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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育專題 》英國助中國女童
【立報】
教 育 專 題 深 入 報 導《01.28.2004》

本期內容
 
 徐顯德揮灑美麗境界



徐顯德揮灑美麗境界
林益民

畫家徐顯德說,畫畫不能「胸有成竹」,否則會有擺脫不了的匠氣。他稱下筆前的意念為「夢想」,而揉合紙、水、彩、筆的畫面,就是夢想成真。但圓夢通常十分艱辛,一幅 160×114公分的水彩畫,不順利時會因無數意外而「夢碎」,順利時也得顧及畫紙水色潤燥,不間斷地奮鬥30小時,方得圓滿。

民國 81年自商場殺出,專心水彩創作的徐顯德,突破了傳統水彩精巧單薄的設色瓶頸,以獨創技法,捕捉山光水影易於渲染卻又厚實的矛盾格局。他的巨幅水彩作品在藝術史中十分罕見,資深文化人許芳智慧眼獨具,去年12月專為徐顯德的作品,在台北市敦化南路開了一家藝廊,並安排2005年5月紐約、2006年東京展出,在畫展之前,他流浪西藏作畫的紀錄「茫茫西藏路」,亦將以英、日語在兩地出版。

徐顯德為了山水風景,經常露宿,經得起西藏數以百計的跳蚤,也忍得住一段時間不洗澡。但蟄居淡水教學與創作時期,衣著素淨,一頭披肩散髮與黑髭鬚,襯托著白裏透紅的臉頰,據說還有不認識女子,會被他驚嚇得「從電梯中奪門而出」。雖然望之儼然,談起話來卻和氣直爽,惟論及對水彩創作,他就顯得自主而孤傲。他說「畫畫是痛苦、孤獨寂寞一輩子的路……一旦安逸,就會失去靈性」。

徐顯德出身桃園鄉間甲級貧戶,自幼愛畫圖,高中赴台北就讀復興美工,入學後是學校惟一分期付款繳學費的學生。高二時,仍繳不出學費,母親分別從三個親戚家商借才免於中輟。在台北生活,則由好心的同學父親「帶回家養」。後考上國立藝專,但學純美術,無法以創作謀生,試圖投入創業卻又遭遇挫折,負債千萬,幸得好友容忍,才免受囹圄之災。

徐顯德不諱言在生命最低潮時所遭遇的痛苦,他開計程車,被心情不好、喝醉酒的幫派份子架到山間毆打出氣,幸好「老大」一時失神,小弟要他趁機快走,他才得以獨自渾身是傷地溜回城裏。

他擺地攤,淩晨批貨趕到八堵去,租攤位 800元,整天生意做下來,只收入600元,還有一整個攤子散亂的成衣要整理。

在證券營業員年終獎金可以有 200個月的那個時代,他發憤圖強地考了一個執照,想不到考上了之後,政府開放證券交易經營,營業員風光不再。

經歷 5到6年的失敗,徐顯德自問,生命何以至此?何以如此令人絕望?由於生活無著,他想要翻身,也曾經嗜賭,這愈發令他找不到出路。

徐顯德雖然絕望,但總有一口掙扎著要生存下去的「氣」,他自知狀況不對,變換各種生存方法來活著,回顧起來他自稱是「打不死的蟑螂」。想不到越過了低潮,徐顯德竟有另外一番機緣,投入出版業發了家,在專業藝術圖鑑市場裏占一席之地,極盛時期員工可達百名。

那時他生活觥籌交錯、應酬不斷,但雖然收入豐足、人脈廣布,他心中還是覺得這並非他真正想做的事,他沒有真正的滿足。

自幼就喜歡畫圖的徐顯德,自覺為生存所逼而經盡滄桑。在出版業期間,他和同事們經常接觸中今中外有名的藝術作品,也經常討論畫家的歷史定位,他逐漸明白以自己的感知能力,在藝術史上是可以有所貢獻的,似乎有一個藝術家的胚苖,在他的生命裏滋長著。

徐顯德可以做生意的機會還不只這一椿,他兄長奮鬥有成,兩岸有工廠,規模不斷擴大,一直要他去幫忙。但約在民國 80年前後,徐顯德父母親一年之內相繼往生,他陪著一路照顧、進出加護病房,最後仍必須送終,這段歷程讓他感悟到累積金錢不是面對「生命無常」的好辦法,在加護病房就算是千萬富翁,也是「孑然一身」。

自此他的生命有了急迫感,徐顯德要的是「死而無憾」的生命,活著的每天,都在實踐深藏心中的理想,而不是工具性地賺錢以備「不時之需」。

民國 81年,徐顯德結束出版公司的業務,選擇自己生命最深繪畫創作渴望,起初他在淡水閉關作畫,謝絕外緣,但違反他習性的生活異常辛苦,兩年內不斷重覆嘗試創作,但就是「畫不出來,內心浮動,都畫表面的東西」。

更糟的是,徐顯德已經放下一切,孤注一擲,若發現自己根本無法畫出滿意的作品時,似乎注定要輸掉人生,這比過去流浪求生存有著更深的絕望,他又開始去博賭。

幸好徐顯德總是可以懸崖勒馬,他知道自己必須更澈底地脫離人群,才可能有機會。於是他開始往「大自然」跑,在沓無人煙的山間水邊流浪,在「人不堪其憂」的生活條件下寫生。

在都會裏,徐顯德是個夜貓子,在野外,太陽下山後一片漆黑,他不能畫了,只好躺在車上,從 6點到半夜,沒有辦法閤眼睡著,逼著他開始「觀想生命」,也讓他開始真正走進了寧靜、深遠的境界,他說,因為心沉穩,手繪的線條就有力,也就有了真正的敏感,發現風景的「律動」。

