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許文泰 (明尼蘇達大學經濟系博士生)
◆認同選擇的外部性
「大陸人也是人」。2003年,我在澳洲的Monash University念了半年的博士班。當我還沒來到墨爾本之前,對來這裡的交友情況,特別是對這裡充斥著中國學生的環境,感到有些不安。不曉得是怎麼來的,我對與中國同學交往有著一種畏懼與排斥。本來一度還想說有沒有可能不要跟任何中國同學來往(為什麼我會有這種念頭?),我問甲同學他與中國同學互動的情形,然後不知道在什麼脈絡下,甲說了一句「大陸人也是人。」讓我印象很深刻。
然後我就來了,很快就熟識了一些中國同學。(特別是透過甲與乙的人際脈絡,非常快的進入了這個圈圈)這是我長這麼大以來第一次跟中國人來往。同的地方比我想像的多,不同的地方比我原來預期的少。大家很少談政治。好像也沒有什麼大問題。其實跟白人或其他國家的人也好,我覺得基本的人的友善似乎是沒有國界的,一個各種不同的人之間的「交集」凸顯了出來之後,就不覺有什麼疑惑或排拒了。
但是,畢竟在一個中國人佔大多數的環境裡,他們講話似乎沒有什麼顧忌。有時候言語之間表現出一種「台灣有什麼,三兩下就打下來了」的感覺。或者是「你們的軍隊能抵擋多久?」或者「如果台灣被打下來了,林毅夫就當台灣總統了。」或者「國立台灣大學?哪個國?」這樣的話,由於夾在他們愉快的談話中輕易的被帶過,你甚至找不到一個機會讓他們知道我(或我們)的不滿,說出來又怕壞了聚會的氣氛。一次兩次就是搖搖頭嘆氣,理解民族主義是個廉價的動員工具,理解他們那麼容易就被動員。多次連續下來,就覺得有點怒氣難消了。好像你應該能夠譴責他們,讀了這麼多書,卻甘於蠻橫、甘於無理。
後來,我們畢竟是發難了。發了一封email請求我們諸多的中國同學們尊重台灣人的感受,主旨是說:我們干涉不了你們的想法,但是請別在台灣人面前任意說「動武」的玩笑話。而這封email引發了很多後續的反應。有個人意識到她是開錯玩笑的人,立即道歉,但卻也馬上表達他對我們的話的憤怒。她的大意是說台灣人竟然寧願跟日本統一也不願與中國統一,台灣人總是急著澄清他們與中國人的不同,台灣人崇日媚美,表現出來的行為一點也不尊敬自己的祖先與種族。當不久之前台灣政府還想要朝著統一的方向走的時候,你們這些人居然老想要獨立。等等、等等。
由於我們也發信給了某些老師,某位老師也很快回信說明他對雙方立場的理解。同時,我也回應了第一次回應的那位中國同學,請他理解,別老是把一些不同的觀念攪在一起,重點是民主,而不是統一或獨立。要求尊重不是在提倡獨立。後來某位中國同學再提到說,尊重是互相的。也許討論會增進瞭解。
討論是否增進了瞭解要看討論的方式以及參與討論的人的心態與誠意。當email式的溝通看起來反而是造成更大的誤會時,我們後來就跟比較要好的中國同學當面討論這些事情,才明白我們畢竟還是預期不了他們的反應。(從社會學的理論來講,這就是文化差異的例證)。一方面我跟這兩位可愛的朋友問說,究竟我是否曾經說過什麼不恰當的話(以致於使你們感到不舒服),另一方面把我們的訴求澄清。一方面,他們表達了對自由表達意見的理解(其中一位說:「當然,說台灣獨立是你的自由。」)以及對住民自決原則的尊重。同時,我把那些令我感到不愉快的對話拿出來檢視時,他們也進一步向我澄清。這樣的對話很愉快。我感覺到一種尊重與共識的可能。
然而,另一方面,我們也想知道什麼時候,台灣人(在這裡的圈子裡,樣本數只有4個)究竟說了什麼話傷害了你們。聽了之後,感到很驚奇。主要有兩點:
1.台灣人總是急著澄清他(她)不是從中國來的。這讓他們覺得難過(有時憤怒)。其中一位說,我們的教育裡都把台灣人當作自己的同胞的,都說台灣是個寶島。但是你們總是急著跟我們劃清界限,這樣很傷害感情。(某些)台灣人說台灣不是中國的一部份。這句跟第一句話很相近,但是給人的感覺略為不同。對政治比較敏感而帶著強烈民族主義的中國人,對這句話尤其憤怒。
