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林吉洋
「生祥與瓦窯坑3」,是生祥和共同理念的音樂人,在交工樂隊解散後重新成立的樂團,在今年底推出了一張新專輯《臨暗》,新專輯的風格不同於過去交工樂隊時期《我等就來反水庫》,小鎮敵國那般與國家機器對決的捍衛家園氣勢,也迴異於《菊花夜行軍》農村子弟為在地農民請命的悲情氛圍,《臨暗》在最明顯的改變應該是在音樂創作故事的場景從農村轉移到都市,創作者用細緻的敏感度去描述城鄉移民的歷程,刻畫在都市社會底層打拼、求生存的多樣面貌。
在眾生喧嘩的音樂界,除了氾濫成災的情歌外,罕聞具有豐富現實感的社會意像、強烈反省力的音樂,揭露幾乎被遺忘的社會底層樣貌,音樂包含的意像更充滿著詩意與鄉愁,讓遊子貧乏而疲憊的心靈得到滋潤與撫慰。重新出發以後,生祥與瓦窯坑3的第一張專輯《臨暗》更令我們驚豔,無怪乎莎士比亞說道:「我們叫做玫瑰的這種花,要是換了個名字。它的香味還是同樣的芳香」。
◆序曲、〈臨暗〉
〈臨暗〉故事的場景從傍晚華燈初上街頭上展開,離鄉背景的年輕人下工後像無主孤魂似地漫步在街頭上,疲憊的身體與困頓的靈魂,遊子歸鄉的想望開始醞釀著一段鄉愁,鏡頭對準人群熙攘的街道上,都市的繁華跟都市人的冷竣臉孔,對來自鄉下的人來說,顯得不太協調,沒有人相互借問:「食飽未!」,巨大的空洞感與寂寥壓抑著年青人思鄉的澎湃意念,對比記憶裡家鄉熟悉的人際關係和熱絡的人情味,過份喧囂的華麗都市,顯得意外的冷酷。
如果還記得〈縣道一八四〉跟〈風神一二五〉,我們可以理解故事的時空背景,其實有跡可尋。民國六十年後隨著經濟起飛,台灣的農家收入中非農業的收入就開始超過農業的收入,加以台灣
當時的經濟起飛加速都市化導致勞動力的需求激增,產生一股人口流動的拉力,這意味著,有越來越多的農村勞動力,必須隨著經濟成長創造的就業機會,到都市謀求比鄉村更好的工作與新生活,台灣經濟奇蹟的另一面,也是社會劇烈變遷的歷程,在這個歷史脈絡下,年輕人必須離鄉背井,生命機會是被整個大環境的社會結構所安排的,個人無從選擇。
◆成就的想望:〈都市開基祖〉、〈頭路〉
農村青年必須到都市求職打拼討生活,在都市立足成為一種農村裡普遍的社會期待,現實與親友的壓力,把一車又一車的年青人從鄉村載往都市找「頭路」,夜裡只能以泡麵罐頭裹腹,夜裡想起故鄉的身影,不敢辜負家人的期待,青年只能對著故鄉的方向「叩首、再叩首、三叩首」,徬徨的靈魂成為有家歸不得的孤魂野鬼,企望有朝一日可以成為阿公講介〈都市開基祖〉,在逢年過節時衣錦還鄉。民國六十年代以降,農村社會也就在這數十年兩個世代內急速凋零。
記憶中的農忙時,田裡工作雖然繁重,但是全家大小,割稻打穀,小孩吃力提著米粉湯跟熱茶,搖搖晃晃的走過田埂送來片刻的悠閒,一家忙不過來時,左鄰右舍的人交換幫工的「交工」習慣,又或者,寒冬天的夜裡全家人輪流守著煙樓,反映與農業勞作相生的緊密社會關係連帶,這些回憶對青年而言,曾是視為畏途的嚴酷工作,今在都市生活裡,卻成為夜裡心酸淒涼時,回憶的甜蜜滋味。
◆都市底層的勞動記憶:〈三班制〉、〈輾來輾去〉、〈沒頭沒路〉、〈痛苦像井〉
不穩定的三班制工作打亂了生理作息,休息時間永遠都不夠,異化的勞動型態扭曲人性與個人的存在價值,在工廠中二十四小時三班制運作嚴密壓抑的管理制度,強制性的身體勞動驅策人的身體不斷的工作、工作、繼續工作,雇傭關係底下,個人之於一間工廠的關係就像零件,可以被整個生產體制所安排,或者丟棄。
景氣好的時候,工廠可以不斷加班,景氣差的時候,隨時可以資遣員工叫人走路。人在這種完全被壓抑的情境底下,「過去」的生活經驗與記憶,成為多餘的存在。靈魂的自由也同樣被工廠的生產體制與勞動過程榨乾,就像機器一樣:「輾來輾去」,工作本身沒有絲毫的成就感,只是換得三餐溫飽的求生工具。那種加諸於個人身上寂靜沈悶的痛苦滋味,在深夜裡時間異常的緩慢推進,煎熬與徬徨彷彿一口古井般,深遂到光線無法穿透的幽暗。
中華心理衛生協會
農村社區工作體驗營
(2/18-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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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村」對你而言,是遙遠還是熟悉?
