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報】═══════════════════ |
教 育 專 題 深 入 報 導《2004-11-04》 |
本期內容 | |
◎ 閱讀第三世界:澳洲民族寓言的織夢家──彼德凱瑞的「後殖民╱流放」文學之一 | |
◎ 教授爸爸週記:古坑咖啡上頭條 | |
◎ 台灣立報徵文啟事 |
閱讀第三世界:澳洲民族寓言的織夢家──彼德凱瑞的「後殖民╱流放」文學之一 | |
宋國誠(政大國關中心研究員) | |
只有通過歷史,一個民族才能認識自己─叔本華(Arthur Schopenhauer) 被譽為20世紀世界文壇的「專業夢想家」,兩度獲得英國「布克獎」的澳洲「新銳派」小說家彼德‧凱瑞(Peter Carey),1943年生於澳洲墨爾本的巴克斯‧馬斯(Bacchus Marsh)鎮。在讀了短短一年的摩納希大學(Monash University)化學系之後,因考試失敗和對科學研究毫無興趣,在澳洲小說兼戲劇家貝利‧奧克瑞(Barry Oakley)和以從事青少年創意文學而知名的小說家莫里斯‧勞瑞(Morris Lurie)的鼓勵之下,輟學轉入廣告行業和文學創作,擔任福特汽車公司的廣告文案設計師。 彼德‧凱瑞融合了當代各家各派的創作手法,諸如卡夫卡式存在主義風格、後現代主義、超現實主義、科幻、政治寓言、新歷史主義、魔幻現實主義、黑色幽默、哥特主義等等,使他的作品具有多元而複雜的藝術表現性。作為一位澳洲作家,凱瑞宣稱他從事寫作的全部目標是在「發明」(invention)和「發現」(discovery)一個屬於自己的國家──新澳洲,這意味著「重寫澳洲」(Rewriting Australia)、重新書寫真實的澳洲歷史(true Australian History)、開創一種既能繼承傳統又不拘形式的「新澳洲文學」,是他文學創作的最高志趣。 彼德‧凱瑞最重要的貢獻在於運用「後殖民反寫」的策略,實現了在文學上「重現澳洲」的重大意義,彌補了澳洲在英國殖民統治下民族歷史與國家認同的不足,顛覆了英國帝國主義書寫下澳洲的歷史邊緣地位。凱瑞被視為本世紀初最有希望奪取諾貝爾文學獎的熱門人選,目前客居美國紐約,並任教於紐約大學(NYU)。 所謂「新銳派」是指當代以「虛構╱迷幻」為風格,以撰寫短篇或極短篇小說而見長,以「後—新小說」(Post-New Novel)為標記的現代小說家。凱瑞不僅隸屬「後—新小說」陣營中「後殖民批評」的健將,他更賦予傳統「新小說」豐富的創作技巧和藝術感染力,表現出一種獨特的「末日美學」和「後現代荒誕」的個人風格。凱瑞自稱最欣賞的作家是福克納(William Faulkner),他的作品則深受卡夫卡(Franz Kafka)、阿根廷作家波赫斯(Jorge Luis Borges, 1899-1986)、德國作家君特‧葛拉斯(Gunter Grass, 1927-)、哥倫比亞作家馬奎斯等人的影響。在政治立場上,凱瑞是個「反英派」,他向來反對英國女王對澳大利亞的形式統治,數次公開主張澳洲應該脫離「大英國協」,走向獨立自主的「新澳洲」,他自己則兩次婉拒了英國女王伊莉莎白二世的親自接見。在文學批評家眼中,凱瑞屬於一種「難以歸類」的作家,因為與其說凱瑞是在「寫作」文學,不如說是在「發明」文學。他的作品充滿突破與創新的越軌之美,在文體形式上兼具一種脫韁狂野的魅力。 澳大利亞(Australia)一詞語出拉丁語「terraaustralis」,意指「南方大陸」,17世紀被歐洲人發現之後,以為這是一塊直通南極的陸地,故取名「澳大利亞」。1770年英國人類學兼探險家詹姆斯‧庫克發現了澳洲,以「畫地圖」的方式宣佈澳大利亞為英國的領土,從此澳大利亞就成為英國的殖民地。 18世紀末期英國本土監獄囚犯人滿為患,而美國獨立戰爭之後英國失去了美國這個「流放罪犯」的場所,為了尋覓另一個罪犯流放場所,澳大利亞因而成為首選之地。1788年第一艘載有近一千名罪犯的英國輪船抵達雪梨(Sidney),展開了英國向澳大利亞輸入總數達16萬名罪犯的流放殖民統治。