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報】═══════════════════ |
教 育 專 題 深 入 報 導《2004-12-07》 |
本期內容 | |
◎ 來去紫禁城 一塌糊塗歷劫記 | |
◎ 客廳幼兒園 讓族群來對話 | |
◎ 台灣立報徵文啟事 |
來去紫禁城 一塌糊塗歷劫記 | |
魏宏晉(北京大學博士生) | |
進北大3年了,最近才無意間讀到一首在北大傳頌已久的詩:「未名湖是個海洋,詩人們都藏在水底。靈魂們都是一條魚,也會從水面躍起。」據說這詩被年輕的校園歌手譜曲傳唱,可惜我還沒聽過。想像年輕的北大孩子彈著吉他,對著湖心島石舫,伴著西山落日餘輝,吟唱著這歌謠,「那是一個多麼靈氣詩意的校園!」許多人這樣讚嘆著。 北大主要校園是繼承前燕京大學而來的,原址淑春園位於現今的未名湖地區,是圓明園附屬園林的一部份,北鄰圓明園遺址,西邊遙對頤和園和香山、玉泉山,東邊和清華園相接。由於戰亂,淑春園周圍包括過去恭親王奕訢的朗潤園、醇親王的蔚秀園、惠親王的鳴鶴園、莊靜公主的鏡春園等別具一格的古園,或隨同圓明園一起被列強搗毀,或被軍閥侵佔變賣,不少已經夷為平地。但是其中的淑春園、朗潤園、鳴鶴園、承澤園卻相對完好,內部山丘水面基本呈現原貌,一些古建築如翼然亭,未名湖畔之花神廟、石舫等以及相當數量的古樹也被保存下來。民國8年,在中國出生長大的美國人司徒雷登(John Leighton Stuart,中華民國撤退來台前,駐華最後一任美國大使)就任燕京大學校長,他別具慧眼,經過一番努力購下淑春園,為當時燕大和日後繼承的北大奠下校園規模的基礎,一般被稱作「未名湖燕園建築」。 未名湖燕園建築由美國建築師墨菲設計,民國10年動工,18年基本落成,完全體現當初校園規劃時著力的中國傳統建築思想景象。而其精髓就是「一塔湖圖」。 只要是北大人,甚至絕大部分中國人都知道北大的「一塔湖圖」,成為中國的一種精神象徵。許多人一輩子想進北大讀書,絕大部分當不成北大學生,但對很多人而言,來看看北大的「一塔湖圖」也差可安慰了。 所謂「一塔湖圖」,「塔」,是指博雅塔,位於未名湖東南小丘。民國13年,燕大為解決全校生活用水在此掘井;又為向全校供水,亟需建一座與未名湖的風光相協調的樓台,於是仿照通州燃燈塔外形建造水塔。燕大教授博晨光(Lucius Porter)募來一筆錢專供造水塔使用,建成後以博教授的名字命名,稱為「博雅塔」。博雅塔是北大校園一絕,校園內外時時會出現它不同角度的身影,說明塔的位置經過精心推敲,設計者自有獨具匠心的巧妙安排。 「湖」指的是未名湖,它是在原有自然水面的基礎上規劃整理而成。日後好像是作家郭沫若到北大遊覽,脫口而出稱這無名之湖以「未名」,自此以「未名湖」揚名天下。 「圖」指北大圖書館,它是亞洲校園中藏書最多的圖書館,藏書450萬冊,孕育出許多傑出學者。 「一塔湖圖」相互輝映,景觀上渾然天成,自古以來,最能代表北大的特色的就是這圖景,由未名湖西北角向東南小丘的博雅塔望去,湖光塔影,醉人極了。有人說,如果有一天博雅塔倒了、未名湖乾了,那麼北大也就不再是北大了。 2001年,北京大學未名湖燕園建築被列入第五批中國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一塔湖圖」就更受重視矚目了。北京長年水源短缺,今年未名湖湖水有下降的現象,許多人於是投書媒體關注,報紙也以新聞處理,逼得北大校方想方設法引入水源補注,避免北大精神標誌萎靡枯倒,這才平息了輿論。 未名湖周圍的燕園園林早已生出一種獨特的靈氣,融合木香、花香與書香,成就了北大奔放典雅的氣質。雖然北大對於維持學校的精神靈氣不遺餘力,可是在客觀環境以及思潮的改變下,傳統以文史哲為重的北大「面貌」還是在變化中。近些年來學校新建築不斷落成,整體的校園景觀和校園氛圍都在發生巨大的變化。 在十年多的時間裏,未名湖南北已經變成中國經濟學和管理學的重鎮。湖南的光華管理學院,湖北的中國經濟研究中心和經濟學院,鼎足而三,吸引了很多成功人士來此,每到週末,未名湖畔名車雲集,就像汽車展覽。校園變得喧囂,詩意轉為銅臭。