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神仍在的國度:未知的國度
接受過西奈山日出的陽光,回到達哈伯,等著接受紅海的洗禮。
吉普車帶著我們越過崎嶇難行的沙地,我們在經過藍洞,在鈴鐺下車。戴上蛙鏡,套上蛙鞋和救生衣,幾經猶豫後,走入海水之中。
但是我腦袋裡還是很難忘記藍洞,因為藍洞是個有將近八十公尺的深洞,就像隻完全沒入水中的水管,而在海平面六十公尺的地方,有個離開洞穴的開口,像隻只有一個按孔的笛子。據說,有些潛水者在潛到六十公尺處時 --承受平常大氣壓力的七倍,這也是一般初級潛水者的水深限制-在經過水底的開口時,會有股想繼續探索的衝動,而錯過浮上水面的機會,最後消失在黑洞之中。
想到這裡,我就覺得害怕。
光是在三仙台或是奮起湖,鑽那些伸手不見五指的窄小洞穴又足以讓我頭皮發麻,更何況是在要仰賴氧氣瓶的海裡。我不知道,或許這就是潛水的樂趣之一吧。
我通過被浪打的歪斜的木橋,走入海中。海水的溫度並不冷,但海風吹在濕了的身上卻會冷,所以我含住呼吸管,浮在水面上開始游動。海面浪頭不小,但淺淺的海底卻已是一片寧靜。
在寧靜之中,有著各式各樣的生物,一群我只能用極其有限的詞彙描述的生物。
如果在陸地上,我大概可以講出,大象、老虎、獅子、長頸鹿、彌猴、長臂猿、紅毛猩猩、山羊、綿羊、犛牛、水牛、河馬、狼、狐狸、斑馬、羚羊、無尾熊、企鵝、眼鏡猴、兔子、松鼠、巴西龜、象龜、海龜、榕樹、松樹、阿勃勒、杜鵑、槭樹、木棉、牽牛花、菊花、玫瑰花、百合、鬱金香、海芋等,至少一百種的生物,這還不包括螞蟻、蚊子、蟑螂、壁虎、蛇、蒼蠅這些東西。如果要說同類,那我簡單的交談之後,我應該還可以把人按照國籍或地域區分成一百種左右。
但是在海裡,我的眼前,我只能說,有珊瑚、神仙魚、小丑魚、熱帶魚,花花綠綠的魚。
我想在天空也是一樣,燕子、老鷹、鴿子、麻雀、雁、海鳥、一堆鳥,我跟他們真的不熟,我跟在不同生活的領域的都不熟。
比起來我跟耶穌、阿波羅、釋迦摩尼、迪奧尼索斯、奧賽里斯、聖母瑪麗亞、何露斯、千里眼、索貝克、順風耳、太白星君、三太子、媽祖、宙斯、努特、丘比特、玉皇大帝、保羅、約翰、猶大、王母娘娘跟觀世音還比較熟,我甚至還能告訴你三太子被托塔天王李靖還有太乙真人的關係,雖然我也沒真的見到過他們,除了海龍王是住海裡,閻羅王和牛頭馬面住地下,其他人我也不清楚他們是住哪裡,應該是天空吧。
那些水裡的生物在我面前晃來晃去,我踩動蛙鞋追逐的他們,直到一片懸崖之前。
我停止動作,但身體卻像懸崖邊煞不住的汽車般,滑出地面。
眼下的世界,深不可知。
浮在深不可知之上的我,有股想脫下救生衣往下沈的衝動。
我發現我不敢,一點勇氣也沒有,因為那可能會淹死自己。
所以我只是靜靜的飄在海面,在交界處張望或發呆。
對後果沒有把握的事情,我一直遠觀而不深究。
我想回去了。
我調轉身體,往那被浪打的歪斜的木橋游去,在上岸的時候,還險些滑了一跤。
褪下所有的裝備,我裹著毛巾,在太陽下,喝著有著厚重甜味的埃及茶,身上起著雞皮疙瘩。
其實,我是找不到任何一個神的,只能找到未知或是不可解。 在齋戒的白天,帶著乾澀的嘴微笑的阿布都拉浮現在我腦中。
亞歷山卓的電車站邊,請我喝埃及茶的老人,跪在毯子上虔誠的膜拜。
艾德夫的神廟前,象徵何露斯的老鷹被太陽曬得發燙。
我從科普特區裡正在唱頌聖歌的教會人群中走開,留下他們和垂首的耶穌。
連與家人一起在向地藏王菩薩或祖先牌位上香的時候,我腦子裡最關心的都是持香或鞠躬的姿勢標不標準。
沒有信仰,就不會有神。 陳昇有首歌叫做無神論者的悲歌,
我記得那個女聲是劉佳慧,她是這樣唱的。
曾經以為迷失我自己
就在眾神遺忘的時光
然後換男生唱。
不該允許不可思議的幻想
就這麼無可奈何的悲傷
接著是女聲。
我有一種非常善變的心情
誰也不能替我決定路的方向
我有一張非常善變的臉孔
換陳昇了,他嘶吼的很大聲。
反正不會有人在乎真實的我 真實的我
參加潛水課程的人從海裡走了上來,帶著笑容七嘴八舌的在講話。
我沒有說話,時候差不多了,我擦乾身體,坐上吉普車離開這裡。我得回七天堂拿我的行李,搭車回開羅,然後回台灣,回我的世界,完成這次的報告,接著得趕緊繼續我那還沒完成的小說,那篇跟宇宙有關的小說。
對了,如果有人這樣問你。
「宇宙有沒有盡頭?」
「有就有,沒有就沒有。」
這個世界我們不能理解的事情太多,這樣的回答可以替別人,也替自己保留點餘地。
一切端看每個人怎麼想。
不說了,那就這樣吧,我要走了。
下一期,將是屬於是...西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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