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報】═══════════════════ |
教 育 專 題 深 入 報 導《2005-03-16》 |
本期內容 | |
◎ 錯誤政策比貪污更可怕 | |
◎ 客廳幼兒園:一個34歲新手老師的「我的志願」 | |
◎ 台灣立報徵文啟事 |
錯誤政策比貪污更可怕 | |
羅德水(教師) | |
台北市政府教育局於3月9日發函北市各公立國民小學,要求各校於3月15日下班前將「台北市公立國民小學擬增加學生在校正式上課節數調查問卷」統計表送交教育局。教育局於問卷說明中表示,此一調查係「為瞭解在不加重各校教師基本授課時數負擔的原則下,增加國民小學學生在校正式上課學習節數之可行性」,以做為教育局「進行後續相關政策研擬之參考」。儘管仍在政策研擬階段,不過仍有許多基層教師對此一民調表達了疑慮與不同意見,關於本案,筆者看法如下: 一、專業問題不適宜交付民調決定:記得之前教育部為了阻止教師組織工會,也曾做過備受各界批評的民調,問題就在於,基本人權可以拿來表決嗎?同樣地,專業問題似乎也不該交由民調決定。詢問家長是否增加孩子上課節數,其結果還不難想見嗎?尊重家長意見並非壞事,可目前北市各國民小學各年級總授課節數,均已接近「九年一貫課程綱要」每週上課總節數上限之規定,(一二年級:22~24、三四年級:28~31、五六年級:30~33),如果多數家長要求增加上課節數,總節數勢必將超出「課程綱要」所訂之上限,屆時教育局到底要尊重家長民意還是課程綱要呢?做這種民調豈非自討苦吃? 也有人質疑,如果教育局今天可以無視「課程綱要」之精神與規定,執意透過民調營造增加學生上課節數的正當性,明天又何嘗不能如法炮製,做延後學生放學時間甚至是開辦「營養早餐」的調查呢?反正真要做也不愁找不到理由,話說回來,如果凡事都以民調決定,又何嘗需要行政部門的專業呢?而基層教師長期關注的問題,又何嘗見過行政部門如此重視呢? 雖然教育局在問卷說明時指出,進行此一問卷統計的主因是,「自九年一貫課程實施後,部分家長反映學生在學的學習節數與能力表現似有不足,」不過,瞭解實情者大概都可以知道,本案係台北市長馬英九於去年十二月二日主持台北市語文委員會議時的交辦事項。我們不難理解,公務體系員工的壓力與難為,不過,仍然企盼教育行政部門應堅守教育專業,如果在馬市長交辦的當時,北市教育局已提出正確訊息與專業分析,而馬市長卻仍一意孤行,則首長理應為錯誤決策負起責任,反之,如果身為幕僚卻囿於長官意志無法堅持專業,則本案教育局亦應負起相對責任。 二、大頭症陋習讓人無法苟同:不分藍綠,台灣的大小官員長期以來或多或少都沾染了官大學問大的官場陋習。以馬市長為例,除了指示加強學生語文能力外,亦曾多次要求要加強學生游泳能力,今年農曆春節期間,馬市長在參觀「書藝大展」時,還曾公開表示,「日後會加強小學生對於書法藝術的認識與研習。」 無獨有偶,教育部國教司長吳財順近日亦指出,為「提升學生國語文能力政策,學校可以運用彈性學習節數時間安排語文學習的選修節數,或實施補救教學。 教育部更強烈建議國中小學學生每學期至少完成四至六篇作文,並應將閱讀納入學校課程規畫。」教育部長杜正勝日前也表示,「雖然目前是電腦化時代,但書法可展現個人意志與涵養,學校教育仍應強化書法教學。」此外,繼北市的游泳檢測之後,教育部體育司也提出所謂「推動學生游泳能力方案」,教育部官員表示,「將要求全國各級學校體育課都安排游泳課,目前沒有游泳池的學校,則可借用其他學校或社區游泳池,教育部也將補助山區學校學生下山參加游泳訓練營,集中練習學游泳。」 對於上述大小官員的交辦與指示,筆者實在說不出立意良善這樣鄉愿的話,我們以為,忽視現實基礎的決策根本是一場災難。從官員們的話中,我們只更看清楚一件事:這些官員似乎完全不食人間煙火,完全遠離教學現場。 以游泳課為例,且不談各級學校游泳池普及率偏低的現實,以及無游泳池的學校如何有效進行游泳教學等技術性問題,請大小官員先回答,九年一貫課程後國中小到底有幾節體育課?如果有決心推動體育教學,又怎麼會做出體育課節數不增反減的決策?又體育課難道只有游泳教學嗎?學校主管如果為了投長官所好,要求教師挪用其他教學單元以提高所謂的游泳檢測率,難道不是影響正常教學嗎? 再以語文課為例,九年一貫課程飽受批評的就是國語文上課節數大幅縮減,其實,減少的節數約略等於增加的母語課與英語課,也就是說,在既有的課程結構限制下,語文課程從一種增加為三種,舊有的國語課如何可能不減少?