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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專題 ◎ 2004-05-13
═════════════════【立報】═══════════════════
教 育 專 題 深 入 報 導《2004-05-13》

本期內容
◎ 閱讀第三世界 邊緣女性的愛生與死恨—瓊.李絲的「克里奧反殖文學」(下)
◎ 爸爸教授週記 學術評鑑盲點多



閱讀第三世界 邊緣女性的愛生與死恨—瓊.李絲的「克里奧反殖文學」(下)
  宋國誠(政大國關中心研究員)
做為一部「前集」,瓊.李絲根據《簡愛》未曾闡明的劇情因果,根據伯莎.梅森(Bertha Mason)出生的社會環境和文化脈絡,以自己的故鄉西印度群島為背景,回溯並改編了《簡愛》中瘋女伯莎.梅森的早年生平,將故事拉回到伯莎發瘋前的生活經驗,揭露了伯莎這一個克里奧姑娘不幸命運的根源。最重要的是,瓊.李絲改寫(也改名)了「瘋妻」這一角色,她不僅使伯莎(在《夢迴藻海》中名為安托萬內特.科斯威Antoinette Cosway)在小說中開口說話,而且通過她的敘述,讓人們看到了英國在加勒比海殖民統治的殘暴與痛苦,特別是通過安托萬內特不幸的「殖民/買賣」婚姻,揭露了帝國父權體制和殖民主義對一個克里奧女子的深沉迫害。

《夢迴藻海》從女主角安托萬內特(Antoinette,以下簡稱安托)童年時期一個家道中落的蓄奴家庭生活開始,地點在牙買加。當時,適逢「廢奴法」頒佈,帝國勢力和殖民秩序正在迅速瓦解之中,族群的定位和經濟實力正在重新劃分之中。處於這種認同重組和身份剝裂的隙縫中,安托感到既不能被黑人所接納,也遭到白人的歧視。由於黑人長期的積怨,安托的繼父試圖重新引進黑奴另起事業,但卻在一場黑人縱火復仇中導致家園全毀,母親發瘋,安被送往修道院避難。

在父兄的安排下,安托下嫁給一個素不認識、從英國來到此地「尋妻騙財」的偽君子愛德華.羅徹斯特(Edward Rochester),從此悲劇就一幕幕展開。「尋妻」是一種生理殖民的代用語,它實質是一場帝國陰莖的旅行獵豔;「騙財」則是帝國剝削的同義語,它實質上是一種「人財兩得」的雙重掠奪,是帝國主義無償權威的赤裸暴露。

依據當時英國的「繼承法」,做為家庭次子沒有法定的財產繼承權,但同時也規定女子財產嫁至夫家之後全部歸丈夫所有。羅徹斯特對安托只有欲望沒有愛情,他是為了謀奪安托3萬英鎊的陪嫁金而娶了安托。在一位繼兄向羅徹斯特的謠言設計下,多疑而猜忌的羅徹斯特轉而痛恨和鄙視安托,甚至故意僅在一牆之隔的房間與混血女僕尋歡茍合,導致安托愛情破滅和精神崩潰。羅徹斯特以治療為名,將安托帶回英國,關進莊園的閣樓中。在一場「夢回故國、青梅同歡」的夢境中,安托體悟了全部生命的絕望,她最後縱火焚毀了莊園,火煉了自身的尊嚴,痛斥這不公的體制和命運。

《夢迴藻海》重新定義了「瘋」(madness)的定義,還給了「瘋女伯莎」一生的清白。在李絲筆下,瘋女是帝國主義罪孽的產物,不是殖民地人民天賦惡質的表現。《簡愛》中,伯莎從未以「人的身份」說話,勃朗特也從未說明伯莎「致瘋」的原因。實際上,勃朗特不僅把簡.愛的磨難歸結為英國階級制度的不公和資本主義制度,甚至錯誤地把簡愛的痛苦歸咎於一個下等的克里奧女性,這說明了勃朗特完全逃避了對殖民主義的反省,完全縱情於小資產階級的浪漫愛情之中。另一方面,在《簡愛》中,伯莎是勃朗特做為一種文學想像的人物而出場的,伯莎沒有形體,沒有人身,只是一個虛構的幽靈,這種文學想像的虛構說明了勃朗特對殖民主義一無知!

在此意義下,把《簡愛》當做一部女性主義經典是十分可疑的。如果《簡愛》是一部女性主義作品,那麼《簡愛》所要傳達和宣揚的婦女解放,有沒有包括伯莎這個女人呢?

人物的關係是時代特徵的縮影,婚姻的內涵更是社會制度的反映。羅徹斯特與安托的關係絕不只是夫妻關係,更不只是一場世俗的愛情騙局而已,兩人的關係是一種「殖民/受殖」的剝削關係,一種「剝奪/喪失」的不對等關係。在小說中,羅徹斯特先後對安托進行了3次剝奪,一是利用婚姻「依法」將安托的財產據為己有,二是將安托的原名改為帶有英國韻味的伯莎,三是剝奪安托賴以生存的家園。正是經歷了從經濟、身份和土地的層層剝削,正是這個剝奪過程一步一步的深化和加劇,造成了由羅徹斯特自己獨斷定義下的「瘋女」。

最後的一場火攻自焚,李絲用最後的廢墟回敬了帝國主義的貪婪。這場「火祭」,意味著生命徹底絕望之後的認同回歸,更是一種奔向原鄉寂靜的終極超脫。就像飛娥撲火一樣,認同之火終將把蛾身和雙翼燃燒得晶瑩亮麗!