在被流放的罪犯中,大多數是刑事犯,但也包括政治異議份子、社會改革家、工會運動家和愛爾蘭獨立份子。1901年「澳大利亞聯邦」成立,成為英國的自治領地,此後自由移民澳洲的人口開始增加。1931起成為「大英國協」成員國之一。在1992年以前,英國女王還是澳大利亞的國家元首,由女王任命的總督為澳大利亞法定的最高行政長官。直到1992年12月17日,澳大利亞聯邦政府內閣會議決定,澳大利亞的新公民不再向英國女王及其繼承人宣誓效忠,澳大利亞才成為真正獨立的國家。 1974年凱瑞首度發表他的短篇小說集《歷史上的胖子》(The Fat Man in History),文集由各自獨立、非連貫、拼湊式的短篇故事組成,這部文集一反澳洲傳統文學那種正經八百、溫文儒雅的風格,所有可以想像得到的社會黑暗與人性污濁、權力的濫用與人吃人的殘酷景象,都被攤在讀者的面前。在一個以「委員會」為最高統治的社會中,由於「肥胖」被視為貪婪、剝削和反革命,六名胖子只好躲在地窖裏謀求安全。在這個孤絕和貌似精神禁欲的囚房中,胖子們終日無所事事,只是一味猜疑、作惡和相互監視。在密不透風的生活境遇中,胖子們逐漸喪失了理性,甚至以人吃人的手段相互殘殺。然而最後竟然發覺,原來六名胖子不過是上層統治階級用他們來進行科學實驗的「白老鼠」,也就是運用科學實驗來探測人性最深層黑暗的可能程度與景象。 實際上,對凱瑞而言,「社會」從來就不是「人類善良的集合體」,而是無形而偌大的「吃人網絡」。小說中,肥胖(obesity)、地窖、科學報告都是虛構性的隱喻,它分別代表個體、社會與權力系統的否定性本能,通過這些「惡的象徵」,凱瑞旨在探討一種「普遍而深沉的惡性」,藉以帶領讀者目睹「社會之惡」的可能性與極致性。 《剝皮》(Peeling)是一篇極短篇,描寫現代人對生命意義和生活目標的倦怠感、疏離感和無聊感。主人公清晨醒來,無事可做、無事可想,只有等待窗外的巴士通過,看看自己反射在窗口上的倒影,只有等待郵差前來送信,但實際上根本沒有人給他寫信。自我的感觸只是窗口上晃動跳躍的影子,等待空洞的信箱意味著等待空乏的人生,等待沒有目標的期望意味著虛擲蒼白的生命。《剝皮》中有一個神秘女子,被她心愛的男子層層剝去衣服,當剝到快見皮肉時,神秘女子突然變成一堆碎布片,原來神秘女子本來就是個布偶娃娃。《剝皮》表現了「後現代人生」(postmodern human life)極度的失落與扁平無味的生命況味,而剝皮娃娃則意味著現代人追逐「布偶幻象」而渾然不知,小說也表現了凱瑞對現代虛無主義準確的捕捉和刻劃。 《你愛我嗎?》(Do You Love Me?)是一篇反諷人性危機的寓言故事,描寫「城市人類」若是失去相互惜愛的能力,身體就會變形而消失,城市建築就會崩塌瓦解,文明就會失色而退化,自然災難就會毫不猶豫地降臨人類身上。凱瑞通過人性的冷漠和對愛的渴望的對比和矛盾,來透析現代人逐漸失去互愛能力的困境。 《機遇》(The Chance)描寫的是美國文化入侵的惡果。這部短篇不僅諷刺人們對美國文化與技術「不甚理解的依賴」,一種盲目「崇拜美國」的歪風,乃至到處充滿「美國價值」的標準來衡量一切生活事物的扭曲心態,更對美國文化無孔不入的「傾銷灌售」作了露骨的描繪。這部短篇實際上在諷刺澳洲人一種「文化奴隸主義」的心態。 《西邊的風車》(The Windmill in the West)是一篇關於「認同錯亂」的政治寓言小說,故事描寫一位駐守在邊界的無名士兵,由於長期的孤獨與隔絕,因而把東西方位完全顛倒了,甚至認為「太陽是從東邊落下,從西邊升起」,於是士兵把西邊的疆域視為美國的領土,把東邊的疆域視為澳大利亞,並且深信不疑。邊界士兵本來應是固守前線的尖兵,但實際上卻完全失去方向感。地理方位的迷失是文化迷失的象徵,凱瑞以「西起東落」這一反諷隱喻來指涉一種殖民主義下認同的顛倒和錯亂。這種錯把異國當本土的荒誕認知,不僅影射出帝國主義文化侵略具有「擾亂」政治地理版圖的破壞力,而這個因「誤守疆土」而導致精神分裂的無名士兵,則是一種殖民病症的典型和縮影。 《美國夢》(American Dreams)也是一篇關於文化認同的寓言故事,是凱瑞最成功的一部短篇。