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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專題 ◎ 2004-09-09
═════════════════【立報】═══════════════════
教 育 專 題 深 入 報 導《2004-09-09》

本期內容
◎ 閱讀第三世界:語言:民族生命的故居─提安哥的「母語尋根文學」之四
◎ 教授爸爸週記:夢回Madison



閱讀第三世界:語言:民族生命的故居─提安哥的「母語尋根文學」之四
  宋國誠(政大國關中心研究員)
在《血的花瓣》小說中,一位律師在雖然只是短暫出現(這位人物實際上取材於肯亞進步主義者約瑟亞.卡瑞烏奇[Josiah Mwangi Kariuki]的真人故事),但卻是提安哥政治思想的表達者。在接待請願團的過程中,這位曾經留學美國的律師,清晰地描述了肯亞獨立解放的果實如何再度被資本主義的「惡神」(monster-god)所吞噬。這裏所謂的「惡神」指的是「新殖民時代的全球資本主義」。他在一次回憶美國的生活經驗時說道:

……在美國,賣淫是一種公開的商業行為,我和白人和黑人一起在底特律的工廠工作,我們長時間的工作,只為了獲取微薄的生計。我在芝加哥和其他城市看到了成千上萬的失業勞工,他們饑寒交迫、窮困潦倒,我感到十分困惑。既然我們黑人在自己的國家已經取得了政權,我於是決心返回自己的國家。但是很快的,一轉眼之間,我發覺我們在這裏侍候著和美國一樣的「惡神」(monster-god),我看到同樣的景象,同樣的症狀,乃至同樣的弊病。

出獄之後的提安哥從此走上流亡之路,創作重點則轉向以文化抵抗為宗旨的文學政治批評。其中較為重要的是《教育與民族文化》(Education for a National Culture,1997),《筆桿之槍:抵抗新殖民時期肯亞的鎮壓》(Barrel of a Pen: Resistance to Repression in Neo-Colonial Kenya, 1983)、《政治中的作家》(Writers in Politics, 1981)、《心靈解殖:非洲文學語言中的政治》(Decolonizing the Mind: The Politics of Language in African Literature, 1986)、《書寫對抗新殖民主義》(Writing Against Neocolonialism, 1986)、《移動中心:為文化自由而戰》(Moving the Center: The Struggle for Cultural Freedom, 1993)、《筆尖,槍口下的威脅與夢想:後殖民非洲的文學與權力表現》(Penpoints, Gunpoints and Dreams: The Performance on Literature and Power in Post-Colonial Africa, 1998)。這期間還包括幾部用基庫裕語寫成的小說Caitaani Mutharraba-ini(英譯為《十字架上的惡魔》[Devil on the Cross, 1980])、Matigarima ma Njiruungi(英譯為《馬提加里》[Matigari, 1989])。這些專論性評論和訪談記錄,特別是關於「語言與書寫」在後殖民文學中的關係問題,被視為當代後殖民理論研究的重要文獻,也因此使提安哥成為世界級的後殖民理論家之一。

「反對英語」是提安哥在後殖民文學上一個旗幟鮮明的立場。最早提出反對運用歐洲語言來表達非洲文學的,是奈及利亞作家奧比亞.瓦利(Obia Junwa Wali),他認為用英語或法語來創作文學,就如同用「豪薩語」(Hausa, 西非地區一種民族語言)來表達義大利文學一樣的可笑。在提安哥看來,英語本身無論在結構、語法和運用上,都是所有語言中最具有種族歧視的語言,例如black、sambo、Nigro等等都用於負面指涉,而在所有涉及與「黑」有關的字眼,如black market(黑市)、black sheet(害群之馬)、black list(黑名單)、blackguard(惡棍)、blackmail(恐嚇)等等,都帶有價值貶抑的取向。

實際上,許多非洲作家英語並不嫻熟,西方出版社往往放任這些作家作品中的「誤寫英語」而不予校正,例如讓早期知名的奈及利亞作家圖圖奧拉(Amos Tutuola, 1920-1997)的作品中出現「I thank you all for the worm affection you have on me」這樣的句子而刻意不予校正,這種作法並非為了保留作品的原味,而是為了暴露非洲作家「半(英語)文盲」的寫作風格而給予讀者公然恥笑。

母語文學是早期民族文學重要的媒介。由於殖民主義首先是壓制或消滅土著的文字和語言,而後進行經濟的剝削和統治,因此,民族的復興首先是母語的復興,以母語進行寫作是恢復民族集體記憶的必要手段。許多非洲文學借重於傳統神話來恢復土著對自己歷史的認同,而神話的表達又必須採用母語,只有母語才能表達民族文化的精髓和神韻。在提安哥看來,後殖民作家作為民族的啟蒙者,恢復母語寫作是本民族斬斷殖民奴性的唯一出路。

實際上,提安哥的作品多以英語書寫而獲得世界性聲名,但他又是堅決反對在獨立後繼續使用殖民語言寫作的代表人物。由於受到法農(Frantz Fanon)思想的影響,提安哥認為語言就像是刀槍火砲一樣,是殖民者用來摧毀本土民族文化最有力的武器。法農認為,使用一種語言,就意味著接受這種語言所承載的文化與世界,他在《黑皮膚.白面具》(Black Skin, White Masks)一書中極力闡明,法語(法農出生地馬提尼克島的殖民語言)是使黑人產生「黑皮/白心」這種種族異化與自我分裂的根源。提安哥在《返家》一書中也說:「子彈是征服物質的武器,語言則是征服精神的武器」,這意味著語言不只是一種寫作的工具或形式,提安哥實際上還把語言上升到一種民族存有論(ethnic ontology)的精神高度上,看成是一個民族自由意識的形上依靠。對提安哥而言,珍惜和使用民族語言不僅是文化反殖的必要手段,它更是民族生存永恆的原鄉故居。提安哥在《心靈解殖》中說道:

對語言的選擇和把語言放置何處,是一個人定義他/她的本性和社會環境的核心問題。如果我們繼續使用外國語言,繼續效忠於這種外國語言,從文化的層面上說,我們不是繼續著我們在新殖民統治下的奴性嗎?

