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記◆如果在春夜，一個拖稿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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糊塗塌客的胡說八道－－如果在春夜，一個拖稿的作者
耳目撩亂心得報告－－說不出是自殺

糊塗塌客的胡說八道
如果在春夜，一個拖稿的作者

　　春天到了，理應百花盛開……對不起，我離題了，其實是截稿日到了，理應交稿；但我還不知道該寫些什麼，腦中始終呈現醬糊狀態，對這次的指定標題「陽光、玫瑰和水」也一直想不出該用什麼方式切入，才有辦法把這麼光明的題材卡入我悲觀又樂觀的奇怪筆調裡。
　　「陽光」這個話題，除了被曬傷或到國外去看別人裸上身烤焦自己時比較有感覺之外，對於一個喜愛最後一刻才把智慧精華（？）瞬間擠出的欠揍作者來說，在闇黑的夜裡，四下無人，偶爾只覺得可能有鬼站在你身邊看你搞什麼鬼，還有窗外因為酒醉忽然緊急煞車的車子發出的刺耳聲響，偶爾會嚇跑我的瞌睡蟲外，我其實只聽得到自己的指頭趴搭趴搭在鍵盤上敲出的聲響，以及走得飛快、以光速流逝的時間，為什麼一個人會在離開考試生活這麼久之後，還樂於做開夜車這種對身體健康毫無助益的事情呢？
　　「啊！或許這就是我的宿命吧！」即使寫稿子也不專心的這位作者，還想把自己拖稿不肯寫的行為硬要跟悲苦的名詞牽扯在一起。但問題是，昨天你晚上連續看了一整部日劇到半夜兩點，前天晚上跟朋友在網路上聊天直到凌晨一點半，大前天晚上硬是打開電腦開始玩起連環新接龍這種玩過一萬次的遊戲，什麼都做了就是不肯寫稿，這又算是什麼宿命啊？
　　「啊！或許時間才能激發我的鬥志。」即使明天就要交稿也還是想逃避現實的這位，還想把無恥拖稿的行為跟勵志小品連結在一起。醒醒吧！你父母從小教你要對自己說過的話負責，怎生你長大後通通忘光光？偶爾還會扯謊說你快寫完了（其實才寫一句），電腦突然當機所以你的稿子通通人間蒸發（每天都在玩電腦的人好意思這樣說），或是已經開始寫了（根本連要寫什麼都還沒想），卻開始重感冒肚子痛（明明身強體壯好比一條牛），總之你非得拖到最急的時候才有辦法把自己綁在椅子上乖乖打稿，但寫稿過程又彷彿是另一個修道場，你一低頭就發現房間好髒亂必須馬上打掃才能安心寫稿，或一抬頭就發現書架上的書根本沒按照類別排放真該死，於是你站起身無意識地開始打掃起平常從沒想到該打掃的房間，整理起大約一百年沒去理會的凌亂書架，還把所有相簿拿出來翻整，並且深深地掉入時光隧道之中：「啊啊啊！好想去巴黎啊！」（你稿沒寫完，去什麼巴黎？連椅子都別給我離開！）「喔喔喔！年輕時長得真不錯。」（浪費青春的傢伙還敢說啊～～）「嘿嘿嘿，這個男人到底多久沒聯絡了啊？」（非得要在截稿前才發現這種事嗎？）
　　「啊！或許我早就江郎才盡。」這種察覺自我能力的發言，基本上可以不用再提，都答應人家了，你就算靈感燒盡、腸枯思竭，也得擠出最後一滴腦汁，才能宣布金盆洗手從此相忘於江湖，你難道忘記當初接下稿約時，簡直想高唱「感恩的心」那股衝動了嗎？
　　找藉口時間結束後，你把視線慢慢地移到時鐘上，才愕然發現已是凌晨三點有餘，而亮閃閃的電腦螢幕上只有一行可憐的字，游標沒力氣地閃爍著，就像你被一陣突如其來的睡意給襲擊，無可控制地再也撐不起厚重的眼皮，螢幕上也出現疑似周公代筆的外星文字，此時，一個剛從KTV出來，還在想自己剛剛那首歌唱得真不錯的傢伙，又突然一個緊急煞車，吱嘎聲從遠方傳來，頭幾乎快點到鍵盤上的你忽然被驚醒，擦擦嘴邊的口水，發現才打了四行字，而且除了題目之外，其他通通是「N」，由此可以判斷你頭點下去時的方位。
　　如此這般，你像是終於記起來琴鍵位置的鋼琴家，飛快地打起字來，六百，八百，一千，一千二，一千四，喲呵，即將抵達終點前，你把視線從螢幕移開，才發現外面的天空已經露出淺淺的魚肚白，陽光從你的窗戶怵然灑進來，美好的一天就在你腰酸背痛近乎中風狀態中自行展開了。
　　雖然再過兩小時就得上班去也，但在這個漫長的春夜裡，你不但證明了自己可能還沒江郎才盡，也並沒什麼想像中無法順利交稿的宿命，又能看到那麼漂亮、充滿光明感的陽光，你簡直想馬上跪下來（禁不起一個晚上的熬夜腿軟了吧，你這年紀～～），感謝電腦沒當機、外面的煞車聲適時叫醒你、編輯給你寫稿的機會……
　　我懷疑你其實喜歡的是把痛苦擠壓到最後一刻，然後享受全力釋放痛苦、並且沐浴在陽光下的爽快感覺，但是，小心肝啊～～

