辦給誰看?難道只是自己在肯定自己、檢驗自己是否進步嗎?他找不到答案,加上重新回到媒體的工作壓力,紀國章陷入了憂鬱的低潮中,持續5年,藝術生命幾乎找不到出路。 就在這個當頭,數位影像技術發展一日千里,「前數位時代」的紀國章,不知道自己費盡心血所發展出來的藝術生命與技術,是否會一夕之間被數位浪潮淹沒,再也無法保有創作的獨特性與主體性。他說自己是最尷尬的一代,老一輩大師已經有歷史定位,不必管新技術的發展,新世代是在新技術中成長,也沒有什麼問題。但像他一樣的中青輩的創作者,必須面對陌生而令人恐懼的技術衝擊,並做出選擇,涉入還是被淘汰! 紀國章說,有些人把數位合成照當成了藝術創作,在他而言,如果因為數位技術取代了主題構思與布局,讓創作者不必再三審視攝影素材,去發現前人未曾意識的角度,那麼只要會用電腦影像處理軟體的任何人,都可以是藝術家,而藝術的創作,就可以是數位技術的隨機組合,這等於宣告他過去辛辛苦苦的藝術實踐的落伍與過時,也是他藝術生命的死亡——不必再到植物園苦候荷花枯萎,不必用心算計每一道波紋能夠帶來的視覺感受,更不用提及在暗房中數以千計日子裏泡出來的技術效果。紀國章發現,數位技術將使得「大師」與「藝匠」無所區別。 不只紀國章有拒絕數位科技的情結,他到法國和一些攝影家們聊天時,也都發現了同樣的憂懼。他們不想被數位科技牽著走,因為他們不曉得一頭栽進電腦之後,是否還可能擁有往日的藝術能力與空間?是否能夠保有特定的風格?有一些社群於是堅持以「純影像藝術作的精神風格」來劃清界線,或根本是拒絕數位技術的誘惑。紀國章自覺,數位技術帶來的壓力,也是讓他沉沒於憂鬱之中的另外一個因素。 紀國章認為,藝術家從事的工作就是概念轉換和表達於實體,是「從無到有」的創作過程,一件藝術品從作者腦中理念,到化為實體,要不斷自問「到底要做什麼?到底要表現什麼?」技術雖然重要,但觀念藝術總要凌駕於技術之上,數位技術太過強勢,讓他很沒有信心去駕馭。此外,盤算現實,若將心力投入電腦技術的學習,將減少傳統攝影藝術創作的時間,如果沒有什麼成果,那也意味著是「走錯了路」! 去年 6月,紀國章在創作的荒漠中,以「置之於死地而後生」的決心,開始學電腦,當初忖度大環境如此,就算他走入數位世界是失敗,也無所謂。他說:「不瞭解會更恐懼,更可能被淘汰。」半年來,他在學習中創作,在創作中學習,不斷提醒自己,要用藝術之心來帶領技術,而不要陷入於強大技術工具的誘惑,終於發現使用數位技術的「定位」,很簡單,他說自己只是多了一個「數位暗房」,或多了一個表現的媒材工具。 今年,紀國章剛滿 40歲,在沉寂5年之後,他終於要再開個展,並且完成經營近10年的「色彩三部曲」,近日展出的「印象‧櫥窗」作品與「黑白律動」有著強烈的對比,在許多破碎、扭曲的實體光影/倒影之上,鍍以極其飽和的顏色,他再度以平凡而人所忽略之處,彰顯了無處不在美學結構。雖然從憂鬱症的谷底走出來,紀國章不諱言他皈依基督信仰起了重要的作用,但這次個展的內容,是他自1997年起陸續在國內外拍攝,融通了數位技術的成果,並未脫離他10年來的色彩三部曲的創作意圖。在可能實驗失敗的風險下,紀國章頑強地選擇呈現這些成果,但因為還沒有獲得國際藝術攝影社群的回應,他不敢斷言成功。 觀賞「印象‧櫥窗」,也是觀賞一個專注創作的生命的心窗,他生於斯長於斯,以具有國際與歷史的視野,深刻的感官敏感度來從事創作,並召喚並挑戰著我們心窗的框架,讓我們回到生活中極其平凡之處,也是極其基本而安定之處。 「印象‧櫥窗」將於 1月16日起在FNAC台北環亞店展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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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目錄) |
法國展現藝術多樣貌藝術 敏感‧包容 | |
文 |
林益民 |
學習的重點不是學校,而是整個大環境! 留法攝影藝術家紀國章表示,台灣、法國的藝術學生求知欲望沒有太大差別,但台灣與法國的藝術環境差了十萬八千里,因此想要學視覺藝術的人,多半仍選擇到巴黎或紐約。 紀國章曾任法國國立藝術學院的客座副教授,目前也在國立藝術大學兼課,教過兩地的學生。他表示除了藝術環境上的差異,法國藝術學習硬體也比較優越,「在法國,藝術教育體系隸屬文化部,而不是教育部」。 紀國章認為國內藝術教育的體制較缺乏彈性,例如戶外寫生實習,必須要很早就向學校申請,但在法國,藝術老師享有百分之百的自主權,只要學生不抗議,當天告知學生都可以。「這只是一個例子,或許是台灣學校顧慮學生的安全吧!」紀國章表示。 此外,紀國章認為台灣學生傾向保守,容易「體察上意」而不自覺囿於師承,無法突破,「就像參賽者會去猜評審是誰,而投其所好」一樣。