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以知識份子組成的論政團體「澄社」發表萬言書，批評阿扁4年改革繳白卷。熟悉澄社歷史的人都會有點意外，因澄社過去的表現傾綠，特別在戒嚴時期為然；澄社一些頭面人物從陳水扁出任台北市長起就被延攬當官。我們無意批評澄社長期傾綠的態度，畢竟在戒嚴時，稍有批判精神者無不站出來反對當時國民黨的威權統治；而反對的主力實屬民進黨，故澄社的許多社員偏綠是正常現象。但今天澄社出來批評扁政府，讓人覺得意義頗不尋常。

不尋常的意義，至少包括兩方面；首先是對知識份子的啟發作用。過去具良心的知識份子多半投入反國民黨的各種運動中，實現他們尋求社會實踐的內在要求，但不免亦產生了與其他反國民黨團體的同志感情，包括民進黨在內。有些人甚至提升到認同民進黨論述的層次。澄社這次站出來批判扁政府，表明對這種轉移感情的釐清，對尚且徘徊在理智與感情掙扎的其他知識份子，可能產生棒喝作用。

另方面是對社運團體的示範。十多年來與民進黨建立「革命感情」者不僅澄社，大量的社運團體都有這種情結。近年來，部分較堅持理念的社運人士已公開批判民進黨，但終究是少數，更多人仍在天人交戰中；社運人士必須超越這種天人交戰，才能徹底地站穩社改立場，從而避免社運淪為政治運動尾巴而日趨衰萎。澄社勇敢地站出來，肯定會對社運人士產生正面的示範作用。

澄社勇敢地走出第一步，但這終究只是第一步。澄社批評扁政府過去4年在七大改革項目中一事無成，這種批評力道固然強勁，但對民進黨之所以不能堅持改革，主要歸咎於選戰策略與執政考量。這種分析固然不錯，卻流於膚淺、老生常談，顯現不出澄社做為高級知識份子論政團體應有的深度。

以教改為例，在7月11日的記者會上，澄社的批評主要集中於阿扁「撒大錢，建一流大學」的政策，這誠然不錯；但當今教改的關鍵在於過度將教育商品化，造成國民受教權的不平等、加劇貧富不均的社會效應。近年來，因付不起學費而發生家庭悲劇的消息時有所聞，教育商品化惡果已嚴重至此，但澄社諸君子似乎無感不覺，而將焦點鎖定於大學教育不重視人文、扁政府不尊重知識份子等問題上。這樣的盲點，主要基於澄社多數成員相信自由市場理論，忽略教育商品化的問題。這是澄社猶待突破的侷限。

一場持續5天、降雨量超過1千公厘的豪雨，將中台灣山區摧殘得體無完膚。資本主義工業化在台灣進行了半個世紀，不光是造成了資源的耗盡與枯竭，產生大量廢棄物與嚴重的污染問題，尤其工業的發展對森林已經產生破壞性的力量。恩格斯對森林破壞所帶來的洪水氾濫曾做如下解釋：「我們不要過分陶醉於我們對自然界的勝利，每一次的勝利，自然界都報復了我們。」

相較於已高度污染的平地，食用在「無污染」的高山所生產的「高山茶」、「高冷蔬菜」、「溫帶水果」成為民眾首選，直接鼓勵我們盡情去剝削山林、戕害自然；反應出來的現象是，平地的污染問題被視為無力改變的常態，導致現在無論在山地，還是平地的環境都已近乎「同歸於盡」的淒慘下場。

資本的擴張或許在某個程度上消滅了物質上的貧窮，可是自然環境卻是無法自我擴張的，高水準的財富增長，建立在對再生緩慢或不可再生自然資源的掠奪，環境質量不斷下降，經濟成長過程中充滿了各種無以名狀的矛盾，人類真的「賺到」了嗎？

山崩、地震、海嘯、火山爆發，甚至隕石撞擊地球，這些自然的反撲每天都不斷發生，為何有些會被注意？有些卻會被忽略呢？問題就出於是否牽涉到「人」。比如說地震，如發生在海底深層，無人因此傷亡，就不會構成「災害」，但若海底深層地震引發大海嘯，勢必衝擊海洋沿岸居民的身家財產與性命安全，「災害」就發生了。

台灣四面環海，高達2╱3的地域又為山區，地狹人稠，如何能兼顧生產與環保，先天就是難上加難！前些年產業外移情況嚴重，從鄉間外移的人口在都市找不到頭路又返回原鄉，加劇了山林被剝削速度；另一方面，在鼓勵內銷產業的政策之下，政府大力推行「一鄉一特產」，台灣蓊鬱的好山好水，沒一會兒功夫就被財團興築的度假山莊、或民眾就地改建的「民宿」徹底攻佔；因應週休二日的度假車潮，道路愈拓愈寬，開發愈來愈「深入」。一旦天公伯不賞臉，七二水災後一片哀鴻遍野的景象就在眼前。

人要休息，才能恢復精神；土地也要休息，方能回復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