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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 育 專 題 深 入 報 導《2004-04-08》 |
本期內容 | |
◎ 閱讀第三世界 居家的無家感,無家的居家感-奈波爾的流亡紀實文學之一 | |
◎ 教授爸爸週記 台大文學院門口的一場對話 |
閱讀第三世界 居家的無家感,無家的居家感-奈波爾的流亡紀實文學之一 | |
宋國誠(政大國關中心研究員) | |
2001年諾貝爾文學得主奈波爾(Vidiadhar Surajprasad Naipaul),是一位典型卻充滿爭議的後殖民流亡作家。他是一位「在流浪中寫作、在寫作中流浪」的旅行作家,但他的作品卻多是「文化斷根」的厭世之作。他對殖民宗主國和被殖民母國毫不留情的「雙刃批判」,特別是他那讀起來令人血脈賁張的厭鄉情結,不僅在後殖民小說家中獨樹一幟,而且因為受到後殖民理論大師薩依德(Edward Said)的批評而毀譽參半。 奈波爾1932年8月17日生於千里達的查瓜納斯(Chaguanas)鎮,一個有著濃厚印度婆羅門傳統的工人移民家庭。祖父是移民第一代,來自印度西部的契約僱工,父親任職於千里達《衛報》記者,一生想成為自由作家的夢想並未實現,但因父子情深且不斷鼓勵兒子從事創作,舉世知名的作家夢卻在奈波爾身上獲得實現。 許多批評家將奈波爾視為「無國籍作家」,奈波爾則稱自己是一個「無家可歸的世界主義者」。他複雜的身世,他的跨國教育背景和多國流亡經驗,造就了他一系列作品中唱不完、道不盡的「無根者的悲歌」,冷峻而真切地反映了後殖民社會人民極度的精神困厄與生存難題。奈波爾從22歲開始寫作,他不像一般現代主義小說家粉妝濃抹、舞文弄墨的賣弄寫作技巧,而是融合冷酷直覺和熱力感應的靈魂透視手法,讓讀者在閱讀後的冷思中,體會他對殖民地人民那種含淚的幽默,心酸的諷刺! 從1999年2月發表於《紐約評論》「閱讀與寫作」一文對兒時生活的回憶來看,奈波爾雖然出生在自己的家鄉裏,卻深感生活在「一個外來的世界中」,有一種「居家的無家之感」。這個無居之感的家園,其實就是小時尚不甚理解的、從海上泊運而來的一個殖民世界。奈波爾雖然出生在千里達,但這塊土地卻像個「異域之邦」,在這個殖民社會中,老一輩的成天夢想重返印度故土,年輕一代卻竭力二度移民。「這個外部世界──美國、英國、加拿大──在各方面統治著我們。它給我們派來了總督,送來了一切生活用品,包括從奴隸時代開始島上人民所需要的罐頭食品。它們送來了英國錢幣、學校教材、畢業考試的題目,……滿足殖民地人民想像的電影、雜誌,……外來的世界送來了所有的一切。」 然而,奈波爾一方面批評殖民地社會那些買辦求榮的資產階級,嘲笑那些「殖民學舌」(colonial mimicry)的知識份子,但他也自承自幼就無法忍受這個殘破落後的原鄉故居,一心嚮往遠走殖民母國倫敦──這一文明與知識的帝國之都。 1950年奈波爾進入英國牛津大學英語系。從記錄了英國求學歷程的《父子之間:家書集》(Between Father and Son: Family Letters)中可以看出,奈波爾對其出生地千里達的厭惡與怨恨,歷歷而鮮明地佈滿字裏行間。他把千里達視為一個「自己經常被驚醒的噩夢」,把家人期待他學成返鄉視為一條自己必將抑鬱寡歡的死亡之路,把返國定居視為自己終生抱負的終結。他把千里達視為一個蠻荒貧脊之地,那裏的人民狹隘無知、粗魯愚笨。 1951年1月17日,奈波爾在給當時前往印度求學、但早已不會說印度母語的姊姊信中寫道:「千里達是大海中一座最可笑的島嶼。」奈波爾對他的母國印度也是極度地不懷好感,他把印度人說成「一群賊」,把印度描述為「一個骯髒、貧窮、悲慘的國家」,他希望姊姊不要受到印度教苦行主義、靜坐冥思和神祕主義等等事物的毒害和玷污。 對家園故居的嫌棄和厭惡,是奈波爾後來才逐漸體會到的「自我殖民化」的表徵,以及一種自身往往無法查覺的、被拋入和被嵌入的認同洗腦過程。他對倫敦生活的豔羨,對這個帝國浪漫情調的沉醉,說明了一種強大的歐洲文化霸權,作為一種悄然隱形的文化置換(cultural displacement)機制,支解並換裝了奈波爾內在的認同結構。奈波爾本身就是一個被徹底「殖民同化」的樣本,是無數成功的「殖民改造」的案例之一。 然而,奈波爾實際上又難以掩飾基於種族和文化差異所帶來的「格格不入感」,他把自己就讀的牛津大學說成「二流的鄉村大學」,人們如果「要找蠢男笨女,就在牛津」,他把英國說成「有半數是同性戀者的國家」,他深感自己「掙扎在兩邊堵塞的隧道裏」。1954年5月3日在給母親的信中奈波爾說道:「我對繼續留在這個國家的厭惡,不亞於回到千里達的恐懼。」對出生故土的厭棄和對寄居國的疏離感,說明了奈波爾處於認同斷裂的極度焦慮之中,一種文化斷奶既不可能、文化獻媚又不情願的精神分裂狀態。 從文化碰撞的意義來說,作為一個認同鬆散的外來者,要想真正融入宗主國文化的底蘊並尋找一種文化接合的熔鑄點,即使甘願採取徹底的文化歸順也往往不可得,而從宗主國的文化優勢地位來看,對「他者」的介入總會釋出某種排斥或同化的壓力,這是一種使人永遠處於間隙與夾縫中的分裂意識。