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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魔鬼終結者」的機器人形象 ▌江宗翰˙著
| ※本文為第三屆倪匡科幻獎論述組佳作作品
「機械人」這個廣義名詞,涵蓋的類型包括類人型的實驗機器人以及局部類人型的工業機器人,但是它的真正定義仍然處在一個灰色地帶之中。十九世紀法國作家利爾雅在作品「未來夏娃」中認為類人機器(在書中稱為Android,目前泛指人型機器人)應有生命系統,造型解質(即人工關節),人造肌肉及人造皮膚,但是去除思考的能力。捷克劇作家卡雷爾.恰貝克則以捷克語Robota(奴隸)為主,創造了Robot(一般類人型工作機械的統稱)這個字彙,明顯的點出它們與生俱來的奴性。恰貝克的小說主題多半為影射愚民政策及奴化意識的悲劇,科技災難的探討倒是其次,但是「羅薩姆的萬能機器人」一劇中機械人叛變的情節仍然丟給了所有人一個警訊:以人為模仿對象的知能機器是否會自發性的重複人類的歷史革命過程?
一九八四年的科幻片「魔鬼終結者」給了一個十分悲觀的答案,機械不但血洗了人類文明,同時也企圖謀殺人類反抗軍領袖,鞏固它們的統治權。這部作品宿命論的味道十分濃厚,它開啟了之後一連串同型片的濫觴,並且又拍了兩部續作。導演成功的揉合現代人對一日千里的工業化抱持的憂慮,以及對機器的不信任,使敘事重心十分貼近我們的生活,誰能保證我們習以為常的機器不會變成殺人工具?第三集的T-X甚至能入侵任何機械或電腦,簡直是駭客文化的影射。
而此片中出現的「終結者」(T-800),一種模仿人類外表的殺人機器,更是把對人工智能理念的群體恐懼,放大為螢幕上及潛意識的視覺暴力。機器篡奪了人的外型,隱藏在人群之中,具有強化的邏輯思考能力,感知能力,規劃能力和動作能力,能夠尋求多線性的方式完成固定的指令,以一種理性的方式執行程式,也因此它的形象藍本並非人類,而是「超人」,諷刺的是,這正是人類心目中最理想的工作機器。然而這種設定最詭異的地方在於「終結者」看似以自己的意志完成任務,但是它對指令內容是無異議的遵從,而且缺乏柔軟的思考,使它看起來更接近「機械」,而不是「人」,此一設計與艾希莫夫提倡的的構想相差甚大。
終結者到底應被歸類於人型機械人(Android)還是生化人(Cyborg,Cyber及Organic的複合字,指應用生體器官的機械人)仍是一個爭論不休的問題,但是比起三頭六臂的醜惡造型,這種似人非人的曖昧感無庸置疑的帶來更大的壓迫與恐懼,雖然擁有人型,終結者另一個恐怖的地方卻是在於對於自身肢體的殘虐與破壞。生而為人,與生具有的自我意識及肉體是一種獨特的印記,像指紋一樣代表個人的獨立價值,但是對機械人來說,器官只是一種可更換的零件,人的外皮只是一種為達目標所採用的手段,必要時甚至可以捨棄。因此片中種種怵目驚心的自我修復畫面,包括割開表皮,凊洗眼球等等,對它們來說是一件極自然的事,雖然理解傷害的定義,卻是以一種跨越物理性的方式來消化。「人類」這個符號在片中不斷被物質化以及虛擬化,以萬物之靈自稱的人面臨優越感及價值觀的考驗,這一個窘境其實從H.G威爾斯的「莫洛博士島」(人化的野獸及獸化的人類)開始,就不斷的被演繹著。再看看菲力浦.K.迪克在1975年發表的文章「人,類人機械人與機器」中的一段話:
“我們人類,有著溫暖面頰與深思熟慮雙眼的生物,或許才是真正的「機器」”
「魔鬼終結者」塑造了一個影響深遠的機械人模型,它沒有噴射引擎,沒有雷射死光,但是它卻最符合現代科技對步行機械人的期待,事實上,這也是續集中的改造型T-1000及T-X獲得的共鳴較少之因(很難想像液態金屬人能夠塞入機械人的基本配備,即加藤一郎所提倡的:個體,接觸及非接觸感測器以及平衡感測器。)它結合了全面的服從以及半自我意識兩種矛盾的個性,對人類機能的模倣天衣無縫(骨架中所有接合的零件都十分類似關節,韌帶甚至血管的配置)再加上超人的行動力及耐力。相較之下現今較為先進的實驗機,如本田的Asimo以及新力開發中的SDR-4X等,只達到平衡與行走等基礎的運動形式,再加上感知系統(慕尼黑大學打算研發能夠跑步的機械人)。