耳目撩亂心得報告
自殺遺孤編輯委員會‧長腿育英會【說不出是自殺】，先覺出版

　　大學畢業兩年左右，有一回我打電話給一個好久沒連絡的學姐，電話不是她接的，是她姐姐。
　　「請找XXX。」電話那頭沉默了半晌，「請問你哪裡找？」我是她的學妹，不過不同系。「請問有什麼事嗎？」喔，只是很久沒跟她聯絡了，不知道她最近過得如何？「她不方便接電話耶～～」沒關係，那我留我的電話號碼，請她跟我聯絡好嗎？
　　電話那頭又沉吟了一陣，「她……passed away了。」pass away？我雖然不確定這個片語是不是我以為的那一個，但這個詞肯定不是什麼好消息，我一急之下脫口而出：「為什麼？」答案是「想不開」。
　　我忙不迭翻開字典，「pass away，停止，消逝，去世」，一剎那間，我有種莫名其妙的呆若木雞感，死了？上次還說準備好好學燒菜、要當賢妻良母的她死了？那是我這輩子覺得自己離死亡這麼近，又這麼遙遠，好像一個放手，手心就空了，想不開？那是說，自殺嗎？
　　雖然在決定捨棄生命那一刻，我不知道她有沒有想起來，曾經我們在孤獨的二十歲那年有多麼需要彼此的鼓勵，她畢業時寫下「先走的人總是比較幸福的」這句話的紀念冊我現在還留著，從來沒想過那 竟是我最後一次看見她……那時候，我以為未來還很長，青春還正燦爛，當我開始在出版社當小編輯時，她卻先走了，沒有半點訊息。
　　我非常想念她，所以有一度瘋狂地要求我的朋友們一定要常打電話給對方，彷彿只要大家保持聯繫，我們就永遠不會失去彼此似的。
　　我曾經在另一則電子報寫過關於自殺的事，不過並沒有探討到身為自殺者家族的心情，而這本「說不出是自殺」說的就是自殺遺族的故事，那種莫名所以的哀痛，不管是親眼目睹父親自殺，或接獲家人通知匆忙參與後事 料理的家族成員，心理上或多或少都有著難以抹滅的傷害，而在每年自殺人口有三萬人次的日本，等於每一年都有接近三十萬人受到自殺的負面影響所害，而自殺人口裡，又以男性居多，約佔自殺比例三分之二，台灣在民國九十一年的統計，也顯示出當年的自殺人口為3053人，男性為2114人，女性則為919人，近乎一半的自殺人口，集中在壯年的二十五歲到五十九歲之間……
　　那可能就是你的父母親，你的朋友，你的配偶，你的親人，逐步攀高的不只是單純的數字，也包括了人際關係的瓦解與脆弱，就像書裡許多案例，在事件發生前，對親人發出的求救訊號那種冷漠的態度：「我像平常一樣愛理不理的，只覺得他那天的聲音不同於往常。」「我想起一個月前他在電話裡的聲音是那麼消沉。『爸爸非自殺不可了……』」除了憂鬱症或精神疾病這種無法以心理紓緩解 決問題的狀況外，到底有多少的自殺案件，是可以預防的？活下來的孩子們，就這樣日復一日背負「如果我那時多關心他就好了」的罪愆痛苦生活著，在難以挽回親人生命的夜裡，自責冷漠，也怪罪自殺者的心情兩相糾纏，又無法坦然說出「他因為自殺而死」這個理由，其實，死者已矣，但生者何堪？
　　「每個人都很脆弱，不是只有自殺的人才脆弱。」如果你考慮親手結束自己的生命，請想想這句話，死不見得能解決困難的人生問題，反而有時候，死亡本身，才是最難解的問題。

月光海洋新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