對於奈波爾來說,這種認同處境無疑是一種「建構/拆解」、「接納/拒絕」、「同化/異化」的曖昧狀態。 奈波爾從1950年代開始發表小說,作品的風格可以區分為前後兩個時期。前期稱為「記憶文學」,後期稱為「旅行文學」。早期作品大部分以追憶18歲以前故居生活為題材。處女作《神祕的按摩師》(The Mystic Masseur, 1957),是一部諷刺性鬧劇,描寫了故居千里達的童年往事,一個有著宗教奇思怪想的人在千里達出盡洋相的故事,表現了奈波爾精巧的黑色幽默和「街頭敘事者」的才華。隔年出版的《愛爾維拉的選擇權》(Suffrage of Elvira, 1958),以1950年千里達第二次全國大選為背景,諷刺了千里達人對西方民主的盲目追求和可笑的後果。1959年的短篇小說《米格爾大街》(Miguel Street)出版,奈波爾開始成名,並獲得生平第一個文學獎「毛姆獎」(S. Maugham Prize)。(下週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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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目錄) |
教授爸爸週記 台大文學院門口的一場對話 | |
賴鼎銘(世新大學資訊傳播學系教授) | |
四月一日晨,趁著春假有空,送完小孩到學校後,我折向台大文學院門口,找尋打太極拳的師兄弟們。我已許久沒有練太極拳了!最近比較懶散,一睡就到約6點半,以前強迫自己早起,直奔文學院的場景已不復見。因此,一有時間,我必須盡量找機會多少動一動。 到了文學院門口,大部分人都已散去,剩下的師兄弟姐妹正要去喝咖啡。他們邀我一齊去,我以需要動一動為由,一個人留在文學院的騎樓下做柔軟運動。 看起來台大還沒有放假,進進出出打卡的人不少。我一邊甩手,一邊觀察這一些來來去去的員工,最後被二個女員工的對話吸引住了。 她們聊的是小孩子的教育。紅衣婦女問黃衣婦女,小孩有沒有去補習?黃衣婦女小聲地回答說,她的小孩連功課都做不完了,那裡有時間補習?紅衣婦女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一直問說為什麼不學這個不學那個?但我看黃衣婦女的態度,就知道她不是那種喜歡隨波逐流型的,她知道補那麼多東西,對小孩不見得好。但處在台灣這種環境,她只能不好意思地支支吾吾,而不敢理直氣壯地回答。 她們聊著聊著,話題轉到小學生的作業問題。她們談到現在小孩子作業很多,老師常常要求小朋友一齊完成一份作業,因此一到週末,小孩子常會聚在一起。但卻產生了二種後果,一種是小孩子聚在一起玩得不可開交,作業卻是媽媽幫忙完成,結果當然是皆大歡喜:小孩子玩了一天,作業也得了獎。 另外一種後果則是父母親不插手,要求小朋友自己完成。結果自然不必說,小孩子七嘴八舌地拼湊出作業,但成績卻非常不理想。 黃衣婦女因此抱怨,要國小的學生作這些作業,其實有點強人所難。她說在國外,學校的圖書館及公共圖書館有很充實的館藏,小孩子如果實驗碰到問題要查資料,圖書館可以馬上發揮功能。她抱怨,我們的圖書館及教學設備並非完善,但卻要小孩玩像西方的教育遊戲,到最後都只是聊備一格罷了! 這樣的哀嘆,我在隔天中午的一場飯局,得到了呼應。4月2日中午,我與旅法的葉老師及李漢國的老弟,一齊到上河圖吃飯。席間,葉老師向我談及,他覺得台灣的小學生真可憐,學那麼多東西,都沒有自己的時間,哪能快樂!他告訴我,法國小孩看起來都很快樂,因為他們有許多自己的時間,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葉老師還告訴我一個故事。他說有一對移民法國的台灣人,望子成龍,本來對小孩也是採取台灣的教學模式,要求甚嚴。但有一天,這個小孩竟然要求要去學做麵包,不想讀書了!很怪異的是,這一對父母竟然答應了這個小孩的請求,讓他進職業訓練所,而且每天早上4點起床,就只為了送他們的小孩去學揉麵團! 葉老師講到此,有點感動的說,法國的社會就有這種彈性!他們給小孩自己嘗試的空間非常大。聽到他的描述,我卻感傷地說,台灣基本上離這種包容性還遠,我們的社會還活在「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境界,不管能不能練,有沒有興趣,總是要被勉強拿到畢業證書!這是形式主義高掛的社會,小孩子自然沒有出頭天,因為一切都被大人的價值觀所設定了! 葉老師說,也因為有這種彈性,所以法國的各種技藝都仍然非常興盛,因為有興趣的傳人不缺。這讓我想起幫我推拿的許師父,他一直感慨找不到傳人,再過個1、20年,他的一身功夫,看來就要失傳! 這到底是他的悲哀,還是台灣社會的悲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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