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葉日嘉
先說說這段時間選擇出國的原因,再來說我這次的中國之旅。原本是預計要參加一場我早在兩年前就已經決定今年一定要參加的「第十九屆世界客屬懇親大會」,後來因為我的一群朋友在準備報名時因為名額已滿而趕不上報名時間,所以就又一群人跟上另外一團「返鄉祭祖團」,踏上了這次中國之旅。
何謂世界客屬懇親大會?早期世界客屬總會是國民黨海外僑務的外圍團體,專門負責聯繫海內外客家鄉親為中華民國而奮鬥,每兩年會輪流在世界各地舉辦世界客屬懇親大會,召集世界各地的客屬鄉親與民間社團共聚一堂。為什麼我會想要參加呢?因為在這個大會的舉辦背後充滿了兩岸政治與外交上的角力。目前中共更是很積極的推展這一塊可以幫他搞世界海外客屬鄉親的統戰活動,一方面統戰一方面招商,這樣的伎倆連馬來西亞都已經學會,且自己開闢了另一個亞細亞客屬大會的系統發展觀光與招商業務。
今年的客屬總會是在中國共產革命的起源地江西贛南所舉辦,這更加深我想要一探究竟的動機,只可惜未能成行只好加入另一團也是以客家鄉親為主體的「返鄉祭祖團」。
在台灣的客家系統中,饒平客家算是其中的一支,饒平縣位於廣東省,近臨汕頭,算是少數客家人靠海的居住地。台灣許多的客家先祖就是來自於這邊,當代在台後人中較為有名者算是許信良與林光華。這次我就是跟著一群林姓、許姓、鄧姓、范姓等「百姓公」們一同前往。
在文章正式入境中國之前先讓我講個在台灣遇到的小故事,去年暑假,跟陸研所的師長同學門要去蒙古之前,我到我們鎮上的鎮公所兵役課辦理役男出國登記,在出訪地那一欄我寫上了「中國」,於是我被承辦人員,我們台灣的公務員訓了一頓說:「去什麼中國,你就在中國還寫去中國。」我頓時發現台灣公務員的愛國教育這麼成功,才”哦”的一聲將「中國」改成「中國大陸」,於是她終於欣然幫我辦理。這次出國前,我學到了教訓在出訪地那一欄上填上了「中國大陸」,於是我又被臭罵一頓,什麼「中國大陸」,「中國」就「中國」,那邊又不是我們的領土,我們的憲法早就管不到那邊了,而且現在電腦檔案裡面都改成中國了,哪還有什麼大陸。於是我又”哦”了一聲將「中國大陸」改成「中國」。就這樣,我的證件終於辦妥可以出國去了。其實這兩次我都很想跟那些公務員說,你講的我都懂,只是我想你自己應該也很困擾吧~。實在驚訝於這短短一年內,我們中央執政黨在這方面教育的這麼成功,短短一年就可以讓同樣是公務員就有態度一百八十度的轉變,佩服!佩服!
船行直到朝州府,每日五百出頭錢,盤過小船一晝夜,直到拓林巷口邊。上了小船尋店歇,客頭就去講船錢,壹人船銀壹圓半,客頭就受銀四圓。家眷婦人重倍價,兩人名下賺三圓,各人現銀交過手,錢銀無交莫上船。
以上這段文字出自於〈渡台悲歌〉,在之前台灣發生人蛇集團偷渡大陸女子葬身黑水溝的事件時,我就有寫過一篇文章介紹過這首在百餘年前先民紛紛渡海來台之時便傳唱於中國東南地區的民間客家詩歌。文中所說的 拓林 其實就是一處海港地名,先民們便是在這邊與客頭(今人蛇集團在當時的稱呼)們談價錢。盤過小船出海,換大船渡黑水溝。當地港口的景象有點像金門那樣散落在海中的小島,岸上盡是岩礁,確實像個偷渡的出口地。而我們的旅程就以這邊為開始。
既然是尋根祭祖之旅,首站來到先民們離鄉渡台的港口想想一兩百年前的艱辛,確實別具意義。站在那個歷史現場我第一個浮上心頭的字字句句與畫面便是上方〈渡台悲歌〉裡所寫的那幾句,客頭們如何剝削那些要登船渡海的先人講價錢準備出海。一分一毫的差額都不許上船,到了船上更是將生命寄托給客頭無情的剝削,因為你隨時又將被剝另一層皮才有換大船的機會,否則就會葬身海中(就是被拋入海的意思啦)。
