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喜來讀冊畫圖

從酒甕看童年
                                                                                                                                                        黃麗慧(週一畫會)     2004/09/20

       又到了〝笑談心聲、寬心時間〞這是每週固定的家庭聚會聊天時間。我向家人宣布：「媽媽想去貓頭鷹參加畫會」，兒子說：「那你得先畫自畫像，或是我的爸爸，或是我的媽媽……」，女兒更是貼心的獻上畫冊與粉臘筆，還說：「這是店裡面最多顏色的一盒喔！」。就這樣我帶著家人的支持與一顆忐忑不安的心，坐上火車，直奔貓頭鷹圖書館。

       苑芳老師說：「我們這一班畫會，沒有老師，每一個人都是別人的老師。你看到什麼就畫什麼，不用畫的很像沒關係；喜歡什麼顏色就塗什麼顏色，不需要很寫實，可以自由創作、發揮。」，說完，老師拿出一個陶器放在斑駁的圓板凳上，同學都拿起蠟筆就畫，而沒有信心的我看著手中的蠟筆，不知道該如何下筆。想起小時後祖母的釀酒甕墊在古老的板凳上的影象，我像小學生一樣，規規矩矩一筆一筆的描繪出有點像，又有點不像的呆板圖形。生澀的上著不勻稱且明暗不分的顏色。雖然心裡想著流暢的線條、明亮的色彩，可是這手就是不聽話。

       苑芳老師說：「都畫的差不多了吧？請同學們出來分享今天的畫作心情和期待」。資深的畫友說：「畫畫是表現，而不是再現。要讓靜物會說話，下筆的時候要肯定自己所畫的每一條線，而每一條線都是自我的表現。要讓線條瀟灑的揮去，才能賦予生命。用色是你內心感受所賦予得顏色，而不是依實眼睛所見。專業技巧只是時間的累積。」。看著！聽著！這番話竟然撫平了我焦慮、緊張和害羞的心情。隨之而起的竟是莫名的興奮，在同學的回應中，我竟然陶醉的，進入童年樸實古色古香的時光隧道裡久久不能自己。這就是我第一次參加畫會的心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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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報報

我的教養迷惑
                                                                                                                                                                         梁世宏    2004/11/2

     「起來起來，已經很晚了，不准再睡了。」一大清早我喊著，「快點，已經叫這麼久了。」州州翻個身，臉朝著牆壁說：「哎喲！我還想睡嘛！」

     「不行，都幾點了。」我放起了慣常他愛聽的兒歌，音樂聲很大，他摀起了耳朵直嚷著：「好吵，好吵！」兩隻小腳連珠炮似地敲擊著床鋪。我想這可不行，養成賴床的習慣就不好了。猛然將他抓下床去，馬上就是一陣嚎啕大哭的聲音傳來。為了他好，我用堅硬的語氣喝令：「不准哭！刷牙、洗臉準備吃早餐。」

      州州在吃飯這件事上向來是令人相當氣惱的，眼看著絕不會是一頓安詳的家庭早餐。果然喝斥聲不絕於耳，而州州的眼裏微微泛著亮光，不過也僅止於此，他本就不是個愛哭的小孩。感覺像是清晨的夢靨，一種不好的氣氛縈繞不散，接下來會怎麼樣，我也說不準。

       在搭電梯要送州州到阿嬤家時，遇到了鄰居太太帶著小朋友上學，「叔叔好！」小朋友大方地和我打招呼。「你好，好乖啊！」我回答，同時忙不迭的要州州向阿姨說早，在一會兒的寂靜後，我又大聲說：「和阿姨說早啊！怎麼搞的，怎麼不叫？」正準備要繼續數落的時候，電梯門開了，我的尷尬也跟著走了。我刻意放慢了步伐，看著前頭似乎是一副趾高氣揚的「鄰居阿姨」，不由惱怒起來，轉頭罵說：「為什麼都不叫？」州州在我連番逼問下說他不會，「怎麼不會，嘴巴張開叫阿姨不就好了嗎。」

       一早上遲遲靜不下心來工作，總覺得有些不安，我會不會太過嚴厲了。算了，下午教州州騎腳踏車好了，讓他好好玩一下。也的確如此，雖然他不會騎，不過可以感受到他亟於想要征服這部小腳踏車，滿腦子是一次又一次跌倒後，愈來愈接近成功的想像，臉上自然流露著就快要能自在地馳騁的滿足，而且不需要別人的扶持。他再起步，這次成了，就看他一路晃悠悠地在社區內騎著，嘴角上滿溢著笑容。