當然,從寫實的角度來看,人型機器人的實現除了本體技術之外,還有許多的難關,其中一個就是能源問題,終結者使用的高功率氫電池穩定性奇低(離開本體即爆炸),而目前的機械人除了以本體連線方式供電之外,就是使用外部電池(目前HRP-2機型已捨棄了背部電池箱),相較起來,意外的風險少了很多,但是現今的電源無法兼具輕便與持久兩種優點,人型的骨架勢必無法容納 ,而且行動也會受到阻礙。另一個問題是平衡度,人類在活動的時候,每一次重心的擺幅及步伐的背後是由肢體各部位的細部協調而完成,現今遇到的最大瓶頸就是這個,全人型機械人並不保證在動作靈巧程度上就會與人完全一樣,即使有電腦輔助,也要保證機體有足夠的關節及緩衝裝置可以配合舉手投足之間的細微震動。從終結者內部的構造來看,它已經把線路的數量縮到最小,細瘦的身材很難維持重心,頭部除非使用發泡材質以減輕重量,否則免不了頭重腳輕。然而它在外層又包覆上一層擬造的血肉(終結者有仿造的血液循環系統,這也是生化人論者所提出的例證)使機體的穩定性蒙上一層陰影。機械人在作戰時都是以鋼骨姿態現身,恐怕就是因為顧及這個道理,不過續集中提到,真正維繫機能的其實是能源細胞,這樣看來,或許人工臟器是少不了吧。
以上所提到的是關於外型與結構,接下來則是人工智慧的問題,在續集中,藉由機械人角色的轉變,在前集中未探討到的論點得以在這裡發揮:當機械人想要融入人類之中,它將會面臨什麼樣的轉變?由殺手的角色變成了守衛者,使T-800的世界觀作了大幅度的修正,雖然說穿了,程式改寫的基礎只是把目標敵人代換成機械人,這轉型卻出現許多的衝突點。人工智慧與有情感的機械人一直是科幻作品所青睞的題材,從最早的德國片「大都會」到今日的「A.I人工智慧」都出現了人味十足的機器人,但終結者及其他的機型似乎缺少了感情這個元素,更具體的來說,就是之前提過的半自我意識,情感這個抽象的名詞,伴隨的是自身定位點的實踐以及對周遭事物於自身的定義有清楚的認知,由此為出發點,機械人擁有的「情感」因子可能只是一種以廣大情報為基礎,再加上多元線性判斷的系統,因為他們最多只能學到表達情緒的規則,權限及人的互動模式,取決於時間的長短,具有學習能力(排除無用資訊)及嘗試錯誤的系統將會越來越接近人的多樣性,但是他們是否真的知道自己在表達什麼則要再商榷,了解大腦,不一定能複製大腦。
由終結者在片中的表現來判斷,它的思考模式是以新增的經驗為參考,再慢慢擴大自己的資料庫內容,而它現有的資料僅限於作戰方面的技能及知識而已,另外一方面,它所累積的認知並沒有產生人類價值觀的包袱,也就是情感。T-800程式被改寫之後,就開始迎戰其他的殺人機器,但是不同於人類遭遇的戰爭創傷,即使對於機械人的身分有相當的自覺性,它並沒有對「同類相殘」這個概念有任何的不安。內建的服從性使終結者的思考模式呈現的是許多並列的是非題,而不是重疊的複選題,即使知能已在水平以上,卻沒有擴大思考的層面,依然是「除去障礙物」的直線思路,這與現今的機器人依賴輸入的指令行動並沒有進步多少,而人工智能現在所能作的不是陳述事實,而是分析事實,如塞科(Cyc)計畫,就是企圖以大量輸入最接近電腦本質的「日常規則」以及「邏輯單位」,供給程式足夠的分析素材,此類實驗建築在一種「由上而下」的概念,即認為給機械人足夠的經驗資訊,它就可以誕生出自己的東西,這點十分類似終結者。另一種「由下而上」的新論則較接近上述的情感論,經驗是由嘗試錯誤中學來,再以本身的思考模式(機械人的「本能」)去統合,然後與了解的知識去對照,如同生物自幼的學習過程。這些缺陷成了續集諷刺觀點的基礎,機器人雖然無法取代真正的人,但是人類卻無法抗拒對機器人的依賴,就像反抗軍領袖之母的獨白
「它不會無故傷害孩子,更不會從他的生命中離去,這台機器反而是父親的角色最適合的人選...」
那麼,像T-800這樣的機器人在現實生活中能得到認同嗎?還是說,像科學怪人一樣,有著討喜的純真,但是卻面臨無法融入團體的宿命(如同終結者在人類眼中嚴重不合常理的行為),而且以「自我毀滅帶給大眾幸福」的觀點收場。T-800在續集片尾終於了解到人類哭泣的含意,但是它永遠無法體驗這一類的表達方式,也很難理解應該表達的場合,就像綠野仙蹤中尋心的鐵樵夫一樣。
正因終結者系列沒有獨立的情感表達及知覺,因此操控它們的天網電腦選擇以昆蟲的社會模式指揮機械大軍是有道理的,描寫異種生物叛變的作品其來有自,如「山椒魚戰爭」即是一例,但是它們畢竟是生物,有群體及個人意識,能理解肉體及心靈所承受的屈辱,而且有足夠的智慧反抗奴役。但終結者就不同了,其一,事實證明當它們的行動目標被設為「服從」,沒有外力的修改絕無更正可能。其二 ,它們沒有所謂的同胞觀念,無法對其他機種的遭遇有相當的回應。其三,眾所皆知,機械人缺乏本體感覺(視覺及聽覺除外,其他的都只能以數據呈現),雖然能了解到傷害與人類負面的情緒吻合,卻無法將這些情報連貫起來。因此,所謂的機器叛變是由天網獨自發動的,其他的機械只是忠實的在實踐灌輸的目標,如此也無形提升了效率,只是天網的動機又從何而來?
