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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 育 專 題 深 入 報 導《2004-04-15》 |
本期內容 | |
◎ 閱讀第三世界 居家的無家感,無家的居家感(之二)─奈波爾的流亡紀實文學 | |
◎ 教授爸爸週記 但求老死法國 |
閱讀第三世界 居家的無家感,無家的居家感(之二)─奈波爾的流亡紀實文學 | |
宋國誠(政大國關中心研究員) | |
1961年以後,奈波爾進行廣泛旅行,除了加勒比海之外,足跡遍及印度、南美、非洲、中東、美國和馬來西亞,作品類型因而轉向「旅行文學」。 儘管作品類型前後不同,但奈波爾堅持「小說非虛構」的原則,認為小說應是社會歷史的真實反映,但反映又不只是簡單的記錄或浮光掠影式的散篇報導,而是一種將紀實材料、深度凝視、心理剖析和人物生態融為一體的「批判寫實主義」。奈波爾還發展了一種「混成」的小說形式,開創了一種將自傳、報導、歷史事件、小說敘事和社會調查於一身的「社會批評文本」,以滿足他那種處於「文化斷裂」的主體情境下,以真實性敘事來彌補其「認同碎片」的寫作目標。 「在旅行中寫作」(writing in traveling)對許多後殖民小說家而言,絕不僅僅具有一種「邊看邊寫」或「邊寫邊看」之寫作模式的簡單意義。處於文化混雜和認同斷裂境遇下的作家,往往需要不斷旅行和不斷飄泊,才能避開那種認同斷裂的焦慮感,破除宗主國從外部強加而來的那種文化規訓的無奈感;它更需要一種流動的置換,一種飄移的暫存性,才能逃離宗主國文化洗腦的暴力,才能緩解處於靜態固著下的認同碎裂。因為一種安居定室的「在家中寫作」(writing at home),反而意味著認同虛化和無家可居的壓迫感;一種「無處是家處處家」的境遇,不僅是後殖民流亡作家創作的的動力來源,也是一種最能表達第三世界人民靈魂痛苦的文本風格。 《米格爾大街》是奈波爾的成名作。小說由17篇平行展開的短篇故事所組成。每篇故事既是相互獨立,又是彼此關涉,形成一種劇情上局部與整體交互穿插、敘事上時空與人物轉換覆現的「疊合式文本」。小說座落在千里達西班牙港(Port of Spain)一個被人忽視的偏僻角落,故事描寫一個無名少年的成長、鄰居生活、人物生態以及少年最後負笈渡洋求學的過程。「米格爾大街」實際上是一個殖民地社會的縮影,街上人民的生活和心理,不僅反映出殖民地人民對西方帝國文化痴苯而拙劣的摹仿,也反映出殖民同化政策如何從靈魂深處拔除了殖民地本土文化的集體記憶。 小說中充滿了花樣百出的胡鬧、了無意義的虛渡時光、裝腔作勢的西洋派頭、重覆失敗的理想。在「博加特」這一短篇中,主角博加特(Bogart)原是一名街頭小混混,因去了一趟帝國城市,回來之後就成為街上幫派的老大,意氣風發,無惡不作,他不僅成天賭博、酗酒,還學了一口美國化口音,摹仿美國式的語氣、姿態和習俗。奈波爾以一種耶揄嘲諷的文筆,以一種黑色幽默的悲憐心情,道盡了殖民地青年「殖民學舌」和「挾洋自重」的扭曲狀態,人們在這裏看到殖民地人民因為貧窮和殖民教育所導致的人格扭曲和精神頹靡。 「沒有名字的東西」一篇中,主角波普(Popo)是一個木匠,整天關在自己家裏鋸這個、刨那個,樂此不疲,從不休止,普普宣稱,他在製造一個「沒有名字的東西」,一個不知名的、超世俗的偉大理想。 整部小說中最具諷刺意味的短篇是「布萊克.華滋華斯」(Black Wordsworth),奈波爾刻意組合了英國浪漫派詩人布萊克和華滋華斯的名字,以「黑色華滋華斯」這一稱呼,來傳達一種黑色嘲諷的意味。這位幻想成為流浪詩人的B. 華滋華斯,把大部分生命花在觀看蜜蜂、蠍子、蜈蚣等小動物,希望從中得到寫詩的創意或靈感,他相信「慢工出細活」,設想如果每月寫一行詩,22年之後在他生命束時,就可以寫出名揚四海、感動人類的詩篇,為達到此一目的,他每天在大街小巷裏以每首詩四分錢的價格推銷自己的詩,好讓街坊鄰居知道他偉大的理想和過人的才華。閱及此處,許多讀者無不悲由心生,欲哭無淚! 《畢斯華斯先生的房子》(A House for Mr. Biswas, 1961)是奈波爾以其父親為人物原型來敘述一部「移民創傷」(colonial trauma)和「認同錯置」(dislocation of identity)的作品。主人公默罕.