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先讀樂》
既然遇見了你們,
我就無法帶著這份回憶去過另一種人生。
我要讓我和你的孩子降臨在這個世界,
然後帶著這些幸福時光的回憶,笑著離開。
所以現在,我下定了決心,
笑著,去見你……
翌日,我們像往常一樣去森林。
造酒工廠今天也像往常一樣發出『咚、咚、咻』的低沈呻吟。天空籠罩著灰色的厚厚雲層。從森林裡吹來的風,帶著雨的味道。
『可能會下雨。』
『啊?』
我放慢速度,和佑司並排走著。
『有雨的味道,可能會下雨。』
佑司用力吸著鼻子:
『我聞不出來。』
『騎快一點。』
平時,我們盡可能繞遠路,跑完足夠的距離後,才去工廠的廢棄地,但今天我們以最短的距離直奔目的地。
森林中黑漆漆的。短柄枹櫟和日本安息香樹的葉子像天蓋一樣壓在我們的頭頂。地上積了好幾層的落葉,每踩一步,就發出潮濕的聲音。
鳥兒沒有啼叫。或許是因為天空太憂鬱了,讓牠們覺得難以啟齒。
好安靜。
偶爾才想起要吹一下的風,搖動著樹梢,發出『沙、沙』的像撒豆子般的聲音。前面橫著一根之前不曾有的倒塌樹木,擋住了小徑的去路。我幫佑司抬起腳踏車,跨過了樹木。
我們終於走出了森林,來到工廠的廢棄地。天空更暗了。
『答』,第一滴雨掠過我的臉頰,掉落在肩頭。
『下雨了。』
雨聲立刻變大了。水泥地被雨淋濕了,散發出一種令人懷念的味道。寬敞的工廠廢棄地上沒有可以躲雨的地方,那還不如回去森林裡躲雨。
我決定沿原路折返,招呼著佑司。
『走吧,回家吧。』
但他沒有理我。他向前探出頭,被雨淋濕的頭髮緊貼著他的額頭,他用一種可怕的認真表情注視著某樣東西。他的眼睛和眉毛擠成一團,用一種和他年齡不相符合的成熟眼神,專心凝視著。
我順著他的視線望去。
在煙雨矇矓的灰色視野中,只有一點淡淡的色彩。剛好在只剩下一面的牆壁上,寫有#5的門的前方。我用指尖彈走睫毛上的雨滴,再度定睛一看。那是一個熟悉而又令人懷念的身影。
絕對錯不了。
是澪。
她穿著櫻花色的針織外套,佇立在那扇門前。我慢慢地低下頭看佑司。他也抬頭看著我,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張成了O字。
佑司就像在說天大的秘密時那樣,小小聲、小小聲地對我呢喃:
『小巧,不得了了。』
他不停地眨著眼。
『是媽媽。』佑司說:
『媽媽從阿格布衣星回來了。』
我們戰戰兢兢地靠近她。並不是因為害怕,世界上沒有一個丈夫會害怕自己妻子的幽靈,我只是擔心空氣的震動會把她帶走。
佑司想必和我有相同的想法。他沒有突然衝過去抱住澪。
或者,他本能地了解幸福的虛幻縹緲。
另一方面,我身為一個有常識的大人,也沒有忘記用常理來解釋眼前的現象。
明星臉理論。
可能是長得和澪像雙胞胎一樣的外人;也或者並不是外人,真的是雙胞胎。兩個人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很難相信是外人,就如同很難相信有幽靈存在一樣;但如果是雙胞胎,我不可能不知道。雖然她有妹妹和弟弟,但長得一點都不像。反而是和她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我,看起來更像她的哥哥。我也沒聽說她有雙胞胎的妹妹像鐵面人一樣地被人囚禁。
她真的還活著的理論。
這不可能。
雖然這個想法很吸引人,但不可能。
如果真是那樣,就代表我曾經為另外一個女人送終,參加了另一個女人的葬禮,在另一個女人的墓前傾訴。
我還不至於那麼白癡。
另外,我也曾想過外星人或者是複製人的可能性,大衛.杜楚尼──應該說,穆德探員可能會相信,但我可不相信。
我慢慢靠近她,腦子裡不停地思考這些事,最後還是認定,眼前的女人是妻子的幽靈。
因為,她曾經對我說:
『像這樣的雨季時,我就會回來,親眼看看你們兩個人是怎樣過日子的。』
所以,她遵守了約定,在六月的雨天來和我們相見。
─ 本文摘自 市川拓司新書《現在,很想見你》T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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