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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專題 ◎ 2004-12-28
═════════════════【立報】═══════════════════
教 育 專 題 深 入 報 導《2004-12-28》

本期內容
◎ 來去紫禁城:在中國的台灣人
◎ 客廳幼兒園:晚會上的氣球
◎ 台灣立報徵文啟事



來去紫禁城:在中國的台灣人
  魏宏晉(北京大學博士生)
快一年沒有回台灣了,就像悶了很久的氣球,一直在消沉中。近來工作效率急劇下降,老師提醒該放鬆點,我才警醒是該休息一下了,所以訂了機票,回台過個聖誕節,充充電好再繼續上路。

吃不開的台灣人

為什麼這麼久不回國呢?這有著很複雜的心情。在北京,在政治認同上,我自覺是個外國人;但是在客觀的環境上,卻需要被迫虛無地「承認」自己是個「中國人」;而在被要求當「中國人」的同時,台灣人不只享受不到公民權利,還要受盡剝削與歧視。在社會地位上,台灣人不及中國公民,也被其他老外欺負,十足吃鱉一族。然而在對岸吃不開的我們,回台灣又常被似玩笑又認真地質疑是不是「通匪」?一樣悶死人,真是典型兩面不是人。

話說我在香港轉上國籍的華航班機時,馬上有回到家的感覺。倒不只是華航各方面看來比較順眼,而且有回到「人的世界」的久違心情,情理與人性都回來了。

還是想回台灣的家

在機上,坐我隔壁的是一位行動不方便的老先生,看來是位「老芋仔」。我原來沒和他多說話,只有在他需要簡單的幫忙,如扣安全帶、撕餐點包裝等時,給了一點舉手之勞的協助。直到後來老先生讀報,看到「中國即將制定反分裂國家法」的新聞時,突然輕輕嘆口氣,這才引起我的好奇。接著他有點自言自語地說道:「被他們統一就完了!」我聽了更有興趣,於是跟他攀談了起來。

老先生今年82了,西安出生。早年參加國民政府青年軍,從緬甸一路轉戰到東南亞,國民政府撤守中國大陸後,先到金門、馬祖,然後澎湖,最後在台灣本島落腳至今。他在政府開放大陸探親前就和大陸的親人聯絡上了,20年來一共回大陸25趟,平均一年至少一趟。

今年他循例回大陸探親,沒有帶上妻子,當然5位在台灣出生的子女早已各自成家散居世界各地,也沒有陪他返鄉。他跟我說,自己身體向來健壯,雖然已經82高齡,但多年來一直是隻身往返台、中兩地家鄉的。

我看他說話有氣無力,實在不像自稱的「身體向來健壯」,試探性地問道:「您生病了嗎?」他於是說出他近日的「遭遇」,實在有點兒冒險的味道在裡面。

原來老先生上飛機當天早晨才離開鄭州的醫院,連行李也不要了,一心想回台灣的家。他兩天前突然昏倒,緊急送醫,被診斷出膽管結石,經過手術取出6個結石後,卻還有一個最大的因為手術比較麻煩,尚留在體內另待處理。

第一次在中國生大病,老先生領教了有中國特色的醫療方式,包括先交錢再看病、超貴的費用、粗手粗腳地打針、拼命推銷高貴藥品,以及髒亂的醫院環境等,都讓老先生張惶失措,他說:「他們就是死要錢……再不走,一定死在那兒。」就在短短兩天內,原本矯健的身體已然頹圮。拖著病累的身軀,雙腳已無力,左耳也幾盡失聰,一路靠輪椅、機場人員護送,從鄭州到桃園,風塵僕僕,他就是要回台灣,「還是我們台灣好,要死也要死在家裡」、「以後不去大陸了」他跟我說。

跟老先生聊天很愉快,因為共同的兩岸經驗,我們都知道彼此話語的真正意思,不至於遭到有意或無意的誤解和扭曲。老先生最近的經驗如果被台灣現行政治主流意識一框,肯定成了「認清大陸的面貌」,成了「愛台灣」的表現,雖然這樣的解讀實在無法說明過去25次回鄉的心理動力何在?就像我最低潮時唯一的避風港也只有台灣,但總有人無法理解「愛台灣」的人怎麼會跑到對岸敵國讀書學習呢?