如果像二流科幻小說的野心家一樣,以「征服世界」一語帶過的話未免太沒有說服力了,就算它從人類身上理解「權力」這個概念 ,企圖建立一個有共同意識的國家,以終結者的特質,它也只能製造國家的模型,而不是一個在運作的世界(這就是為什麼這類型作品中的機械人在設定上要類人化之故),續集中提到,這是它對企圖放棄它的人類所作出的反擊,但是筆者大膽的假設,與其說是自由意志,還不如說是像2001太空漫遊中的HAL電腦:由於固定目標無法貫徹,因此以消滅人類(障礙物)為手段。只是這樣一來,天網的思考模式一定與終結者相差無幾,不過天網的原形是由第一集中的終結者晶片而來,或許這還勉強可以解釋吧。
小說家霍桑曾經作過這樣的預言:
有一天,物質社會會變成巨大的神經,這顆星球將會成一顆會思考的大腦
這點很酷似天網的概念
至於那是什麼腦,我們就只好拭目以待了
| 得獎感言:
因為人對自身的極限感到困惑,所以有了科學。 因為人對自身的定位感到茫然,所以有了文學。 科幻,即在這兩者的交點迸出燦爛的火花。
在此感謝諸位評審,對一位科幻愛好者來說,這個獎無疑是一個很大的鼓勵。 同時感謝我的父母,他們的支持一直是我寫作的動力。 謝謝大家!
江宗翰
評審講評:
本人認為科幻論述的目的是要從電影或文學作品中,找出其在科幻或科學上獨到的見解,討論當中之可行性或不合邏輯的地方,並加以探討,這樣作者本身及讀者們都可以受益良多。<「魔鬼終結者」的機器人形象>一文基本上做到了這個要求。
<「魔鬼終結者」的機器人形象>全文保持一個軸心就是:機器人的形象。文章從始到終都未偏離主題,這是可貴之處。作者先從機器人的定義及字源開始,之後討論機器人的外型及結構,接著探討內在的人工智慧問題,思路清晰。
作者在外型與結構部份,討論到機器人的外型、能源及平衡問題;在人工智慧方面討論到感情、學習力及程式模式的可能演變,甚至到機器人群的社會觀念。讀後感到獲益良多,這是讀一篇文章最大的欣慰。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文章的文學性不夠強。
其實同一個主題不只能套用在共三集的「魔鬼終結者」電影而已,另一部電影「變人」(Bicentennial Man, 1999年)的內容,也可以供作者發揮,若文章中是將兩部電影作對比來討論【機器人形象】的話,或許會更精采。
許家偉 |
| ▌歐洲太空總署:太空中可見萬里長城 ▌科科報編輯小組˙著
| 歐洲太空總署(ESA)上週二指出,如果天氣、光線合適,則太空人可從太空中以肉眼看到中國的萬里長城。
去年中國第一位太空人楊利偉返航後說「太空中看不見萬里長城」引發各界議論,甚至有人提議修改中國教科書中的相關論述。不過ESA引述了美國太空人Eugene Cernan的說法,在160至320公里高的地球軌道上,的確可用肉眼觀察到長城。
ESA也同時公佈了轄下Proba衛星在距離地球600公里高度所拍攝的長城照片來佐證這項說法,ESA認為只要天氣、光線合適即可在太空中看到長城,若在太陽西斜時,長城的影子將增加可被看到的寬度,讓太空中看到萬里長城更為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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