     「咚啷！」這次一起步就跌倒了，好多次了，都是在起步時就跌倒。「來，左腳推、又腳踩，一用力就出去了。」我邊說邊示範，不過結果還是一樣。「咦，剛剛不是都很好嗎，一樣嘛。」我說。這次還是搖搖晃晃的，沒兩下就又摔跤。就這麼來來回回折騰了十多分鐘，「怎麼不會呢，左腳推、右腳踩不就好了嗎？」我禁不住又生氣了，大聲：「好了，要吃晚飯了，改天再騎。」

       晚飯時聽太太問著州州社區晚會時要不要上台唱歌、跳舞，他回答說「才不要，又不好玩。」我因為得趕緊處理延宕一天的工作，所以還在書桌前。聽到後直覺地就說：「怎麼不好玩，是不是不敢，膽子這麼小。」「我又不會跳舞。」他回答。「怎麼不會，上台去把身體扭一扭不就好了嗎？不敢就算了。」我因為忙著，就草草結束了這短暫的談話。

      州州，該睡覺了，聽故事了。」太太叫著。我一看鐘，不知不覺竟忙到這時分了。說完故事後，我照例唸了幾首詩，然後太太哄他入睡。今天事情恰巧撞成一堆，還要趕一份報告，我得回書桌再撐一會兒。

       半個多小時出來了，就看太太一臉無奈，「怎麼，還沒睡著？」我問，她點點頭，要我進去陪他一下。先是一陣循循善誘，再來是一番威脅恐嚇，無非是要他趕快入睡。又半個小時過去了，殫思竭慮還是沒辦法。都11點了，想著報告還老長沒寫，心頭一陣火起，「下來，去罰站。每天晚上都這麼難睡，你在幹什麼。」這音量可嚇到他了，看他身子一顫，說：「我睡不著。」「怎麼睡不著，眼睛閉起來不就睡著了嗎。」「不想睡覺就去罰站，站累了想睡再告訴我，才準上床。」「以後每天睡覺前不講故事了，就罰站，看你會不會乖乖睡覺。亂七八糟。」我走出房門，一路嘟嚷著。看著要進去安慰他的太太，我怒斥著：「不要管他。」州州開始啜泣，沒一會兒我嚷著：「哭什麼，不準哭，不睡覺還哭。」這時本來窸窸窣窣的聲音，轉變成斷斷續續的喘息聲，就像吸不到空氣似的。早上那種不好的氣氛果真揮之不去，注定了今天的不寧靜。我還浸淫在情緒的起落中，他來到我面前說：「爸爸，我要睡覺，我不要罰站，我不喜歡罰站。」我回答：「那你會不會乖乖睡覺？」「會。」「好，去睡覺，自己去，沒有人陪。」沒幾分鐘，太太說他睡著了。我應了一聲「喔」，繼續忙我的事。

       應該是午夜1點左右，總算忙完了。起身動一動後，踱到州州的房間，來到床邊，低下頭看著熟睡的他，好一會兒，我竟沒發覺已經坐在他的身旁，只是腦子裏一片空白。我又走了出去，這時才慢慢想起一整天來所發生的事。

       就算賴床有關係嗎？何況從小到大像今天這樣的次數一根手掌數得完，我到現在不也常賴床嗎。不叫「阿姨早！」就不對嗎？我也是甚少主動和鄰居打招呼。

       至於騎腳踏車，是我唸小學才會的事，我在急什麼。晚上不睡覺，這根本就是現代人的通病，更別說小孩子了，玩都來不及了，怎麼會想要早睡。

       我靜靜地折回床邊，為了看清楚他的臉龐，我隨手將小夜燈打開，黑暗間突然亮起來，迸出了淡淡的暖暖的黃色燈光。這回我看清楚了，是一張白淨無邪的稚臉。天哪！他還未滿五歲，會游泳、騎腳踏車、上台說故事，喜歡看書、畫畫，人又乖巧，我還要求他什麼呢？吃、喝、拉、撒、睡這些生活習慣，我似乎期望不需教導，他就能夠自己打理好。這可能嗎？還是只因為我缺乏耐性？或許該要求的是我自己吧？

       隨著州州長大，我常不經意地想拿他和其它孩子比較，別家小孩行的，我希望他不但要行，還得更行；他怯於去做的事，我逼迫他。對他的要求愈來愈多，也趨於嚴厲。老實說這些要求，我這麼大年紀了也沒做到，而且還經常困窘於不擅長的事，想盡辦法逃避。

       我不禁又認為我雖然沒做到，不過這些都是對的，都是為他好，所以必須這麼要求。那難道當我要求他做這些事的時候，我不應該反躬自省，以身作則嗎？我又再想，還是我根本把當他當成了炫耀的工具？

      州州睡得很沉，我的心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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