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筆記】21.菲力普˙普曼《我是老鼠!》 Philip Pullman “I WAS RAT! or The Scarlet Slippers” ★我們必得擁有一個身分,才可以在一個地方安身立命 如果有一天醒來,你發現自己變成一隻老鼠?那會是怎樣一種光景? 《我是老鼠!》描述的是一個正好相反的故事;一隻老鼠醒來之後,發現自己竟然成為一個小男孩。他甚麼都不記得了,只是清楚的知道自己以前是一隻老鼠! 故事開始於他在迷迷糊糊之際,敲了一對老夫婦的門,他們好心收容了他,並且為了幫助他回家,撇下工作,到市政府、警察局備案,也帶他到醫院檢查是否有撞傷的問題,因而才會喪失了記憶…… 故事可以區分為四部分:小男孩和老夫婦,學校校長、老師和宮廷哲學家,馬戲表演老闆和竊盜集團,報紙媒體和司法機關。 故事其實並不曲折也不離奇,然而卻精采逗趣還兼具了感人溫馨的特質,除此之外,更可在故事中窺見作者的用心,企圖用一個簡單的故事,彰顯一些人生深沉的課題。 首先是居所的問題。在此並非單指一棟房子或者平日居住的地方,而是一種歸屬或者該說,伴隨著身分關係而被歸類該隸屬的地方。 警察局,因為沒有人犯案,所以無法收容小男孩;市政府,因為沒有人走失兒童,也同樣將小男孩排拒在外;醫院,因為小男孩身心健康,無須作任何醫護措施而請老夫婦帶回;而老夫婦之所以撇下工作,想讓小男孩可以回到自己的家,也是因為這不是他們的小孩。 換言之,我們必得擁有一個身分,才可以在一個地方安身立命。血緣關係、身分證、學生證、勞健保卡、職場名片……得擁有這些,你才能在一個合理適切的地方,賺取所需好延續生命。拿掉這所有一切,僅僅只是一個生命體,無論健康與否,都無法生存。你得擁有這些關係這些數據,才能找個地方落腳。吊詭的是,若沒有落腳的地方,你可能也無法獲得這些數據! 多麼矛盾的關係!這也是非法移民的難處。 然而,對於生命本身,它從沒問過我們,到底要不要這個生命,在我們還沒決定之前,已經被迫得想辦法獲取這些數據,以便可以延續生命。會不會充滿荒謬?關於生命。 其次是關於所有權。馬戲團老闆因為小男孩對生命本身無知覺而禁錮了他,將他當成表演的道具,用來牟取暴利,並且私自認定男孩是他的資產;因為看上小男孩俐落身手,而將他帶離馬戲團牢籠的竊盜集團主謀,也為自己對小男孩的解救行徑而認定他隸屬自己所有,命他對自己言聽計從。而我們聽從父母、師長、警務人員、職場老闆甚至另一半的各形差遣,也許也曾陽奉陰違,然而大部分的時間裡,我們其實並不屬於自己,而是被迫被屬於子女、學生、市民、國民、職員……等等各種千奇百怪的名諱身分,可就是從來不是自己! 你難道不曾察覺我們經常違背本意,擔任別人加諸於自己的角色,鮮少脫軌演出,然而,怪異的是,這身體明明屬於自己,這條命儘管來自於血緣,但究其一生絕大部分的時間,餵養它的照應它的因它受苦受難的卻是自己,為什麼我們不能屬於自己不能率性而為,而必須遵從因為身分識別而必須承擔的種種義務與責任?並且還可能因為喪失了這類承擔而經常顯得憂心忡忡。為什麼? ★在別人的鏡身裡,對照出自己的形貌,哪一個才是真正的自己? 再則是既定印象。書中描述小男孩在學校因故再加上同學刻意捉弄而惹惱了老師,不分青紅皂白的校長因此施以體罰,小男孩嚇得落荒而逃,因而開始流落街頭。我想起學校生活的不自由,大部分老師獨大的一言堂教育,發現有些同學因為不守規矩或者行事作為違逆常規而被論定品行的優劣甚至被誇口斷定根本別妄想有任何未來可言。然而,不是有句古諺「小時了了大未必佳」? 我們是不是都被所謂的既定印象困住了?無論是以星座還是姓名還是紫微斗數甚至籤卦,彷彿一切冥冥中早已注定,那麼,我還苦苦掙扎著些甚麼?如果我因此而宣告放棄,那是不是也是一早注定? 我經常想,自己到底是怎樣一個人?之於甲,可能溫柔賢淑;之於乙,可能喋喋不休;之於丙,可能搞笑十足;之於丁,可能乏善可陳……我們在別人的鏡身裡,對照出自己的形貌,然而,究竟哪一個才是真正的自己?這諸多形樣,究竟是自己刻意因人而異偽裝而成的還是本性本就是如此? 至於報紙媒體其影響效應之大,我想實在無須贅言;對無知的恐懼可以釀成多大的災禍,也是時有耳聞。小男孩為自己無法當個好男孩而決定回到地下道生活;那是老鼠所熟悉的生活方式,然而,小男孩的外形卻令他被為了報紙銷售量而猛挖奇特新聞的記者,以誇大的方式,渲染了他的存在。 忽然,他變成一個可能危及小孩性命的可佈怪物,正在地下道伺機而動,準備隨時突襲城中的小孩,一時之間,恐懼瀰漫整座城市,每一個人繪聲繪影地描述這個地下道怪獸齜牙咧嘴的駭人外形以及如何殺害小孩的殘忍手段……迫得警察將小男孩自下水道抓進牢籠,並且為順意民意決定處死小男孩。 然而怎麼處決一個外形無論怎麼看都是小男孩而非樣貌猙獰的怪獸? 於是小男孩有了公開的審判,讓事實讓證據決定一切。 只是這些上台作證的人,無論是否見過小男孩,都指證歷歷說明小男孩的危險性之高,足以危害每一個人的生命,各個領域的科學家甚至帶著美輪美奐的報表及研究報告,說明小男孩的確不是尋常的小男孩而是披著人類外形的怪獸,必須早日處死……這些論調,激得人聲沸沸,結論全部都指向該立即處死小男孩! 多麼駭人的進展,不是嗎?輿論的可怕、盲目的殺傷力、思辨與論定是非的能力……有多少人缺乏而不自知?而更令人恐懼是「不自知」本身。 故事最後,小男孩最後真被處死?抑或者他真是一隻老鼠還是僅僅只是喪失記憶而誤以為自己其實是一隻老鼠的小男孩? 在此我就暫時保密,以免破壞了大家閱讀的樂趣。故事的結局為這本小說畫上完美的句點,讓我萌生想到小學校園為大家介紹這本簡單有趣又意寓深遠的小說。 不過,我可以給個暗示,這故事衍生自我們熟知的童話故事。 附帶一提(儘管附帶,卻是這本書不可或缺的一環),這是一本非常美麗的書。 書中共收錄了五十張彩色插圖,每一張都生動地表現了故事情節;在編排上也充滿美感和巧思,讓人覺得可以擁有這本書是一種多麼賞心悅目的幸福。 再加上故事本身精采又寓意深遠,已經成為我最愛的書之一。 別說這不符合邏輯,我從來不認為最愛只能單一存在,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