每當說到「社區」,在你心底浮起的是怎樣的印象?
清水溝位於南投鹿谷遙遠的山區,九二一地震以來,靜靜地在那裡生活著。
有很多來過的人覺得這裡「很夢幻」,更多人說他們在創造自己「 mission impossible」的理想國。
可是,我想,他們更在意的是社區阿公阿?經歷人生千山萬水後的篤定與溫暖,這群農村女人奮力找尋自我對生命允諾的蛻變,以及多少年來茶園與土地為人類生存所帶來的恩賜。
這是一個以「你」為主體的營隊,而不是一個以「清水溝為主體」的觀光營隊; 透過「你」的「體驗」,嘗試與這些身處「自己的理想國」的人們對話,以找尋屬於「你自己」的答案。
時間: 94 年 2 月 18 日(五) ---2 月 20 日(日),三天二夜
地點:南投縣鹿谷鄉清水溝重建工作協會
人數:10人
,滿 8 人出團
(詳情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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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愛滋味:〈古錐仔〉、〈大水樵〉、〈緊來緊賤〉
「暗時若無起肖、日時會抓狂」,下班後,只好到街上尋求更解除秩序與壓抑的刺激感,駕車像瘋狗似的在無人的街上狂飆,飲酒、醉了以後開始胡言亂語,然而這樣的行為卻成為社會價值所不容,挑釁社會秩序的行為。如果說還有一種解脫的可能,那就是男女情愛帶來的解脫,對於被外在結構閹割主體性而受制約的身體,空洞感只能依賴對異性身體的渴求與佔有來獲得滿足。一種不知身在何方、而相互尋求彼此身體作為壓力的宣洩出口與暫時停靠岸,擁抱著溫暖的身體,期待天永遠不要亮…
◆故鄉與希望:〈路還愛行〉、〈細妹,汝看〉
生命的旅途,旅伴來來去去,旅途還是繼續向前行,作者彷彿透過創作暗示,告誡與激勵孤身在外打拼的遊子,(或許包括自己與曾經的同伴),路還是會繼續走,而且絕對不向命運低頭的堅定意志告訴自己,風風雨雨下也要繼續走下去,而且步伐要更堅定。
最後一曲,我們可以看到,同樣的情愛描述,回到朝思暮想的故鄉,展現的是一種含蓄的語言來表示情愛描繪;創作者看似欲透過比喻的表達,相對於身處於都市所感受到巨大的疏離感;故鄉的含蓄保守,成為一種非常魔幻的存在於記憶與夢境中,暗示著那個萬般美好的家鄉可能不存在於現實當中,而都市裡時空的高速流動,使得人已經無法去捉摸與調適培養出認同感,人的情感空缺需要一個虛擬的故鄉,聊以慰藉那股離鄉背井的寂寥與失落感。
◆結語:「鄉愁」
在這個寫實的故事裡,我們可以看到一個來自農村的年青人,如何在結構底下從一個凋零的社會部門被「安排」進去另一個社會底層位置,〈臨暗〉表達出城鄉移民的流動經驗與承受者的心境而言,創作者似乎透過塑造意像,形容流浪者的命運與卑微感受,似乎是非常無奈的選擇;飄移的生命經驗與社會歷程,就像〈臨暗〉中沉緩的節奏,作為社經轉型中產生的社會遷徙與流動現象,慢慢的前進、推移,一波接著一波,就像無主孤魂般,進入一個無聲而寂靜的所在。
創作者洞察在歷史與社會的巨大洪流的時空背景下,描述人作為一種被結構安排的存在著,與時代力量與社會結構不斷地拉扯、衝突與妥協;另一方面,閱聽,音樂故事裡主角訴說的悲劇性感受,讓我們可以在《臨暗》中分享進而觀照社會現實,故事情境的變化,是以(現實中)的都市與(懷舊)故鄉兩個意象對照,故事當中都市的「異境」感受,是城鄉移民在結構下被安排命運,來到都市後,進退不得,造成身份上的失據,牽引著思鄉情緒、迷亂心境、空間錯置,等等的交集,流離失所而缺乏地方認同與歸屬感;相對於現實生活裡,那個永遠無法回歸的故鄉,懷舊感所產生的故鄉,裝載著童年、往事與回憶,於是乎「鄉愁」、成為維繫異鄉客情感有所依偎之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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