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 灣 立 報 《 言 論 廣 場 》 2004.01.19

當今台灣政治確實是口水辱罵甚於政策辯論，民主化除了選舉與煽情的電視傳媒外，沒產生任何正面的能量。至於本土化，更造就了「大台灣情結」的福佬沙文主義，不但讓僅居全台 15%的外省族群憂心忡忡，也讓客家、原住民族群倍感邊緣。更有甚者，如今這種排外敵對的族群意識更進一步向國際與兩岸問題上擴張，「一邊一國」要造就的是一個去中國化的「福佬人的台灣」，而不是多元、民主、包容的台灣。

八十年代解嚴以來的民主化與本土化風潮交互為用，如今已然失控的「族性政治」正在台灣蔓延，知識菁英們的普遍憂慮並非沒有道理。然而在全球化的推波助瀾之下，此一趨勢很可能還會延續！

八十年代興起的新自由主義，不只在經濟上去管制、民營化，政治上的民主化也作為一種意識型態橫掃全球。蘇聯解體後，東歐相繼發生種族清洗的悲劇；在西歐，由於全球化所導致的大量移民而衍生的種族敵意更為加劇。如今隨著美伊戰爭出現，中亞回教基本教義派與西方世俗民主價值格格不入更成為恐怖主義的溫床！從全球範圍來看，非常諷刺的是，種族主義其實與全球化相伴而生。更吊詭的是，民主化中所強調的各別團體利益的申張，卻極易被執政者所濫用，而成為「只申張我所屬族群的利益」，這在新興民主國家更是常見。

在台灣，中國因素使得族群問題更形複雜。隨著全球化對中國市場擴張，使得兩岸並不僅是「認同」問題而已，更多的是基於巨大經濟利益以及中國對全世界所產生的磁吸效應而導致的「不得不然」的問題。這種非自願狀態以及中國歷來對台問題的不當處理，更使得政治人物得以操弄。也可以說，在台灣，族群問題還牽涉到在冷戰解體，全球化加劇，台灣優勢地位驟降，以及面對新崛起的中國所產生的焦慮以及惶然不安，這種牽涉到國家發展巨大轉折的定位問題，絕對不是搞形式民主的公民投票就可以解決；反過來說，高唱族群和解平等可能也離這個問題的層次太遠。

因此，族群問題與兩岸問題應該是要區別對待的。前者有歷史與認同的感情因素存在，是內部問題，後者則是必須扎實地就各種政經利害關係加以評估，是外部問題。如今不幸的是，不論執政或在野，皆把這兩個問題攪和在一起。

隨著大選攻防，族群議題逐漸加溫。最近有其他社會團體跳出來批評這種操縱族群議題的做法，而藍綠政黨也順勢操作把責任推給對方，藍營批判綠營的台獨基調並提出「反族群仇恨法」，綠營則給白色恐怖受難者平反呼籲人權，並暗批對方是白色恐怖幫兇。

台灣族群問題的根源，確如族群平等行動聯盟的黃文雄點出的，乃是一歷史未能清算的問題。這有兩個糾結。一是戒嚴體制下白色恐怖的島內基礎未被清算，這清楚地表現在台灣的經濟、社會、軍警統治體制幾乎完全延續戒嚴時期的東西，除了領導人更換之外並無變化，而且甚至被透過藍綠合營的「台灣奇蹟史」的書寫大加讚揚，充分顯示出藍綠雙方對於台灣社經結構的看法高度一致，反映了他們都是同一制度下的得利者的事實。

二是此一白色恐怖的國際基礎也原封不動。這基礎不是別人就是美國。台灣戰後被納入美國勢力範圍，內政外交無不受強烈影響，美國形同是不設總督府的台灣宗主國。這個狀況今天依舊，我們從公投法爭議中美國政府所扮演的決定性角色便可知道。

要面對現在的族群問題，恐怕還得更認真地清算歷史才行。

（文字工作者）

常有人說，台灣其實沒有族群問題而只有選舉問題，是因為選舉才挑起了族群的仇恨，也常有人批評台灣選舉太過不理性，充滿叫罵、口水，更有人說種種牽涉統獨問題的言行都是意識形態，根本不必爭也不應爭。這種說法，不管怎樣以族群平等、社會清流或是和平理性來包裝，終究是一種精英的曖昧。

這些曖昧的精英們說族群問題是因選舉炒作而生，說選舉不理性全是叫罵口水，這等於是說那些選舉造勢場合的群眾都是笨蛋，是被野心政客操縱的無知愚民，無法看破此一意識形態的迷障。至於發言的精英們呢？何以大家都為選舉瘋狂而我卻能獨立超然呢？顯然是因為精英們比較有知識，是理性、和平的清流。

但是，精英們有提出任何具體的政經分析嗎？有提出任何政策建議嗎？沒有。他們說要對社經議題展開理性辯論，卻連起碼的分析也提不出來，或是空談一些大家都知道的常識如重視經濟發展、兩岸和平、族群平等，卻一再地批判選舉中的俗民大眾的表現，空談某種知識風格，理性優雅的格調。

這些精英們的空洞表態，一方面把俗民百姓當成愚民，另一方面又說不出個真正的道理來，又怎能期望眾「愚民」跟他們一起理性呢？

（政治評論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