這趟旅程的另一個重點當然就是去看同團的百姓公們他們的祖祠與祖墳,也就是來台祖之前留在大陸的祖先牌位,別懷疑,我就是這樣一路看祖祠、看祖墳。也看看這個少有的機會到了中國東南山區的農村。這裡的山全部都光禿禿的,都是岩石,梯田裡的土也乾乾的,感覺不出種得出東西,非常貧困。在一棟棟難以想像可以住人的聚落裡,總會出現一座特別突兀的建築物,那都是台灣這邊的後人捐資給大陸原鄉族人興建的祖祠,都鋪上了地磚、壁磚、金瓦,這樣的建築料材在農村地區生活中顯得突兀,因為當地農村的建築還多得是就地取材的石頭與泥巴建成,少數幾棟有紅磚水泥的房舍就算是不錯的了。
我這次旅程所遊覽的地區都在廣東境內與福建交接處,附近的幾姓人家都是遷居海外或渡台後發達之人的祖居地,比如說福建的李登輝(如果李登輝不是日本人)、陳水扁、呂秀蓮及菲律賓的柯拉蓉(柯拉蓉的柯字發音,即是中國許姓的閩南語發音)。廣東境內則有李光耀、以及這次我有參觀到的許信良與林光華的祖祠。
2005第六屆
Say Yes To Taiwan演唱會
正義、和平、台灣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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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衛台灣主權,反對中國併吞,認同台灣文化,凝聚台灣認同!
以「正義」、「和平」、「台灣魂」為主軸的「Say Yes To Taiwan演唱會」已堂堂邁入第六年!經過幾年的耕耘,Say Yes To Taiwan已成為國內外年輕人關懷、了解台灣歷史、認同台灣文化、凝聚台灣認同精神的重要活動,甚至於2004年在日本東京舉辦第一次「Japan!Say Yes ToTaiwan」演唱會」,現場湧入爆滿人潮!
歷年參與演出的國內外知名藝人樂團除了國內的「蕭煌奇」、「閃靈」、「亂彈阿翔」、「旺福」、「濁水溪公社」、「夾子」…之外,還有來自美國的「LiQUID GARDEN」、美國台裔百老匯歌手「楊呈偉」、日本女子龐克樂團「Softball」、澳洲知名樂團「Frenzal Rhomb」
、韓國「Nevada #51」、香港「King Lychee」,其中來自中國的「盤古樂團」特地來台支
持,
更讓台灣當前國際困境與中國人權問題獲得國際媒體矚目!
2005年第六屆的「Say Yes To Taiwan」演唱會將首度移師至
「高雄」愛河畔舉辦,分為2/27、2/28兩天、分為四個主題區,分別為在高雄市音樂館廣場及高雄市市立歷史博物館廣場前搭設兩個舞台輪番演出、台灣演出樂團包括「1976」、「閃靈」、「濁水溪公社」、「Tizzy Bac」..等、日本今年更派出「秋莤」、「16REASONS」、「Natural Living」..等四支日本人氣樂團參與演出,更多國內外樂團也即將在網站陸續公布!
除了樂團演出,今年主辦單位也將在「高雄市市立歷史博物館」舉辦為期兩週(2/26-3/13)的
「音樂與民主人權紀錄展」,
展出世界各國的搖滾音樂與民主人權運動相互影響的關聯歷史,
並同時在「電影圖書館」前播放為期一週(2/22-2/28)的「民主人權紀錄影展」!
歡迎各位來高雄玩耍!
