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巴弟帕卡薩（Bodhipaksa）

在中國傳頌著一則故事，內容是一個州官和一位佛教禪師相見的故事。為了尋求更高深的教誨，這位地方官﹝譯註：此州官即為唐朝的白居易，當時出任杭州太守﹞冒著生命危險，進入道林禪師所居住的荒涼山區。他當面請示道林禪師，禪師只簡單地說：「諸惡莫作，眾善奉行。」讓這位地方官頗為失望。

「這一點連三歲小孩都知道啊！」困惑並面露些許輕蔑的官員說道。

「沒錯。」道林答：「這一點連三歲小孩都懂得，但是八十歲老翁卻做不到。」

聽起來簡單的事，並不見得就真的很簡單。佛陀通常以言簡意賅的方式傳法，像是《法句經》中所說：

一切懼刀杖，一切皆畏死，以自度他情，莫殺教他殺。
一切懼刀杖，一切皆愛生，以自度他情，莫殺教他殺。

要瞭解這些文字表面上的意義很容易，但是在這些精簡文句背後，所蘊含的觀點，蘊含著對生命深刻且根本的轉化。

我們的所作所為，沒有比殺生更具傷害性的了，殺生徹底顯現了對眾生漠不關心的態度。除非逼不得已，萬物皆會愛惜自身生命，如同在地獄般的現代化屠宰場裡，當牲畜知道牠們的生命接近最後終點時，都會哭叫並因恐懼而畏縮；除非是已經到了絕望的最後關頭，否則所有的生物都會試圖逃生。

我們多半不願承認，吃肉無可避免會殺生的事實。為了讓肉類成為盤中飧，就必須有某隻動物為此失去牠的生命。在這些痛苦和死亡的複雜因果關係中，我們的口腹之欲難辭其疚，吃肉讓屠宰場和農場對待動物的暴行成為必然。

大部分的人從小吃肉長大，也不被鼓勵去思考吃肉所帶來的問題，只有少數人曾經目睹農場動物所受的苦。如果親眼目睹一隻即將被屠宰的動物的慘狀，我們的同情心會油然而生，並且希望動物能被釋放；但是卑鄙的生意，通常就是藏身在這些殘忍的行為背後。

關於動物如何被飼養以供屠宰，以及屠宰場裡的死亡是怎麼一回事，知道的人少之又少。很少有人實際接觸過農場，而所謂實際接觸，指的並不是那種在旅途中，看見動物在農場裡吃草的悠閒畫面；其實大部分現代農場的實際情況，正如我在第一章所指出的那樣，都是令人極度不舒服的。正因為如此，所以牧農對於他們的所作所為，都有很強的防衛心，甚至往往密而不宣。有一位從事紀錄片工作的朋友告訴我，她發現接近核能發電廠，比接近一座農場還容易得多。

問題通常出在「眼不見為淨的」心態，為了填飽肚子，我們寧可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寧可對於我們的所作所為置身事外；寧可保持疏離，對於自身和其他生命之間的關連無感。因為「知道」和「有關連」，會為生活帶來不舒服的壓力。

但是現在當我們吃肉時，或許會對自己行為的後果有較多的覺知。一旦對口腹之欲導致動物所受的苦有更多瞭解，也許會有一股改變的動力。這個動力有可能會強烈到立刻或永遠放棄吃肉，也可能只會有些許疑慮，和一點點良心不安。

對大多數人來說，吃肉是愉快的，改變飲食習慣，或許會是不情不願的犧牲；可是一旦充分理解行為的後果，我們就會陷入兩難。在內心深處，有個更強烈的道德反應是，對那些只為了滿足我們吃肉欲望而被傷害的動物，升起慈悲心；而這樣的慈悲心，和那些我們以為可以從中得到快樂的習性及欲望之間將會產生衝突。

在這兩難中，我發現唯一有效的解決之道是，深入問題的根源，並在道德層次上，釐清行為和良知之間的衝突；因此我下定決心不再有傷害的行為，並且盡己所能貫徹力行，以徹底消除良心不安的源頭。一旦決定和內在最好的自己攜手合作，並依此付諸行動，就會發現生活變得比以前更好。我在參觀過屠宰場後，決定成為一位素食者，對肉食的依戀很快就消失了。很多人也有同樣的經驗，我們發現飲食的口味改變了，肉食不再具有吸引力，並且開始不愛吃肉了。

因為堅持某種道德立場，你會發現周遭的朋友開始尊敬我們（雖然有些人剛開始並不是非常確定）；甚至會發現因為做了這個勇敢的決定，而變得更有自信，因為這樣做好像是和身處的文化習俗對抗。放棄肉食堪稱是一種具有正面意義的解放。

本文摘錄自《佛陀吃肉嗎？Vegetarianis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