曾經站在自由主義浪頭的三角地,早期貼滿了無名詩人的新作和批判時政的大字報,現在則已經被MBA、考研廣告取代了。有人痛心疾首地在BBS站上說:「海洋一樣的未名湖枯竭了,55年來積累的靈魂被撈起來吃掉了,詩人們無處可逃也乾死了」。 然而,北大校園的浪漫靈氣減少,不只是建築和學術重心轉移的緣故,思考的益形受限可能也是關鍵之一。 今年10月間的某夜,北大以「一塔湖圖」諧趣「一塌糊塗」命名的BBS站版主們全被校方通知出席開會。會議結束後,大家回到電腦室,發現電腦主機全被拆除了,「一塌糊塗」自此成為歷史。 「一塌糊塗」是北大最早的BBS站,自由思想瀰漫,批判和自由色彩很濃,是當權者眼中釘,屢遭警告。「一塌糊塗」是北大人必到之處,許多人的思想在此受到啟蒙,那兒有全中國高校唯一的「SEX」版,有政論版,幾乎不砍文章,由學生自主管裡。然而,民之所欲永遠是官之所恨,「一塌糊塗」在政治局直接下令(據說)、北大校方配合的運作下,一舉被殲滅。許多北大人恨得牙癢癢,但在當權者淫威下又無可奈何,許多便以自此不再上BBS做沈默的精神抗議。而今「未名」是北大官方唯一的BBS站,榮譽版主為校長許智宏,想當然爾,上面文章只要是「礙眼的」,壽命常常不會超過3分鐘。 有人把燕園裏的博雅塔形容為巨筆,把未名湖比喻為大硯,說:「一代又一代的北大人揮動著這枝神筆,飽蘸未名之墨,共同書寫了百年北大的輝煌歷史。」這是歷史情境的錯亂!博雅塔是燕大建的;未名湖是北大時代命名的。風起雲湧的五四是民國時代的浪潮;80年代的自由主義新希望,終於以六四扼殺收場。時至21世紀,北大「一塔湖圖」形影仍在,但已形似而神不似,「一塌糊塗」煙銷殆盡。燕大的博雅塔是自由的,北大的未名湖是美麗的,但它們從沒能同場於合適的時代氛圍下共同發散靈氣,這是北大的遺憾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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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目錄) |
客廳幼兒園 讓族群來對話 | |
宋嘉行 | |
很久沒有在台灣投過票了。印象所及,自有投票權以後,我只投過一、兩次,此後就不曾再去投票所投下我那神聖、寶貴的一票。如今回到台灣來,適逢4年一度的立委選舉,選情雖然不像總統大選時那樣緊繃,總歸還是個國會殿堂的民意代表選舉,一定程度的劍拔弩張總還是有的。尤其在台灣內部聲音日益走向兩極化的現在,零和遊戲讓參賽兩方壓力更大,我們這些「游離票」投票意向就備受家人關切,偶爾便會接到親朋好友關切的問候:你們到時要投給誰啊? 娘家,是深藍色。那種藍色,是自從台灣懂得用顏色來對人群做分類以來,就沒有掉過漆的標準正藍色,持久、鮮明、而永不褪色。又或者,該這麼說比較正確,它曾經是藍色,然後當一抹艷黃從藍色裡分離出來時,它投向黃色溫暖的懷抱,等到黃色泡沫逐漸消失、夕陽橘出現時,它又稍稍轉向橘色,然而,當所有這些顏色因著大選而不得不概括為一個顏色時,藍色就變成娘家人唯一的選擇。要它親吻綠地,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 而婆家呢,是深綠色。那種綠色,是自從台灣懂得用顏色來對人群做分類以來,就沒有掉過漆的鮮綠,持久、鮮明、而永不褪色。或者,應該這麼說比較忠於史實,它曾經也是藍色,在那個什麼都要管、什麼都要禁的黨國一家的年代,公婆因著服公職而順理成章地成為藍色。但在解禁以後,地處228發源地的婆家逐漸從藍變成淺藍,之後從淺藍走向淺綠,再來就順理成章地走向深綠色的不歸路。要它再度仰望藍天,除非頭殼壞去。 處在這極端相反的兩個原生家庭之間,尤其在大選時刻,我和外子兩人常常有洗三溫暖的感覺。前一天才陪著收看完汪笨湖的政論節目,隔天要聽到批判汪笨湖的聲音;這一家的電視頻道總鎖著民視、三立,那一家的選台器轉到這幾台就反射性跳掉。「很好,」我和外子都同意,「這下看最多、聽最廣的就屬我們兩個。」 人,都選擇性地只看她想要看的,只聽她愛聽的。就跟上館子或吃自助餐一樣,菜單上密密麻麻幾十條菜名、眼前林林總總上百樣的菜色,每回去總還是固定拿那幾種口味、點來點去還是那幾道菜。