(詳情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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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別人的祖祠與祖墳,我們也參觀了數棟被認為是客家建築特色的代表-圓樓。至於圓樓是不是真的是客家人的建築我不想多論,我只是想跟大家分享在大家族中生活的經驗,建築空間與材料如何體現因地制宜與環境需求,更甚者建築型式的安排便已經注定了人在這建築物中生活的地位大小與權力關係,而文化的傳襲便是在這有形無形的空間與禁忌中得以「千秋萬世」。這就是為什麼宗族組織與系統在這農村地區得以鞏固卻也造成許多人生活壓力的原因。在這樣的建築物中生活是不太會有什麼自我,說個具體點的,家庭夫妻在這樣的建築空間內想要一親芳澤都是時時可能受到監視,於是產生了文化中對女性生活的壓抑。用一句我最粗俗也最貼近事實的形容就是「打個炮都要咬緊下唇,避免吵到族人而被視為淫蕩。」在這種以集體為單位的生活空間型態確實不是外群體可以想像的,千萬不要以一種不實際的異國情調看待這種農村建築空間的生活。再用一句話來下結語:「建築的空間安排就是一種意識型態的表現」,這句話不僅止適用於圓樓 ,也適用於任何一處、任何建築物的空間安排。
說農村苦、說農業苦,到底是如何?我試著用我看到的來闡述一下。在台灣一坵田地(你就想像一般在台灣看到的一塊田地大小)頂多可以看到一頭牛、一位農夫、一台機具就可以搞定幾乎所有的農事,在大陸卻是四、五個人,大人、小孩齊出動,完全是全家動員為了那一坵田地的生產而全員勞動。用的是台灣農村早已經不在使用且都已經放進農村博物館的農具在進行農作。那撒在各路面廣場曬的穀更是得不到騎著機車或開著車的有車階級人士的愛惜,直接在穀面上碾過,這與台灣早期看到的曬穀場面大不相同,因為老人家們都教我們要尊重這些農民,愛惜這些稻穀,任何踩踏的行為都是不應該。在這貧瘠的土地上耕作收穫本來就不豐,好不容易收成卻要飽受無端的損失。
站在這中國東南農村的禿壁山邊上,想像先人們為什麼要離開這裡,為什麼會被迫搞革命,從洪秀全、孫中山到毛澤東的革命,站在這裡,看山是禿的、田是乾的、生活是苦的、一切的答案真的了然於胸。
以上算是正常的旅程與心得感想。
以下便是我這趟奇幻之旅的另一個轉折。
待在這個被當地旅行社認為最好不要來,頂多只能兩餐一夜的景點,我們待了兩夜六餐,一行34人中有四人在旅程的第三天,也就是進入此農村的第二天,開始出現上吐下瀉等水土不服症狀,而我就是其中一位,道地的當地風味就是純正的又油又鹹客家菜。這樣的飲食特色早在台灣因為工業化之後,生活方式的改變而改變,但是當地農村卻依然為了生活與體力勞動的需要,必須靠這樣的菜色來維持他農村勞動的可能。因為吃的不習慣而導致我上吐下瀉的第三天,在這之後的旅程我的餐餐菜色便只剩下了白稀飯與清淡菜餚。離開農村到了縣內更是不得已的到了廣東大埔縣人民醫院住院吊點滴。
醫師說是急性胃腸炎,也跟水土不服有關,可以確定的是不是食物中毒,如果是集體食物中毒不會只有幾個人。在別人都依行程在走的時候,我睡在醫院裡打了三瓶點滴,這讓在台灣連感冒咳嗽都極微少有的我都感到更是不可思議,就這樣在中國被擊垮住院,看來中國對我果然來者不善。
之後的旅程,我除了吃稀飯就是吃稀飯配清淡菜餚,當然也陸陸續續聽說其他團員有拉肚子等現象,由於都是在不同地點或時間,所以判斷是水土不服、飲食習慣不同造成。
好不容易又進入了大城市,大家的狀況就稍稍改善許多,畢竟衛生條件好了,不用蹲在農村的茅坑便便了(這個經驗真的很特殊,就像是在豬圈裡便便),終於才又開始想到要出去逛逛走走,但是就是不敢亂吃東西。
這一趟旅程下來醫藥費就花了我支出的三分之一,其他的就是打D(計程車)或坐三輪車的車資及逛書店買書的花費,帶去的相機更是沒心情拍。回到台灣整個人皮帶減了一格,連我外婆看到我都問我為什麼瘦了一圈,這時我才老實跟家裡人講我在大陸拉肚子拉了兩三天住院打點滴。
雖然這趟旅程跟我的論文沒太大關係,跟我當初的預期與想像有很大的差距,但是我覺得很值得,一來經驗特殊,二來感觸很深,讓我再次用不同的角度看待中國、看待客家。問我會不會也想尋根?我老實說我沒有動過任何一絲尋根祭祖的念頭,因為太矯情,因為太煽情,我一想到祖先千辛萬苦離開這樣的地方,而我卻想”尋根”,尋這個明知到不可能會回去的地方,這讓我覺得不舒服,竟然不會回去那尋根的意義何在?事實上情感已經不再牽連為什麼又要牽絆在這。
尋根這玩意,其實很明顯的凸顯了父權男根文化(性器)的思維,這樣的思維剛好符合了某些預意建構宗族認同、族群認同、民族認同的建構者的思維,每一代每一代間的傳承就混融了二分之一來自母體的血緣,又何以要以男性父權的男根文化作為集體宗族的表徵?既然突破了圓樓的思維,就只想聯繫自己最親密的親情與最實際的家庭,那渡台悲歌裡的逃離便是解放受禁錮的自己的泉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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