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實習時,一對年輕的情侶為了他們之間的爭吵不休前來尋求諮商。這對情侶已經共有兩名子女,坐在諮商室裡的未婚妻挺著六個月的身孕,哭訴著她的委屈。
「我每天在家裡好悶。我們的經濟壓力就夠大了。這學期他又決定開始兩年的電腦工程師養成訓練,每天都嚷著他怎麼被功課和考試壓得喘不過氣來。回到家我只要拜託他幫忙顧一下小孩或是怎樣,他就對我大吼大叫,甚至動手打我。」未婚妻說。
「我回到家都累死了。每次一進家門,屁股都還沒碰到椅子,就被妳抓去做東做西,然後一邊做妳還在那裡一邊指揮挑剔,怎樣?妳越是逼我,我就越是不想做啦!」脾氣火爆的未婚夫本來就不怎麼經得起她嘮叨,再聽她一告狀,更加氣急敗壞。
就這樣,她愈發用淚水和抱怨企圖達到她需要被關心的目的,他就愈發在強忍與爆發的循環中反覆翻騰。
面對情緒不穩,動不動就拳腳相向的未婚夫,我問她守著他的理由是什麼?
「我無法想像沒有他的日子。」她說:「我們就要再添一個孩子了,雖然很辛苦,但兩個人在一起奮鬥,絕對勝過一個人的孤單。我們兩人攜手並進,要達到共同和各自的目標都會快些。」
面對黏得讓他煩心的她,他聳聳肩:「有時候我覺得我自己一個人會過得更快活。我受不了我們之間的一切都密不可分,我當然願意幫她忙,但我現在是學生,我覺得這個身份最重要也最有成就感,我不會放棄。在這關係裡,她愛我比較多,我只覺得壓力很大。」
「這就是我們之間的問題,」未婚妻續道:「平常時,我是追求者,我緊緊抓著他,讓他覺得我得來很輕易、很廉價。我愈跟著他,他跑得愈遠,然後我們吵架打架,他對我動手,再向我懺悔,承諾從此要對我好上幾百倍……事實是,我們會好上一兩個星期,然後又開始我追你跑的遊戲。
問她愛情裡的規則對她而言是什麼?她急切地說:「凡事同進同退,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為著這理念,她上山下海地跟隨他。又因為他不願為她停留,她只好拼命追趕,好讓他們之間的愛情符合自己的期望──她必須從這樣密切的互動中,才能相信他們真的算是情人。
愛情就像兩人三腳的遊戲,如果沒有相互配合的意願與行動,單方面的獨挑大樑,絕對是辛苦的事。但如果到了該往前行的時候,對方就是死賴著不走,怎麼辦?你大可拖著他、打他罵他,向眾人宣告這人的懶惰無恥,他偏偏就是不動,你也對他莫可奈何。
「反正我又不是非得靠你不可?」你說,於是你解開綁住你們腳的布,自顧自前進,或是乾脆將他扛起來,堅持他與你同行。結果是他看你自立自強,乾脆來個從此井水不犯河水,或是更變本加厲地我行我素。
當兩人行進的速率和意願不一時,下面是莫齋就有限的經驗所提供的參考:
不要挑戰或試探──試著去信任對方
「我本來完全信任你,但發生了這事後,我受了很大的傷害,我不知道該怎麼樣才能再信任你?我對你非常失望。」和「我就知道你不值得信任,被我這樣一試,你就露出狐狸尾巴出來了,你要我怎麼信任你?」這兩段話,哪句話給人的衝擊和悔悟比較大?
是第一段。
在第一段話中,你很清楚地讓對方知道你信任他,但他讓你失望了。因此再贏得你的信任是他的責任,你甚至不必費力去辱罵他(因為也於事無補,對某些人來說,你的侮辱剛好和他所犯的錯扯平),但他心裡明白你對他感到痛心,他必須自己想辦法去做些什麼來彌補妳。第二段話,你等於在暗示他,反正你就是不會信任他,所以他再怎麼努力也沒用,而且,原來只要沒被你抓到,他就可以矇混過去──這是你想要對方聽到的訊息嗎?我相信不是,所以,不要挑戰或試探對方,你自己絕對要說話算話,而且試著去信任對方。當你受傷害時,也要明明確確地讓對方知道你的痛苦和你對他的期望。
不要拯救──試著讓對方處理自己的問題
人們對「有樂同享,有難同當」最大的誤解就是,在愛情關係中,等於不讓對方吃丁點苦頭,拼老命也要拉他一把。
試著相信每個人都有能力解決自己的問題,你可以給建議(如果對方表示有興趣聽),否則你最好三緘其口,別在對方心煩意亂時自作聰明地堅持要幫忙解決問題。除非對方真的因為自己無法解決,需要你幫助時,你才介入。但
是,什麼事都幫嗎?這也要看情形。這麼說來好像很無情。但情侶和夫妻間還是儘量讓彼此避開「褓姆」的身份較好。如果是在對方要求下,也是在你能力範圍之內,你當然可以視情況提供幫助,但對方若習慣捅簍子後再四處求救,你絕對要讓他有機會承擔事情的後果,然後經過痛苦的懊悔而成長。
再者,如果對方因為自己的努力而克服問題,他會對自己產生更多的自信也覺得更快樂。如果是因為你的幫助,而且老是因為你的幫助,他表面上可能表現得自己很幸運,但心裡卻會對自己的能力產生懷疑,甚至後來會在其他方面故意和你唱反調,來證明自己是有能力主宰自己命運的人。每個人都需要自我證明的機會,你不能口口聲聲相信他,卻又待他如一個長不大的孩子。如果對方吵吵鬧鬧,但你知道他可以自己處理時,表現你對他的尊重,讓他知道你相信他可以處理地得好,然後讓他自己想想,不再多說什麼。
在這裡插播一下,之前說到的這對未婚夫妻,後來未婚夫又動手打了未婚妻。而且這回還包括其中一個孩子,好在下手不重。未婚妻一氣之下跑去報警,還住進防暴之家,讓未婚夫找不到她和孩子。未婚夫痛哭流涕地向她求饒,也答應要一起做夫妻諮商和情緒控制的治療團體,溝通兩人長久壓抑的問題。未婚妻看他哭得如此傷心,又心軟地去撤消告訴。誰知在美國家暴一但提出就不可撤銷,地方律師堅持要給未婚夫一個教訓,否則就要將被他打的孩子送交認養。這下,這對未婚夫妻都哭了。未婚妻當然捨不得丟掉孩子,但也捨不得未婚夫被永遠強制離家。她四處求援,幫未婚夫「洗刷罪命」,而這位未婚夫到頭來不僅推掉所有痛悔之初所立的承諾,還冷冷丟給她一句:「我的名聲都給妳搞臭了!」
你說他下次有機會會不會再向未婚妻動手?為什麼不?
都是打人的他的錯嗎?也不見得,他們之間一直在有權力鬥爭的問題,這就是他們之間的遊戲。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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