在安托的全部生命中,她唯一依賴和眷念的,一是她自幼照顧她的黑人奶媽克里斯多芬(Christophine),一是兒時的黑人玩伴蒂亞(Tia)。奶媽是唯一敢正面指控羅徹斯特種種罪行惡跡的正義代表,她揭穿了那個在《簡愛》中裝腔作勢、虛偽到家的羅徹斯特,雖然她終於在威脅之下離開家園,但那種源自黑人文化的率真本性,始終縈繞在安托的夢鏡之中。黑人小女生蒂亞是黑人暴力反抗的代表。在那場火燒安托幼時家園的暴亂中,即使蒂亞手持石塊含淚報復,但善良的安托依然想奔向她,和她永遠在一起。因為黑色的蒂亞正是混血安托的自我,這種「黑色自戀」(Black narcissus),正是安托靈魂深處那種「以黑為傲」的認同情感,反映著李絲對「加勒比族群整合」的殷切渴望。

從第三世界的閱讀視野來說,《夢迴藻海》在文學史上的貢獻和意義,主要在兩個方面,一是倒轉了《簡愛》這一封閉自戀式的帝國文本,為「經典文本/解構覆寫」建立了創作模範,於是,人們在讀完《夢迴藻海》之後,再也不會回頭去讀《簡愛》;二是重建了以「克里奧認同」為基礎的反殖民文學,賦予邊緣女性檢視命運、尋求抵抗的自我論述權,這不僅因此建立了李絲自己「加勒比海作家第一人」的聲譽,也將帝國俯視下的邊緣女性文學擺回到世界文學的中心。

延伸閱讀:

珍.瑞斯,鄭至慧譯,《夢迴藻海》,台北:先覺,2002

Pierrette M. Frickey (ed.) Critical perspectives on Jean Rhys, Washington, DC: Three Continents Press, 1990

Elaine Savory, Jean Rhys, Cambridge, UK: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99
(回目錄)



爸爸教授週記 學術評鑑盲點多
  賴鼎銘(世新大學資訊傳播學系教授)
因應教育部近年來的高教評鑑政策,各種有關學術評鑑主題的研討會,在最近如雨後春筍般不斷召開。5月7日,我就受邀參加政治大學圖書資訊學研究所舉辦的「引文分析與學術評鑑」研討會,並主持其中一場論文發表及最後的座談會。

教育部所推出的高教評鑑,其實已在學術界揚起不少波瀾,尤其在人文及社會科學界,更是引發沸沸湯湯的議論,其中更不乏重砲似的批評。這樣的批評,在我主持的綜合座談中再度出現。當天參與座談的學術界人士,除了一位是圖書資訊學界的老師外,另外二位則是政治大學新聞系的鍾蔚文教授,及中央研究院史語所的王汎森所長。鍾教授是有話直說的人,在各種場合向來以敢言著稱。王所長會受邀與會,與他當過國科會人文處長有關,而國科會正是利用計量指標衡量學術貢獻的始作俑者。

鍾教授首先發言批評,他質疑以引文來進行評鑑是一種不恰當的做法,尤其是效度的問題更值得深思,他甚至質疑評鑑可能嗎?他當天發言的主要重點,在強調學術研究應該發揚林毓生教授於《思想與人物》一書中所揭櫫的「比慢的功夫」;學術就該慢工細火,需要時間培養支援意識(Subsidiary awareness),才能提出有創見的問題,然後慢慢醞釀藏諸名山的大作。鍾教授認為我們政府現在的作法,只是在鼓勵快速地製造論文,雖然量增加了,但品質呢?

因為時間的限制,無法讓鍾教授暢所欲言,其實他準備的資料中,有一個部份本來想討論高教機構最近幾年逐漸出現的管理主義(Managerialism)觀點,可惜沒有給予足夠時間,未能讓他充份發揮。

王汎森所長則是一開始就要求以「個人」的名義發言。他聲明雖然當過人文處長,也執行過前任處長留下的政策,但他本人卻極力反對以SSCI與A&HCI判斷學術成就的作法。他指出人文及社會學界比較著重的是以書籍、文學及藝術創作進行發表,但這卻是引文索引未予分析的部份。引文分析向以期刊論文為主要對象,如果逕以此做為評價的指標,人文及社會學者的貢獻自然會被低估,永遠無法與理工學者競爭。這也是他當人文處長時,為何不斷阻擋國科會人文學研究中心,將引用分析做為評價學者的指標的原因。

其實,當天的會議,讓我感受到有些學術社群已經陷入方法主義及工具主義的氛圍,將引用分析變成工具,能做的就是修修改改,讓分析更好,然後將成果顯現出來,變成決策的參考。但從學者的角度來看,工具運用的正當性,必須考慮諸多的環境因素。尤其當天國科會科資中心所做的報告,標榜「國際共通指標」,更讓人文及社會學者毛骨聳然,感嘆工具主義者一力追求「同一性」的意涵,讓個別文化的差異性無法彰顯。持平而論,除了理工類可以如此同一看待以外,人文及社會科學其實是與文化、社會深刻結合的,以同一的指標衡量台灣學者的研究貢獻,這如何得了?
(回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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