在有限的節數內(國小高年級大約每週有六至七節國語課)如要加強閱讀、作文與書法,又如何不會影響原先正常的教學?更何況,不會游泳或不擅長寫書法又如何呢?九年一貫課程引以為傲的不正是所謂的尊重多元嗎? 說實在的,有時候官員的話聽聽就好,千萬不要當成聖旨膜拜,甚至拿著雞毛當令箭,把政治正確當作衡量教育專業的唯一標準。辦教育不是搞政治動員,再美好的教育理想與願景,藉由大小官員運動式或口號式的方法去推動,恐怕都會成為一場惡夢。其實,抗拒官員即興式的指示,也並非沒有前例,如果大家不健忘的話,前教育部長曾志朗在任內不也曾指示要將電玩融入學校資訊教育,還好大家也不當一回事,否則不知道要如何善後。 表面上,馬市長、杜部長都要求加強語文、書法與游泳教學的指示,好像要比曾部長的電玩融入資訊教學來得有社會正當性,但其實在本質上則並無二致,都是一種官大學問大的傲慢,都是一種侵犯教育主體性與教師專業的表現,反過來說,教師們如果仍不能深刻體認自身的角色定位,進而擺脫官員給予的技術性定位,就算嫻熟教學方法,終究也只是執行官定教育政策的工具而已。 三、教育官員欠親師生一句道歉:九年一貫課程實施以來,雖然基層罵聲連連,大小教育官員還是硬著頭皮勇往直前,然而,從官員們加強語文、數學、游泳教學的指示看來,他們無異於已經承認失敗,若單以學科程度而論,不少老師家長似乎都曾指出,孩子們似乎沒有什麼科目是不需要加強的。 何以致之?實際執行教學工作的基層教師都知道,總歸一句問題就出在九年一貫課程的設計不當,實施九年一貫後,學生必須學習的學科並未因此減少,反而由於其他課程之排擠,國語、數學、社會、自然之上課節數都較九年一貫實施前減少,由於語文與數學節數明顯不足﹐多數學校早就將彈性課程用來進行補救教學﹐也就是說﹐課程綱要減少的節數透過彈性課程再補回來﹐問題是當初教育部在推動九年一貫課程改革時﹐標榜的卻是以學生為主體﹐以生活經驗為重心﹐於是將傳統的分科教學統整成七大學習領域﹐怎麼可能發生一面繼續標榜九年一貫如何又如何﹐一面又指示要加強特定科目教學這樣矛盾的事呢﹖九年一貫至此﹐其精神根本蕩然無存﹐誇張一點說﹐這樣的課程改革不啻是場鬧劇。 儘管如此﹐可吾人不曾聽過任何官員為這樣的課程改革說句道歉﹐有的只是為改革而改革的傲慢﹐以及推卸責任的強詞奪理﹐筆者以為﹐基層教師完全無需為錯誤政策負責﹐課程當然也不是不能再調整﹐但總該先承認錯誤﹐還給全國親師生一句道歉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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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目錄) |
客廳幼兒園:一個34歲新手老師的「我的志願」 | |
宋嘉行(元智大學兼任講師) | |
從小,寫作文「我的志願」時,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我要當老師,或者,去思考當老師這件事的可能性。 我的志願 有關作文簿裡這個總是每隔一段時間就要重複出現的主題(以前的老師真沒創造力啊),我印象中幾個曾經寫過的選項是──我要當詩人,因為小學課本裡有一課教到李白的詩,讀了覺得好喜歡,於是想像將來也要像李白一樣當個大詩人;還曾經寫過我想要主持一個屬於自己的廣播節目,因為可以天馬行空地在播音室裡隨便講些愛講的東西,放些愛聽的音樂。想一想,李季準的聲音多有磁性、多好聽啊!尤其在寧靜的夜晚聽起來是多麼舒服、多麼撫慰人心啊!我也希望聲音可以被很多人聽到,所以有一陣子當個廣播界人士一直是我的作文簿裡「我的志願」的標準答案;及至後來,當個渺小的行政秘書、或當個偉大的化學家、還有當個總統接見外賓時身旁不可或缺的翻譯官……所有這些分歧的、八竿子打不著關係的職業選項,都曾在我的腦海裡或多或少、或長或短地駐足停留過,和被認真思考過。唯獨教書這個志業,從來沒有在我的心裡浮現過。 立志當一名老師──對孩提時代的我來講──就像立志當一名母親一樣荒謬,因為那是不需要堅定心志、一往情深,就可以達成的目標(當然,那時的想法非常幼稚,也很膚淺。我後來才知道,所有的行業和工作都值得尊敬,而要在任一行理出人頭地,都需要堅定心志和一往情深的)。總之,我的作文簿裡從來沒有出現過老師這個選項,這個固執的念頭反映在大學聯考的志願卡填寫時,也真的就是從台大、政大一路填下來,什麼都填了就是絕對不填師大。「我立志當什麼」的這個內容十數年來容或有變,「我立志不當什麼」的這個想法倒是從一而終,從來沒有更改。