堅持使用民族語言進行寫作還有另外的原因,由於多數的古典非洲文學都是口述的,它包括神話、故事、謎語、諺語和格言等等,若使用殖民語言寫作,根本無法表達非洲民族和部落民間那種特有的風土與情感。在《心靈解殖》一書中,提安哥述說了口述文學對非洲兒童啟蒙與成長的重要性。他依然清晰記得夜晚圍繞在火爐邊傾聽故事的情景,故事通常是由成人向孩童講述,但無論大人或小孩都聽得津津有味,宛如身歷其境。兒童們會把故事記在心裏,長大後再把故事傳述給下一代,在恬靜的農村田野中,在柴木綿燒的火爐邊,故事就這樣一遍一遍地述說,一代一代地相傳。(下週續)

(回目錄)



教授爸爸週記:夢回Madison
  ■賴鼎銘(世新大學資訊傳播學系教授)
最近,我連續兩次夢回自己在美國讀書的學校,University of Wisconsin-Madison(編按:威斯康辛大學麥迪遜分校)。

自從民國79年回國以後,十幾年來我沒有重回母校,在夢中也未嘗出現過。最近連續兩次出現在夢中,實在令我納悶不已。我一再追問自己,為什麼最近如此頻繁夢回麥迪遜?想來想去,唯一可以解釋的,乃是好朋友飛資德資訊公司老板娘Peggy的兒子David,目前正在麥迪遜讀書。David這個暑假回台,跟著我的女兒亂跑,了解台灣的形形色色,因此觸動我在麥迪遜的種種回憶,才會讓我夢回麥迪遜。

其實,最為怪異的,莫如兩次夢中的情景都是校園的學生活動中心(Memorial Union)。麥迪遜的校園那麼大,我踩過的地方不少,但為何獨獨活動中心入夢來?確實讓我沉思許久。不過,到最後,我覺得那不是沒有道理的,因為學生活動中心,是除了教室及宿舍以外,我最常光顧的地方。

威斯康辛大學的學生活動中心,就在我就讀的研究所大樓旁,每天上學我都必定要經過,有時如果上下、午或晚上都有課,一天甚至要穿過學生活動中心多次。因此,3年8個月在麥迪遜的日子裡,活動中心是我最熟悉的建築之一。

但學生活動中心最令我難忘的,並不是因為我必須不斷穿越。如果以經過及留駐的時間來計算,宿舍應該是讓我最難忘的地方。但事實上,回台以後,卻常常忘記宿舍大樓的名字,甚至在那一條街。

學生活動中心之所以讓我魂牽夢縈,是因為我有不少回憶與它緊密地綁在一起。

第一件讓我忘不了的是,活動中心的冰淇淋讓我永遠回味無窮。每天一經過活動中心,我一定折進去,買兩顆我最喜歡吃的奶油胡桃(Butter Pecan),邊吃邊走向教室。

好的冰淇淋必須要充足的鮮奶才會好吃,威斯康辛是個農業州,養了很多乳牛,牛奶一向豐厚,學校以此製造出來的冰淇淋,吃了真是令人愛不釋手。花蓮師範學院的張子樟老師,當年與我同時到麥迪遜時,因為健康問題,老婆要他禁吃,但他總是禁不住誘惑,常常邀我到農學院大吃一頓。我們有時甚至一次吃它4顆,才願意罷手。我們會如此放縱自己,一方面也是當地的冰淇淋太便宜了,兩顆只需要85 分,折合台幣不到30元,與台灣吃Haagen-Dazs要一百多元的價碼相比,實在天壤之別。

學生活動中心另一個令我留戀的原因,是它的酒吧!威斯康辛大學的學生常常自豪的一個傳說如此流傳著:全威斯康辛州最自由的地方在首府麥迪遜,麥迪遜最自由的地方在威斯康辛大學,威斯康辛大學最自由的地方在學生活動中心,而學生活動中心最自由的地方就在它的酒吧!在酒吧裡面,學生可以高談闊論,沒有任何人會來干涉。

我的指導教授Douglas Zweizig,就幾度邀我到學生活動中心的酒吧共享啤酒,讓我渡過不少思鄉的日子。我尤其懷念他請我喝的Garten Blau,一種當地才喝得到的啤酒。與美樂等行銷全世界的啤酒比起來,這些當地啤酒的醇厚,沒有喝過的人是無法體會的。

也是在學生活動中心,我認識了已忘了他姓名的老理髮師。已經80幾歲了,仍然天天在活動中心的小小理髮廳理髮。他並不缺錢,只是樂於工作,與他的另一個嬉皮老友只願靠教堂施捨過日子相比,老理髮師展現的,是活到老做到老的新教倫理精神。這是我在美國看到,驗證韋伯「新教倫理與資本主義精神」一書精髓的代表人物。

老理髮師已經不良於行,因此理髮時常常巍巍顫顫,理出來的頭髮有時參差不齊,但我並不棄嫌。我會常常找他,是因為他把我當成朋友,會與我聊天,有時甚至以讓我哭笑不得的口吻,教我印第安人的俚語。

除了這些以外,學生活動中心週末的樂團演奏及電影放映,也是讓我時時追憶的活動。這樣多彩多姿的學生活動中心,也難怪會讓我不斷夢迴。但我有時也會思索,像這樣的學生活動中心,台灣的大學不知何時才會出現?
(回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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