故事以一個天真的小孩為敘事者,描寫一位被視為怪胎的城鎮居民,因不滿城內人過著美國式拜金主義的生活,獨自在一光禿的山頂上,建造了一座與城鎮一模一樣的模型。模型內不僅仿造城鎮的建築與街道,還把城鎮中的人物、生活、動作與姿態,甚至包括人際關係與不倫私情,都一個個塑造成雕像,使得模型活潑生動,栩栩如生。建造者雖然自知「城市模型」只是一個「虛構的謊言」,但仍然期望在模型中凸現「城鎮之美」來喚醒居民擺脫「美國夢」的崇拜幻想,進而熱愛自己的鄉土與文化。模型在建造者死後被居民發現,居民卻把模型改成觀光景點,吸引美國人來此觀光遊覽。然而,當眾多「真實」的美國人紛紛來到此地之後,城鎮居民反而覺得自己的美國夢已趨於「虛幻」,而美國人在發覺虛構的模型與真實的(美國化的)城鎮有很大落差之後,也對模型失去了興趣。在小說中,凱瑞刻意模糊「真實」與「虛幻」的界線,從這種界線的模糊中批判人們「似真實假」、「以假亂真」的現實心態:對居民來說,人們在「真實的」的城鎮中過著「人性虛假」的生活,而「虛構的」城鎮模型反而內含著「真情至性」的本土文化;對美國人來說,他們想要觀看的是城鎮居民模仿美國帝國主義式的生活樣態,當他們城鎮模型只是「彷假」美國樣式藉以「亂真」本土文化時,美國人的「帝國自戀」自然就悻然消退。通過這部短篇,通過素來以純樸為尚的澳洲生活和腐化庸俗的美國生活之間的強烈對比,凱瑞警告戰後的澳大利亞有淪為美國文化殖民地的痛苦和危險。 1979年凱瑞發表第二部短篇小說集《戰爭罪行》(War Crimes: Short Stories,凱瑞所有短篇後來收錄在重印的《短篇小說全集》[Collected Stories, 1994]之中)。在題為《蟹》(Crabs)短篇中,凱瑞以超現實主義的手法,描寫一位瘦小柔弱的青年在如幻似夢、無法逃離的社會環境中的恐怖經歷和最後的變形。青年蟹(Crabs)天生體小羸弱,經常受到人們欺負,為了增加體重,他吃的東西比正常人多兩倍,且因為吃得太多,「使他大部分的時間都躺在床上呻吟」。他自稱得了梅毒,又被人發現還是個「處男」,因而被取名為「怪胎」(crab)。為了改變自己弱者的形象,也為了擺脫纏繞在他內心的被放逐感和被剝奪感,他選擇了拖車司機為業。他整天夢想著一種情景:他的腳猛力一踩,道奇(Dodge)車的馬力剎那間爆發出來,把警察遠遠地甩在後頭。於是早報就會登出這樣的消息:「一輛早期型號的美國車,以每小時100英哩的速度甩掉了警察。」 在一個週末,他開著拖車帶著女友卡門(Carmen)前往一家汽車電影院,沒想到他的拖車輪胎竟在他正與女友做愛時被執法的警察偷走,汽車電影院突然變成一所「難民營」,隨後又變成了一處「監獄」,為了逃離這個混亂不堪的場所,蟹於是把自己變成一部大型拖車,衝出監獄,沒想到街道上也是空無一人,原來所有人都躲在這個「星星汽車電影院」裏。蟹其實並未真正逃出,而是闖入另一個與世隔絕的世界裏。凱瑞通過這一虛構故事,展現了現代人在龐大而無情的社會體制下無力抵抗、無處可逃的困境。蟹這個青年,就像似卡繆(Albert Camus, 1913-1960)小說《瘟疫》(The Plague)中的李爾醫生(Dr. Rieux),逃不出鼠疫為患的死城,逃不出人們的精神墮落和腐拜。 《南邊小亭的生與死》(Life & Death in the South Side Pavilion)描寫一個卡夫卡式悲劇人物的困頓與遭遇。一名公司的職員,獨自一人駐守在一所小亭子裏,他的任務就是為公司「看管馬匹」。由於亭子裏有一座水池,馬匹經常跌落水池而淹死,而他的職責就是防止馬匹落水致死。面對這一無聊透頂的職務,他向公司要求辭職,但得到的答案卻是只有在全部馬匹都淹死後才准予辭職。由於無法阻止馬匹一一落水而死,這名表面上是「看管」馬匹實際上卻是被馬匹所「囚禁」的無名牧馬人,就像那些跌落水池無法自拔的馬匹,從此陷入掙扎與痛苦的深淵之中。凱瑞一方面通過「馬匹不斷落水」來暗喻人類處於工業文明下無法扭轉的宿命式噩運,而「離職條件」則像是資本主義邏輯只有在榨乾人類所有精神能源之後才肯罷手;另一方面,人類生存處境的荒謬性往往具有兩面性,局外人也許看得一清二楚,局內人不僅渾然不知,甚至可能拿出更荒謬的邏輯來合理化早已荒謬化的生存處境。 (下週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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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目錄) |