幸好為了分數而不選擇自由發揮的氣氛,近年來已經逐漸降低,或許這正也是「大環境」影響的另一個明證。 目前網際網路發達,紀國章認為可以彌補兩地訊息落差,學生上網查找資料,也是重要的學習,但真正全方位培養學生創造力的,還是大環境。 紀國章指出,藝術教育的前提,就是不要給學生「框框」,不要預設範疇,讓學生能夠依其感動來創作,而生活週遭環境才是最多感動的來源,因此大環境裏令人感動的藝術與美,勢必是新世代創作的泉源。 法國以發明攝影術為傲,每年全國各地要辦理超過 500個攝影展,尤其阿爾市的國際攝影節,更是全球攝影藝術家會師的聖城,這個小城優美風景,曾讓梵谷、高更、畢卡索等印象派畫家盤桓流連。法國文化部透過藝術創作者的敏感,瞭解阿爾城在國際藝術創作領域的優勢,1970年起辦理國際攝影節,數年後更在這個不到10萬人的小城,開辦法國唯一一所國立攝影學院,成為國際上全方面培養視覺影像藝術創作能力的攝影重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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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目錄) |
人生多舛讀書人 | |
文 |
賴鼎銘(世新大學資訊傳播學系教授) |
在世新大學性別研究所開課的經驗,真是讓我永生難忘! 去年 12月中旬,修我「性別、知識與權力」課程的石定洲突然發了一封信給我,信中提及二週前的「體檢報告已經出爐,醫師告知有罹患淋巴腺腫瘤及甲狀腺腫瘤的現象,學生將於12月16日再度住院接受放射線檢驗,報告會於12月25日出爐,醫師建議我檢驗期間保持休息狀態,因此,學生想請假兩週,關於作業部分,希望老師能讓學生延後補交,部分需要導讀課程,也懇請恩師於體檢報告出爐後,能讓學生再行加量補齊,以示公平。」 看到這樣的信,真是令我震驚不已。石定洲是中途加入我班級的研究生,看起來高頭大馬,身體健健康康的樣子;沒想到,一生起病來就如此嚇人。為了讓他安心看病治療,我回信請他以治病為重,功課先不要放在心上。 過不了兩天,他回了一封署名「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的信,其中指出「明天就要去檢查,今天抽空到書店買書,計畫帶到醫院讓自己消遣用,煞是有緣,竟遇到同學。其實,人跟人相處就是一種緣分,跟她招呼寒喧後才發現,求學問、做人,不都是如此?自從企管專科畢業,插班輔仁大學唸法律,到中山大學修教育學程,以至到世新唸碩士,這之中固然有許多恩師提攜,但是賴老師的影響讓我受益匪淺。」他在信中還稱讚我「倚老不賣老、彈性不固執、幽默不傷人、關心不冷漠、真誠不矯情」。 透過同學的信中看自己,的確是一種人生的體驗。尤其來自面對生死交關疾病的學生的口中,更讓我難以自已。我也沒有想到我在性別研究所第一次開課,就能讓這一批學生讀出如此的興味。 在這一堂課中,我開了一些書單,多半是知識與權力相關議題的讀物,這其中包括一些批判味道甚重的翻譯作品。他們必須輪流導讀,每週更必須寫心得報告。我很難得看到有如此投入的學生,他們彷彿找到自己人生的缺口,讓自己流入知識的大海中,接受各種不同思想的衝擊與挑戰。 這一些學生,來自不同學門。其中兩個是旁聽生,有一個更是國北師的研究生,目前在國中任教,每週老遠請假從新莊跑到世新來聽課。我有時雖然常為了一整天的課感覺疲累,但看到他們如此興緻高昂的樣子,我都會不自覺提起精神,與他們神遊思想的世界。 有一天我不知為何,跟他們提到米蘭昆德拉《生命不可承受之輕》這一本書,並談及我幾年前研究名人自殺的過程,我曾因此收集了不少顧城、老舍、三毛、王國維、班雅明、海明威、三島由紀夫及川端康成等名人自殺的資料。萬萬沒有想到,這些學生除了聽得非常動容,聊開以後,我才曉得這些學生有的或有親人以自殺結束生命,有的更有過自殺的念頭,有些還親身嘗試過。石定洲就不諱言,他曾割腕幾次。 看來,年紀輕輕,他們在人生的旅途上並不順暢,他們曾經如此艱難地面對生命中幽黯的深谷。現在,他們進了研究所,讀書讓他們找到另一種的快樂,但往後呢?我實在不敢多想。我現在只想盡一己之力,帶這些學生經驗大思想家奮鬥的歷程,這或有助於他們走出自己的一條路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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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目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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