畢斯華斯(Mohun Biswas)生來就有6根指頭,這個帶有不吉利象徵的原罪胎記,使畢斯華斯在一連串罪不在己的烏龍悲劇中被迫四處遷移,乃至即使被迫入贅圖爾斯家族(Tulsi family),也終究無法獲得身份的自主和尊嚴。由於無法忍受流浪和寄居,畢斯華斯在他短短47歲生命中,一直夢想擁有一棟自己的房子。「房子」,實際上是畢斯華斯尋找一個在物質意義和形上意義的安居之所,是畢斯華斯追求身份地位、認同歸屬和社會地位的象徵。然而,畢斯華斯的夢想並未實現,只好從送給自己兒子的「玩具房子」獲得想像的滿足,即使他毅然脫離圖爾斯家族逃往西班牙港,靠撿拾美軍報廢的材料搭起一座破屋子,但最後還是被玩火的孩子燒成灰燼。 畢斯華斯是一個無根者、邊緣人、流浪漢的典型人物,也是第三世界底層人民的集體象徵。奈波爾通過一場靈魂尋根運動的失敗,向人們展示了移民僱工文化底盤上的失根狀態,向讀者展示了第三世界人民集體失憶和精神蒼涼的苦境。(下週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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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目錄) |
教授爸爸週記 但求老死法國 | |
文■賴鼎銘(世新大學資尋傳播學系教授) | |
4月2日,與旅法的葉老師吃飯時,他講了一句讓我深思許久的話。 事情肇因於選後社會的不安定,葉老師問我的感覺,我對他明言,台灣因此次選舉造成的族群撕裂,及二個陣營互不信任的情勢,確實令我有點擔心。我反問他的感受,他倒是老神在在,一副信心滿滿的樣子。我看他這種樣子,接著問他,他會老死台灣嗎? 他的回答令我大吃一驚。他說,他會留在台灣做事,但要老死法國。我問他為什麼?他說台灣現在有很多事可以做,他要趁著年輕時,多為生長的地方做一些貢獻。但另一方面,法國的文化讓他有歸屬感,他老了以後會回到法國,在法國的文化氛圍裡慢慢死去。 葉老師的話讓我想了很久。更讓我想起,才幾天前,在師範大學與讀書會的同學讀高達馬的《真理與方法》時,其中讓我們討論許久的一段話。這一段話指出「舍勒爾是一個現代的人,我們先輩的世界不再是他的精神和他的心靈的故鄉,而是他的歷史對象」。這句話的意思指陳,理解與詮釋一個文本時,不能將它當作歷史對象,遠遠地端視它,而是必須將它視為精神或心靈的故鄉,與它融合在一起,才能確實掌握文本的意涵。 葉老師的話,讓我深深地震撼!從他的話中,我可以感覺,他留學多年的法國,是他永遠不能忘懷的精神及心靈故鄉。他的這一番話,讓我一直在追問,法國到底有什麼特色,讓一個台灣人願意老死在它的土地上? 葉老師的話讓我想到自己。自小,我就是顧念故鄉的人。高中畢業到台北讀書,一放假我一定要回故鄉走一走。大學畢業,定居台北的前幾年,過年過節,徹夜排隊或買黃牛票,都一定要搭火車回老家,重溫兒時的記憶。就是到美國讀書那幾年,好不容易趁著假期回台灣時,我的心靈故鄉也不是台北,而是南部!拿到博士,朋友為我為什麼不留在美國發展,我搖搖頭不答!問這個問題的朋友,根本無法體會踩在自己泥土上的踏實感,是筆墨難以形容的。不管如何,兒時成長的地方,一直在我的生命中,扮演著無法抹滅的角色。 但曾幾何時,故鄉晚近的變化,已讓我少了前此魂牽夢縈的牽掛。這幾年,我反而慢慢能在台北,找到安身立命的所在。我已把自己慢慢定位成台北人,溫州街就是我的精神世界。這裡的書店,夠我建構老死之前的心靈故鄉了。 最殘酷的卻是,這次選舉,讓我體會到寧靜的精神世界已經瀕臨崩解。一趟選舉竟然可以選出撕裂的台灣,這是我不曾料到的。我一向對於踩在台灣的土地上,有著無盡的安全感。但這次選舉,竟然把我的安全感震掉了大半。 也因此,我不禁在納悶,選後的台灣,我該到那裡重找我的精神故鄉?看到葉老師義無反顧地以法國為埋骨之地,我的心靈該如何在那裡重新安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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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目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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