2.台灣人總是把大陸說的好像很黑暗,好像中國人生活在鐵幕裡一樣。有一個例子是,有一位台灣人跟一位中國人聊天的時候,談到抽水馬桶,該台灣人感到非常吃驚,說:「大陸也有抽水馬桶啊!」這句話讓他們很生氣,「又不是多不文明的國家!」其中一位中國同學承認自己的國家不民主,沒有新聞自由。但是也不是都樣樣不好的。
還有,台商在中國的暴發戶式的惡形惡狀,的確也是台灣人面對中國人時感到理虧的地方。雖然我不是那些台商,雖然「以偏蓋全」在邏輯上不通。但由於對人的分類本來就是簡化的,於是在情緒反應上是很難避免以偏蓋全的。這就是把人分成一群一群地來認知的時候,會產生的結果。而這個結果本身也就是個問題。
就上述的第二點來談,的確是(有人)犯了不該有的輕蔑。這樣的輕蔑助長敵意,而敵意更生敵意。我們認為我們所發的email並不帶著敵意,而是受了敵意後必須要求對方給予基本的尊重。然而,從後續的email發展,及這一餐對話,我們才瞭解我們的email被認為是充滿了敵意,是非常「挑釁」的。之所以為產生這個我們完全意想不到的認知,正是由於第一點而來的。
黑潮海洋文教基金會
國際海灘廢棄物監測計畫
~徵求全台各地團體共同參與
~
|
什麼是海洋廢棄物? 海灘垃圾可能包括源自陸地或海上船隻拋棄之廢棄物,它們或曾在海域裡漂流,之後,擱淺在我們的海灘上。這些垃圾已被證實,可能隨洋流漂洋過海擴大污染及破壞比我們想像更大範圍的海域,除了近海生物,它們也傷害到許多遠距離外的海洋生物,包括魚類、海鳥、海龜、海豹及鯨類等等。
這現象已引起許多國家及國際環境生態關懷組織正視這個問題,並且多次召開國際海洋漂流垃圾問題研討會,希望透過各國的努力一起來減少這個問題可能帶來的更大傷害。 地球有 70%的表面積是海洋,海洋漂流廢棄物嚴重影響了海洋環境,這全球性議題上,台灣沒有理由缺席,而 建立台灣海岸的廢棄物基礎資料 是參與的第一步。
自 2000年8月開始,包括黑潮海洋文教基金會、舟遊天下獨木舟俱樂部、高雄市教師會生態教育中心、新竹自主交流學習中心、高雄旗津國中、桃園竹圍國中等單位團體,於全台灣多個定點海岸執行海灘廢棄物監測計畫,累積可觀地數據資料,而目前正在進行的監測點包括三芝麟山鼻與花蓮北濱海灘。
黑潮海洋文教基金會預計在全台辦理多場的說明會,並邀請在地團體共同舉辦淨灘活動,透過清淨海灘、記錄垃圾種類與數量,讓我們更瞭解台灣各段海岸面臨的潛在問題。
‧計畫時間: 2005年1~12月
‧邀請對象:社團、社區發展協會、各級學校、社區大學、關心海岸環境的團體組織。
‧進行方式:由在地團體與黑潮海洋文教基金會共同舉辦四小時的說明會與淨灘活動——海灘廢棄物監測計畫說明與經驗分享(40分鐘);當地海岸的生態環境與人文歷史(40分鐘);海灘廢棄物監測行動(160分鐘)
‧聯絡人:執行秘書 鄭佩馨
電話/03-8334-133、傳真/03-8337-095、地址/970 花蓮市延平街148巷11號、E-mail: kuroshio@seed.net.tw
(詳情請見) |
|
這個關鍵的不對稱就是,當我們認為人們各自的認同是各自的事情的時候(換句話說,認同是個人自由的選擇),他們覺得你們的認同應該是怎樣怎樣的。如果認同是貼在人們頭上的標籤。那麼這個問題的產生,在圖像上就是你貼在我頭上的標籤跟我貼給自己的不一致。反之,我貼給你的也可能有這種問題。在他們的認知裡,一個應然的命題是台灣人的認同應該是怎樣怎樣的。所以,用經濟學的話來說,認同不但是一個個人的選擇,還是一個有外部性的選擇。這裡有一個很妙的問題,經濟學理論說外部性與交易成本是共生相隨的。所以我們可以說,有一個可能存在而事實上沒有存在的「認同市場」。
當某種外部性沒有解決的辦法,人們就開始鬥爭。我認為認同的鬥爭,就是一種鼓動人心走向戰爭的原型。