教授爸爸週記:古坑咖啡上頭條 | |
賴鼎銘(世新大學資訊傳播學系教授) | |
再度回鄉,竟然碰到古坑咖啡上了聯合報頭條新聞! 那是週六的早上,我一早打開電視收看新聞,沒想到螢幕邊的插播出現古坑咖啡,因為與國外咖啡混合被質疑,因而上了頭版,消息來源指向聯合報。 其實,古坑咖啡摻雜的事,半年前與同鄉農民的聊天中,我即已耳聞,剛聽到時也是不能相信。但轉而一想,連我這個在地人,在古坑山區穿越無數次,自己都看不到咖啡樹,可以想見量產一定不多。如今被炒得如此火熱,需求強盛,為了賺錢,不摻雜才怪! 但私底下知道,變成頭條總不是好事。這樣的消息上報,鐵定會衝擊正有起色的觀光產業。關懷之餘,我打了電話給鄉長,提出我對此事的擔心。鄉長倒是老神在在告訴我,他說這種事情,已經存在幾年,只是沒有爆發而已。電話中,因為記者約好要訪問他,我們不及細談就匆匆打住。 掛掉電話後,我仍覺不安,我深知記者挖新聞的本事,不小心處理,一定會造成更大效應,因此再度打電話建議他要謹慎面對記者,要不然會砸掉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形象。 那個早上,我們還是碰了面。我們就坐在老人會的路邊椅子閒聊,作為一個關懷故鄉的遊子,我建議他一定要輔導廠商,進行商品的定位。最好的辦法是利用這個機會,推出道地的古坑咖啡,與混合的咖啡區隔開來。 我告訴他,現在這麼多人著迷於古坑咖啡,是因為打著「本土」的招牌。如果消費者知道自己受騙,一定會質疑何必花比一般咖啡貴的價格,買不具「本真性」的古坑咖啡。這種形象的損失,最後的後果就是消費者對商品的唾棄。想要再翻身,不知要到何時。 鄉長聽到我講起「全球在地化」「在地全球化」的理論,也不禁動容,更知道這是古坑咖啡的良機。不過他也告訴我,對廠商的規範其實不是那麼容易,他只能盡力而為。 隨後,在古坑鄉立圖書館,他也特別放了一捲介紹古坑咖啡的帶子給我看,讓我稍微了解整個古坑咖啡的緣起,這當然與日本人佔領台灣時的經營有關係。看到這捲帶子,會讓我想起高中時,地理老師曾告訴我們,日本人原來想在斗六蓋一座遠東最大的咖啡製造工廠,為此日本人就在荷苞山種植了大批的咖啡。後來因為戰敗,這個夢想一直都沒有實現。後來國民黨來台,無心於此,咖啡園日漸消失。 錄影帶中,也出現了黃耕子,這位古坑咖啡種植的前輩。他從日據時期,就開始為日本人照顧咖啡,對整個當時的歷史可謂瞭如指掌。看到他歷歷如繪的描述,我才驚覺,幾年前我開車尋找柯鐵虎的革命基地鐵國山時,就曾經過日據時期咖啡培植的重地──古坑農場。 然而,鄉長告訴我,古坑農場當年的景況如今已不再。他提到,最近也動念,想趁著此時的熱潮,建議古坑農場重新種植咖啡。目的當然不在咖啡的生產與製造,而是歷史還原,讓觀光客回到咖啡的原鄉,重新面對當年的盛況。 我一向不喝咖啡,因此不知古坑咖啡好不好喝。但臨離開時,鄉長還是送了我幾包道地的古坑咖啡。我勉為其難地接受,只是因為答應他將咖啡帶回台北,送給我愛喝咖啡的朋友,讓他們知道「在地」的古坑咖啡真的存在,請他們一齊為古坑咖啡洗刷莫名的冤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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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目錄) |
台灣立報徵文啟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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