哪天不知哪來的靈光乍現,瞧見自己的侷限,說服自己這次一定要吃一些平常很少點的東西,有時幸運地發現「咦,原來這東西也不錯吃」(但事實上後來還是不大常點),更多時候卻可能是「天哪,下次絕不吃這東西了。」 個人獨特的口味和習慣就是在日常生活裡,經過無數次的機會和選擇,千錘百鍊下形成的。於是它頑強難以有根本的改變。個人在政治理念上獨特的口味和習慣亦是如此,經過每天無數次增強之後所產生的反應聯結之強大,有時大到讓不同陣營的人彼此根本難以對話,講不到幾句便道不同不相為謀,話不投機半句多。有時,這種差異之強烈,會讓我想到科學哲學裡很有名的一句話,叫「典範不可共量」,不同陣營的人由於有著完全不同的世界觀(這裡的世界觀不是指平常我們所講的那種世界觀或國際觀,而是一種看世界的方式,有哲學上的意味),以致於她們彼此之間難以對話,即使她們使用相同的語詞,那些語詞都有著不同的意義、內涵和指涉,使得雙方在根本上是在使用不同的語言。有點像雞同鴨講,歧見難消。 不過,情況有時不是那麼悲觀的。想要理解族群差異、弭平文化裂縫的人到處都有,台灣最近比較有名的例子,便是由和平工作坊在10月底舉辦的「面對族群與未來──來自民間的對話」的族群對談活動,其結果以紀錄片的形式在公共電視台播出。主辦單位從來自全省各地395位有意參加者中,用立意、分層抽樣方式,根據世代、教育程度和政治傾向的不同,隨機抽出60人,再按三大政治傾向,經由電訪選出30人。這30位有著不同世界觀的人,透過座談、討論、觀賞影片等各種設計過的活動,以理性、冷靜、和平的方式,企圖在兩天一夜的時間裡,尋求彼此深度對談的空間。 在這部紀錄片裡,你偶爾會看到有人企圖去說服別人、為了爭論誰是誰非而臉紅脖子粗,但更多時間裡你看到的是不同族群的人,安安穩穩坐下來,靜心聆聽別人說的話,試著站在她的立場,去感受她的生命史,嘗試去理解那個自己不熟悉的族群為何要這樣想、為何要說某些話。讓人欣慰的是,這部紀錄片裡沒有類似這種傷痛治療對談裡會出現的撒狗血鏡頭,有的只是平凡如你我的小人物和凡夫俗子,為了打開心胸、跨越疆界而做的微小但是極重要的努力,而不是省力地隨著自己服膺的政黨領袖搖旗吶喊,一再複製惡毒的選舉語言。 李筱峰先生有段時間曾在中國時報撰寫專欄,他的想法很簡單,說話要說給不同意你的人聽才有意義,只跟想法接近的人講話終究只是相濡以沫而已。我覺得這是個很有勇氣的想法,也很樂見他在統派媒體與讀者討論(而不是單方面推銷)獨派的觀點,我很想知道這樣有意義的行動能維持多久,但沒想到他的專欄寫沒多久就不知何故而取消,這實在是一件很可惜的事(難道是報社屈服於讀者及市場的壓力?)。跨界,竟是這樣困難。 又或者,跨界對於老一輩的人來說比較難,對於新一代的人來說,問題並沒想像中嚴重。我很喜歡片中一位年輕人所說的故事,他說學校下課時,他的同學會叫他「喂!中國豬」,然後他回一句「什麼事?台灣狗」,然後這對豬與狗就高高興興地一同去吃午飯。豬與狗本來帶有歧視貶抑的稱謂,在下一世代身上竟變成戲謔、無傷大雅的、毫無惡意的友誼稱呼,我想,這必須完全是建立在對彼此的信任與理解之上。有人說過,一齣上乘的喜劇,是讓觀眾出了戲院時,眼眶含著淚水,但嘴角泛出微笑,我想,有關族群和解的方向,或許是該朝這樣的理想邁進。當有一天,你能用幽默的態度來面對過去的傷痛時,儘管你眼角還有一絲淚光,你卻知道你離痊癒之路不遠了。 我很樂見民間有人推動這種族群對話的活動,不管12月11日選舉結果為何,族群對談都必續繼續下去。希望能有更多單位願意投入或贊助,有更多人願意參與以後類似的活動(如果還有的話)。親愛的家人朋友,關掉電視,丟掉手上的選台器,我們一起來談談如何? 有關「面對族群與未來──來自民間的對話」,請參考相關網站: http://www.peace.org.tw/ethons/ethons_index.htm http://www.frontier.org.tw/os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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