徐顯德在大自然裏重生,真正開始了「不改其樂」的創作生活,除了教學生來換取生活費,他在一簞食、一瓢飲的苦行生活中,殫精竭慮於再生大山大水之間的「感動」。

觀看徐顯德的畫作,可以發現他特別有感於陷落於天地悠然格局下,渺於滄海一栗的人生──為拔地而起的萬仞絕巖,或無邊無盡的高原所撼動的,是無知所累積的視框;被悲壯蒼涼的西藏天葬所破碎的,也是無明所孕化的執著。徐顯德的水彩畫務求其大,就是要表達「偉大與渺小」的對比,就是要染點出畫家在瞬息萬變的宿命下,對無常的永恒對抗。

徐顯德說,他畫水彩,不是表象的重現,而是境界的再生。他經常到野外做鉛筆速寫,但回畫室後開始著墨的畫作,卻從來不打鉛筆稿,也不抄他自己速寫下來的景象。

對他而言,出外寫生是一種藝術身體的淬煉,從眼看、心看到手繪,在身體上累積豐沛的「藝術力道」,在靈性裏涵養深厚的「生命感懷」。回到他戲稱為「倉庫」的畫室後,讓生命感懷與藝術力道相互交融,化為每一道水彩筆觸,並趁著紙水濕潤合宜之際,趕著他「圓夢」的路。

「夢也會枯竭。」徐顯德說,所以他習於苦行僧般到處流浪,自天涯海角收集感動的境界,然後在畫室裏孤獨地奮鬥。

畫大幅水彩技術之難,不僅在筆觸不可更改補作,也在留白與設色必要須臾之間底定,更在於透明水彩本質上輕靈渲染,卻無法厚實深遠的限制。

他指著一幅 160公分寬的畫作說,這藍天得一筆完成,從左到右,快則筆觸粗燥,慢則彩水過度渲染,經常一筆下去就知「夢碎」。因水彩畫必須如此一氣呵成,徐顯德不得不經常熬夜畫畫,經常整夜成果,只是一身虛脫。

但徐顯德不是機會主義著,他仍要將每個夢想的澈澈底底走完, 10餘年來做過無數的實驗,可為者,他會養精蓄銳,另起爐灶,努力地挑戰每一筆每一劃。若不可為,他也要瞭解為何不可為?是技術問題,還是意念不明,或竟是感動不夠。

身處大自然的感動是徐顯德創作的活水源頭,也給了他藝術生命最大的自信,常去西藏、尼泊爾等等無人之境流浪,徐顯德表示,他所繪出的境界,若有他當時感動的 10之1,他就死而無憾。

除了風景,他也經常閱讀,據說他畫室堆滿了書,只要不是出外寫生、在家作畫的時間,他都在看書,以擴充自己的視野。他像個傳教士一般,將自己的生命奉獻給了人在大自然裏能有的感動,他無時不刻想著,該怎麼去傳達那曠遠而真實的解脫與存在感,因為那正是當前的都會文化裏,人們欠缺靈性敏感度所無法直接理知的福音。

一般人認為,繪畫的基本技術是當畫家的重要條件,但徐顯德表示,技術雖然重要,但其學習不需要天分,有人學得快,有人學得慢,但總學得會,只是當技術領導創作時,未免流於匠氣。他認為當一個畫家,首要條件是要有充足的感性,他舉例表示,入伍當兵時,曾與同袍一起浸沐夕陽餘暉下,同袍們沒有什麼感覺,他卻滿心感動。

除了感性要夠,徐顯德認為畫家要有精粹清純的真誠,因為每次落筆都分分明明地,沒有灰色地帶可以投機,因此繪畫的人不能自欺,一旦有所虛偽,畫作就會軟弱無力,他認為台灣有很多畫家不夠努力,因此也無法自我突破,因此他以「孤傲」來形容他的藝術創作,是準備「孤獨一生的傲骨」。

徐顯德指出,畫家的行動必須是一種「修行」,但腦中是「不清淨」的,因為始終保有將感動主動表達出來的欲望,這恐怕要比「四大皆空」的截然出世,要來得困難。

從商務活動中解脫了自我,投入繪畫創作,除了感性,徐顯德也有他理性的一面,他表示「做生意的時候,心很空」,且自認就算「傾一生來賺,也賺不過那些庸俗的有錢人」,因為那些人長於算計,並以積累為樂。

徐顯德也分析水彩藝術的本質,知道這種可以渲染的水墨領域,出自中國藝術傳統的他有很多的優勢,是西方傳統下的畫家無法企及與傳承的。他也明白中國當代水墨畫也開始「大氣」了起來,有許多長寬動輒以公尺計的單幅大畫,但他嫌水墨設色太過呆板,不符合令他感動的實然。而曾經嘗試過油畫的他,也指油畫沒有辦法透過渲染而形成自然邊境,讓他畫不出想要的感覺。

正當一般人歡慶春節的時候,徐顯德悄悄地到尼泊爾去了,他說他不過年,也不生養子嗣。或許正是如此,他才得以完成寄託藝術生命的每一幅作品。

徐顯德的作品在 99度藝術中心展出,地址:台北市敦化北路一段259號5樓,電話:02-2700-3099。

(回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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