政治以外的人性

老先生對於對岸的政治、社會極度沒有信心,但是他對於自己的親人和故土還是極有感情,一路上他不斷地誇讚和感激大陸親友的幫忙。在桃園下機後,他拿出一個全新手機,說是他在鄭州的姪女送給他的,要他回到台灣之後立即打電話給她,老先生要我幫著打這通電話。我告訴他,大陸的手機號在這兒不能用,我用我的手機幫著打但沒接通,於是作罷。老先生的新手機在大陸得賣千把塊人民幣,可能要大學畢業生起薪的一個月工資。想想,如果是自己,多少人會花一個月薪水幫個遠房親戚買手機?人和人間的關係與情感和台灣人或中國人顯然沒有關係,而是和作為一個怎麼樣的「人」有關係。

泛政治化框框無所不再

這幾年回台灣,常有近鄉情怯的感覺。雖然台灣社會充滿自由和活力,與身處中國社會得處處被壓抑的狀況不可同日而語,但是台灣泛政治標籤化的框框卻無所不再,和對岸一樣苦悶到令人窒息。政治人物為了自身利益,不惜以激起國人矛盾和對立做武器,讓國人互相仇視、對峙,以內耗來達到政治意識的純淨和一元,令人膽寒。政治人物喜歡用「愛台灣」做藉口一刀切來分割台灣社會,但這些人功夫又爛、刀法不準,一切就錯,老把人錯畫立場,這和中共政權以前亂畫左右派鬥爭有何不同?就以這回與我同機的老先生做例子,「愛台灣」這把刀畫下去,究竟把他畫到哪邊去都錯!這樣的分割有意義嗎?

這段日子在北京,我看過太多太多因為現實衝突嚴重而不知所措、得重新調整認知的台灣人例子了,無一不叫人反省什麼是中國?什麼是台灣?的問題。一個學歷史的台灣小女生幾年前懷著「中國夢」來北大,她會唱崑曲、京戲,全身散發「中國味」,但才來幾之後天就天天哭著想要回家,因為北京和她想像中的中國實在相差太多了,代以「溫良躬檢讓」的是「貪嗔痴慢疑」,她恍然大悟,原來文化的中國其實是在台灣,大陸故土已是昨日黃花,只存其形,而去其神了。這樣認清「現實」的經驗,在每位常駐中國的台灣人身上幾乎都發生過,雖然結果不盡相同,有少數人是選擇了現實的政治中國,但更多的則更珍惜台灣、鍾愛故鄉。只不過我們許多自以為「愛台灣」的人,被台灣政客「愛台灣」政治利刃一切,卻常被割得鮮血淋漓、痛徹心扉……,一下又不知道我們是不是「愛台灣」了。
(回目錄)



客廳幼兒園:晚會上的氣球
  宋嘉行
耶誕節來臨的前一個星期,我們所住的這個大廈社區與兒子學校分別舉辦了耶誕晚會慶祝活動。只要有空,總是不吝捧人場的我們,接連兩天的兩個活動我們都熱情參與了,跟著一群認識的、不認識的人一起吃吃喝喝、唱唱跳跳、闖關摸彩,兩、三個小時在鬧哄哄的氣氛下總是很快速地就飛越過去。

眼尖而敏感的讀者一定發現我在上段話裡用了一個有點突兀的詞。是的,上段話的重點其實不在說明晚會的進程是快速或慢調,上段描述的重點其實是要談晚會的氣氛(鬧哄哄)。而這鬧哄哄、猶如菜市場般的氣氛原因當然很多,然而,有一件發生在社區晚會中的「連續的偶發事件」讓我印象最為深刻。

晚會主辦單位管委會為了營造亮麗繽紛的節慶氣氛,特地在場地佈置了很多大大小小、造型可愛、五顏六色的氣球。那些氣球有的是固定住,有的是活動式的。也許是怕懷中的孩子無聊、吵鬧吧,有些住戶便去拿了那些頂在低矮天花板上的氣球給孩子玩。台灣的情形是這樣的,只要有一個開始拿,另一個就會跟著拿,然後你一手、我一手,大家就愈拿愈多,似乎怕手腳慢了等下就沒有。於是原本一個一個浮在大家頭頂上的氣球就紛紛被摘下來,一條一條地固定在孩子手腕上或椅背上。不僅那些活動式氣球被覬覦,連那些好端端被繫在牆上和地上的都開始有人去拆。究竟個人戰果如何呢?我就親眼見到一個推著嬰兒車的媽媽在嬰兒車上綁了一大串,自己手裡還拿了一小串,林林總總加起來共有十幾個氣球等下會進到她家。這些會場上的氣球就像寓言故事裡那位眼盲老婦人家中的物品,隨著手腳不乾淨醫生來家看診的次數增多而愈變愈少。

等到主持人發現場地上空逐漸「童山濯濯」、周圍環境也將遭殃之時,便用麥克風大聲提醒大家暫時不要去拿那些裝飾用氣球,等到晚會結束時大家便可自由帶回。然而,主持人的話究竟有沒有用呢?就像任何大型集會活動一樣(我們這個社區有3百戶人家,那天晚上大約有一半住戶報名參加),儘管台上主持人再怎麼聲嘶力竭、諄諄告誡,他的話一定是沒有約束力的。儘管上面一再懇求大家配合,等到晚會整個落幕再去拆那些裝飾,依然有人充耳不聞,不願意為了公益而延緩滿足自己的私利(注意,不是不讓滿足,只是要求「延緩」滿足喔),而讓拔氣球的事在一整個晚上一直零星不斷地發生。更誇張的是有個中年級左右的小男孩,一直在打舞台上那兩顆星星氣球的主意,就在主持人說了不知多少遍後,他依然在眾目睽睽之下,上台伸手去拔其中一顆,彷彿他的耳朵根本沒有打開(雖然當時被總幹事發現而擋了下來,可是最後那一顆還是不知道在什麼時候不翼而飛了)。

