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從東方升起,由西邊落下。
以阿蒙為守護神的路克索,也依循著太陽的軌跡。
東岸是活人的綠洲,西岸是死人的陵墓。 |
。孟農像
/The Collossi of Memnon
。 |
|
眾神仍在的國度-行經死蔭之地
太陽從東方升起,由西邊落下。
以阿蒙為守護神的路克索,也依循著太陽的軌跡。
東岸是活人的綠洲,西岸是死人的陵墓。
但觀光客才不管這麼多,他們在太陽從東邊升起時,去西岸吵死人,太陽沈入西方後,回到東邊要看聲光秀。我已經看了聲光秀了,所以現在準備去吵死人。
不過這倒不是什麼驚世駭俗的事,因為無論走到哪裡,你都會發現當地人為了生計而去配合觀光客的習慣。越南的按摩小姐得學中文來誇你帥,柬埔寨的孩子只為了賣一份明信片給你日出前就在塔頂守候,泰國的小島上的生意人催眠自己天天都是滿月來辦狂歡派對,西藏的姑娘為了二十元人民幣站在二環路上等客人來辦事。
有句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可真是不錯,印和闐不就被人設計成電影裡的大反派,還賣出相當好的票房。在這些經濟相對落後的地方,不管用什麼方式,只要能和觀光客做到生意,基本上都是皆大歡喜的,對於當地人來說,這是討生活的方式,對於觀光客來說,這很容易讓人迷失,對於旅行者來說,這是個省思。
也難怪孟農要哭泣了。
科學家說那是因為巨像的龜裂加上濕潤的露水與晝夜溫差所致,但我認為在孟農可能是因為所守護的阿蒙霍斯三世的神殿早已蕩然無存,但因地震或回教入侵而碎成千塊的它卻還要被修補復原,孤單的留在這個死蔭之地而哭泣。
杜甫在石壕吏裡這樣寫:
存者且偷生,死者長已矣。
最後兩句是這樣的。 夜久語聲絕,如聞泣幽咽。
天明登前途,獨與老翁別。
我聽不到有人在說話,聽不到嗚咽的哭聲,天也已經亮了,於是我也向孟農告別,登上小巴士,追上那些騎著小驢子的外國觀光客,繼續我的吵死人之旅。
吵死人之旅的第一站,自然是外觀有如月世界的帝王谷,嘟嘟列車帶領著觀光客穿越光禿雄奇的谷地抵達陵墓群周圍後,我才發現要說這是趟吵死人之旅並不盡然正確,因為幾乎所有的木乃伊都已不在陵墓之中,運氣最好的還沒被人發現,次佳的被保存在博物館裡,最差的則是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反正不是復活就對了。所以這不算是吵死人之旅,但卻算得上是熱死人之旅。
藍天頂上的烈日,把黃谷地照得一片大白,雖然悶熱的陵墓間偶爾有涼風竄過,但冷熱交錯可是很容易讓人感冒的,也難怪工匠村的工匠們常常有人因感冒而告假不上工了。
在古王國與中王國之後,可能是因為失傳或者是盜墓(關於金字塔到底是不是陵墓的問題,至今仍未有定論),埃及便不再有金字塔的出現,而新王國的法老們也開始在帝王谷開開鑿屬於自己的墓穴,有的僅有一牆之隔,有的開鑿失敗半途而廢,也有的成為觀光客爭睹的焦點,這一開就開了滿谷的洞穴,
裡面最著名的應該是塞帝一世和拉美西斯四世及六世的陵墓,但講真的,你絕對很難憑著印象去記起參訪過的陵墓是哪個法老的,因為他們的木乃伊已不在裡面,唯一的識別也僅在入口處的牌子上,而墓室內也禁止攝影,所以我也不清楚我自己到底看了哪些陵墓。不過我倒是記得裡面的狀況。
那是工匠們點著燭燈不知花費了多少時間才完成的一條長廊,兩旁磨平刷白的岩壁上記載著咒語、法老生平的事蹟、祭獻的供品、與死後復生的象徵,白色、黃色、紅色、藍色、黑色讓已消逝的古埃及又活生生的在眼前出現,我從來沒有見過色彩如此豐富、圖案如此生動的埃及。更沒想到會在死人的墓穴裡看到。
這些栩栩如生的作品,竟然是要伴著法老一起封入黑暗之中,永不見得天日的(如果法老能復活的話,那另當別論)。沒想到法老的木乃伊早已不在,但這些見不到日光的作品竟靠著燈光,供無數的觀光客參觀。
這些作品當初靠著工匠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洞穴裡靠著微弱燈光完成,接著沒入千百年的黑暗之後,一直到了近代才得以靠著燈泡重見世人,但世人的濕潤的氣息與燈光的熱度,卻也強烈的侵蝕著這些斑斕的傑作。
我看的藏青的頂上繪著天空之神努特吞沒太陽再吐出,象徵著日出與日落、生與死的交替,或許有一天,等這些壁畫的顏色被參觀的眾人所吞食殆盡時,帝王谷又將成為死蔭之地,而這場數千年的輪迴也終將宣告結束,等著另一種形式的重生之旅吧?
我走出地下陵墓,重回烈日的無情曝曬,在酷熱之中,行經死蔭之地,繼續我的旅行。
眾神仍在,如果我能看得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