◆理想的民主社會
一個民主社會運作的規則,最多就是將認同的實然變成選票,做出決定(當必要的時候)。民主社會裡可以容許,我將我所產生該認同的實然背後的邏輯投射到他人身上(我希望你接受我幫你貼的標籤),希望他人與我有相類似的認知,進而產生(我所以為的)「恰當」的認同。但是這個過程應該是要符合遊戲規則的。也就是說,你可以說出你的意見、表達你的希望,但是不能夠強加你的意見在他人身上。民主社會裡適當的共和的一個要點就是,讓大家可以表達對別人的要求的同時,適當了畫出了「強加」的紅線。所謂的民主素養,至少就這方面來說,就是人們認可了一種「不可強加」的倫理。
然而,敵意還是產生了,無論島內還是島外。島內的問題一方面是民主素養有待加強,另一方面是對話機制、媒體流通訊息的方式以及選舉制度都有待改善。台灣真正的困境是跨海的。正因為島這端的認同的實然不符合對岸的期待,而使其情感上受到傷害,乃至於使其感到是種挑釁。對岸的認同就短期來說,不論就對自己對別人應有認同的判斷,自我認同的實然狀態,認同形成的機制與人們解決認同紛爭(或是強化認同鬥爭)的遊戲規則,都看不出一個改變的可能。
我想其實有一個類比可以幫助理解。就是說,當一個認同台灣是個獨立自主的國家的台灣人,理所當然定義外省人為台灣人的一部份,也希望他們認同自己是台灣人的時候,聽到某些人不認同自己是台灣人,或者不認同台灣是個國家的時候,的確也會受到類似的情感傷害。但是,這個類比所不能捕捉的一個分歧是。情感也許受到傷害,但是重點是能夠理解對方的認同的邏輯,而對對方的認同予與尊重。這裡就不是一件人人都有雅量能夠做到的事了。特別對那些受傷特別重的人(對別人的認同非常在乎的人),要求有雅量就更難了。
給定所有其他的因素相同,這樣雅量的高低就反映了「民主的素養」。台灣人如果希望能夠自主決定自己的前途,光是訴諸一些原則是沒有用的。當你越訴諸原則,越覺得自己的立場有擊不破的正當性,就會對現實的難以操作感到無比無奈。但是,這反映出來的,不就是「自主」的荒謬嗎?所謂自主就是我們有不同的選項可以選擇,然而,想來台灣人並沒有現實的選項可以選,選項只存在在想像的情境中。為什麼我們沒有選項,不正是因為對岸的人對我們的認同太過在乎了,並且另一方面雅量還不到足夠的水平。所以他們想要強加,不准台灣人有他們不想聽的意見,有時候出言威脅,一些鷹派更說:出兵流血在所不惜。
生存當然是在重要不過的前提。因為對生存的威脅太過逼真,所以選項其實不存在。台灣人自主做決定在現在受到極大的限制。將來,若有自主做決定的一天,便是中國的民主到了相當水準的一天,或者中國不再操作民族主義的那一天,或者兩者兼具。台灣的困境是中國的民族主義,而非中國的不民主。但是,如果中國不民主,民族主義會一直這樣玩下去。如果中國民主了,請注意,民主應該是一個程度性的形容。也就是說,要等到中國人的民主素養到了某一種程度,才能有那樣的「雅量」去知道主張台灣獨立的人們也是人,是無論如何要尊重的。回過頭來看台灣民主的發展,事實上也還沒到達這個程度。看看媒體上面的言論、選舉時候的「敵我分類」動員、立法委員跟小孩子吵架一般的行為,就是最好的例證。
求助美國、日本或等等國際勢力只是短期治標而已。近年來的操作上,已經看的出來,台灣的利益不見得總是與美國的利益方向一致的。如果民族主義的退潮與民主的進步對中國來說是正向線性的發展的話,那麼台灣人應該祝福中國順利地往這個方向前進;而如果能夠幫的上忙的話,應該盡可能的去做,如此,助人也是助己。但倘若不是正向線性的話,台灣人自主的希望何在?唉,我沒有任何樂觀的想法可以提供。那麼,這樣的困境不過是為「身為台灣人的悲哀」提供了另一個註腳。如果說我們還是要積極樂觀地活下去,那麼就是先把台灣人的民主提升到那樣的水準在說吧!
[留言 / 轉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