一整個晚上這樣冷眼旁觀,我真的覺得蠻生氣的。我氣的是大家心中只有自己、沒有別人,只有私利、沒有公益,視道德為無物;我氣的是那些你一個、我兩支,拿得那樣毫不在乎與理所當然;我氣的是當兒子看著別的小孩人手一支而自己眼巴巴地望著哀求也要時,我必須狠下心來拒絕,費盡心思跟他解釋為何不應該拿那些氣球(我氣的是因此讓我沒法好好注意台上的人在說什麼);我氣的是那些上樑不正下樑歪的父母,帶頭起示範作用,用身教的方式告訴他們的孩子:「法令不用去遵守、秩序不用去維護、只要我喜歡、有什麼不可以」;我氣的是那些跑來跑去不斷想要挑戰主持人權威的孩子,他們的父母親或家人根本都沒有下樓參與,所以那些孩子(包括那個上台去摘星星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哪裡做錯了;我氣的是其他在場的沒有拿氣球的大人,沒有一個會幫著主持人維護正義,雖然他們獨善其身,卻冷漠地從不認為應該兼善天下;我氣的是那些認為中年級的孩子已經夠大到足以代表一個家戶出席晚會,因此自己消失無蹤的家長,並不設想:在他眼前是乖巧天使的好孩子,在他看不到的時候可能是妨礙別人活動的野孩子;我氣的是那些電視上孩子做惡被逮到後,父母一臉無辜茫然的表情:「不可能!我們×××是那麼乖的孩子!」和街坊鄰居那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他很乖啊!很有禮貌!很(怎樣怎樣)、很(哪樣哪樣)……怎麼會……」(我告訴你,就是會!);我氣的是大家沒有品味、沒有美感、覺得場地有沒有氣球裝飾都無所謂,即使四壁水泥也還是可以過耶誕節那種苦哈哈精神勝利法的假自在;我氣的是那些自己已經是住在美侖美奐的毫宅華廈,卻總還要順手拿東西回家往家裡一放、那種用窮人心態去過富人生活、改不掉的貪小便宜態度與習慣。

認真投入參與、圍著舞台的那大約6、70人,在一片吵鬧喧譁中仍然一項接著一項進行他們的活動:摸彩、頒獎、回顧、表演、唱詩、緊接著又是摸彩……,圍繞晚會活動主軸發生的便是場外大批的孩子追逐、笑鬧與專程來拿便當和領獎品,目的達到便走人的來來去去、進進出出的不息川流。這時場外忽然傳來幾聲氣球爆破的聲音,一聲接著一聲。原來是剛才那些孩子覺得氣球玩得夠久,拿在手裡開始變得無聊又累贅了,便開始故意戳破來取樂。這下我真的火大到不行。這些孩子私自拿走公物在先(雖然是有樣學樣),公然破壞公物在後,還妨害了其他人活動的進行,沒有人出面一下怎麼可以?顧不得別人的側目,或可能傷及他們「幼小的心靈」,我立刻要求他們住手。也許是我一臉凶神惡煞沒好口氣吧!他們一群6、7個毛頭小子有點愣住了,不敢再把其他氣球也弄破便一哄而散,當中有人還揶揄同伴:「你看,你看,被罵了吧?」

我一直努力回想國外大型集會的經驗,是不是也有這種鬧哄哄、亂糟糟的場面。印象所及,不管是參加他們市政府舉辦的國慶晚會、民間自辦的各種fair,還是友人孩子學校的芭蕾舞公演(裡面多少小孩子啊!),場面儘管熱鬧,卻不到台上台下各自為政的地步(如果這樣,台下的觀眾為何要大老遠來參加活動呢?)寫到這裡,我忽然又發現一個關鍵字:「大老遠」。我在想,是不是因為台灣地小人稠,要取得各種資源都很方便,參加各類活動也不需跑得大老遠,所以大人小孩不容易養成問自己:「我為何要來這裡?」或者「為了來這裡我花費了多少成本?」這樣的問題呢?當然,也因為動不動就要跑大老遠,所以父母一定得帶著自己的孩子,否則十幾歲以下的孩子很難自己來參加活動。

拿回家的氣球很快就會漏氣萎縮,那些辛苦建立的公共概念與社區意識,是不是也像氣球一樣脆弱不堪一擊呢?回來4個多月了,原本以為我已不會有太多的反文化衝擊,不料還是會有那麼一點。畢竟才回來4個多月吧?
(回目錄)



台灣立報徵文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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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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