直到最近,我在一所學校裡謀得了一份兼差的教職,等於是半隻腳踏入了教育界,才推翻了自己當年那份不知從何而來的頑固和愚昧。 非人化經驗與轉折 處在現在這個時點的這個位置,逼得我不得不開始認真思考,為何當年的我是那麼「不屑」於當一名老師呢?這可不像我當時不屑當一名母親、現在卻還是變成了一個母親──而且還是兩個孩子的媽──那樣的一種轉折;畢竟,教職與母職的可被選擇性好像並不那麼等價。那麼為何以前的我是那麼排斥當一位作育英才、春風化雨的教書先生呢?想來想去,我想可能還是跟以前不算很愉快的求學經驗有關。在那段讀書至上、聯考第一的壓迫不死人的歲月裡,幾乎所有的老師都跟他們的學生一樣,被這個吃人的制度折磨得多多少少失去了人性(歷史之所以好笑的一點是,這個慘痛的非人化經驗因為歲月的流逝與主角的易人,而被淡忘、被模糊、被美化,以致於不少人竟覺得回到過去會是對現在的教育問題最好的交代)。 打罵升學教育 升學制度的魔爪不是僅限於在中學時期的,印象最深的反而是小學時代所經歷的幾位班導師,他(她)們熱衷補習、對待學生像對待沒有反抗能力的小動物那樣殘酷無情,其中甚至不乏肢體暴力與言語暴力者。 我高年級時的那位男性導師就是這樣的一位老師,他動不動就對男學生摔柔道、對女學生甩耳光,有一次對一位出身困苦而無力在課業上跟上進度的女同學拳打腳踢的恐怖畫面,讓我至今想起來都覺得慘不忍睹。那位可憐的女同學起先是被罰站在黑板前(大概又是為了解題解不出來或者作業沒作這樣的事吧),繼之而來的是老師大聲咆哮與嚴厲辱罵,這樣還不夠消氣似的,他開始對這位學生拳腳相向,把她打得在黑板前跪倒下去。女同學像隻搖尾乞憐的狗低頭啜泣,為了要躲避攻擊(事實上又無處可躲),只能拼了命抱頭鼠竄。老師卻像殺紅了眼那樣毫不留情地繼續追打,最後竟然把這位可憐的女孩子從教室裡打到教室外。讓我印象最深的是最後一幕,因為他真的是用腳,一腳把她整個人給踹出去的,像踹一條發臭流膿的癩痢狗!而那時那位女同學本來是緊抓著門邊不肯出去的。 看到這一齣「愛的教育」戲碼,班上所有同學都嚇得噤若寒蟬,呆在座位上不敢動,還有的同學被嚇哭了。而我呢?小小年紀,畏懼於老師的威武,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整件事情的發生而無力反抗,心裡卻極度反感與厭惡,也許便因此種下了日後反對威權的種子,也讓我從小就對「老師工作具有神聖性」這種主張沒有辦法輕易產生認同;時光如果能夠倒流,或許現在的我會選擇站起來大罵他「住手!你是他媽的什麼爛老師!」吧!而我很想知道的是,當年那位被老師踹出去的、我無力保護的女同學,妳好嗎?妳現在在哪裡呢?妳當年的作文簿裡許下了什麼志願呢? 志願沒有寫完的一天 因為命運的安排和某種機緣,我竟然違反當初許下的諾言,自己也變成了一個老師(歷史總是很可笑地在打自己的嘴巴,而上帝總是既睿智又幽默地引導我們看清楚自己的本質)。儘管這份工作還不是全職的或者正式的一份教書職業,我卻是誠摯地想要很認真地看待這份工作、體會這份工作對我的意義,以及它可能會對我的人生帶來什麼樣的影響。我不知道這個學期會用什麼方式去面對我的學生,也不清楚她們究竟能學到多少,但很肯定的是,我會付出最大的誠意,去陪伴她們渡過這一學期,盡我所能去教導她們認識:一個幼稚園老師該如何同時成為一個好的質性研究者,如果可能的話,「立志」去投身這個行列,變成學術界未來的一份子。 「我的志願」,這個小時候的作文題目,其實永遠沒有寫完的一天。此時此刻,我彷彿看到當年的小女孩兒坐在教室裡,拿著筆認真地思考這個老師發下來的題目:「我長大了究竟要做什麼呢?」沒有人告訴她,志願是會改的;沒有人告訴她,志願就是妳永遠不會去達到的目標;沒有人告訴她,妳想了什麼志願其實並不重要,重點是過了20年後,妳還會不會去想到追問「最後我變成了什麼」──或者,我們的教育最後讓我變成了什麼──這樣的問題。 妳的志願還要看妳的環境能不能配合呢﹗傻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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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目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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