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之於天地：繞著大昭寺的信仰
西藏的太陽下山的晚，也起的比較晚，六點多的天空還只有微弱的光線。
灰濛濛的藏醫院路上靜悄悄的，偶爾可見一兩個黑影移動，但大多數的時候讓人覺得蕭瑟。但天亮的很快，要不了多久，太陽又開始穿過清澈的天空，烘烤每一個人的臉。
吃完早餐後，我們決定到八朗學、吉日和亞賓館這些背包客的集散地看看有沒有空房，這些旅館都在北京東路上，吉日和亞賓館都高掛客滿的牌子，只有亞賓館還有著不含衛浴的四人房。一天一百塊人民幣，分攤起來一個人二十五塊人民幣。我們決定在亞賓館落腳，除了價錢比較便宜之外，掛著藏門簾的房間大而通風是最關鍵的因素。
或許是因為路走的太急太趕，把行李搬到亞賓館後，同伴之中有人開始頭痛，這也讓自覺身體已經恢復正常的我不敢輕忽高原反應的持續性。
我們決定安排比較輕鬆的活動，而大昭寺和八廓街自然成了第一個拜訪的地方。
廣場的唐蕃會盟碑後面，許多的藏人正虔誠的在墊子上不斷的磕著長頭。
這是每個觀光客都會駐足觀看的場景，我也不例外，我點了根煙，蹲在路旁看著他們在有著金輪和吉祥網圖案的掛簾前，口中唸唸有詞，雙手合十從頭到臉再到胸，接著整個人往前撲倒，五體投地，然後再站起來，不斷的重複這個動作。沒有任何人偷懶，他們在墊子前此起彼落的站起、撲倒，但我可以感覺到他們有著一樣的虔誠。
這是因為他們有著堅定不移的信仰吧？
向我這種整天為工作奔忙的都市人，若是忙碌起來也是一刻也不得閒，但我還是覺得自己是個好逸惡勞的傢伙。
我想這可能是因為我沒有信仰的關係。
國父說先有思想，然後產生信仰，接著變會有力量。
受過大學教育的我相信自己有思想，不過我的信仰薄弱，所以力量很小。而在這些磕長頭的藏族朋友，他們的知識水準明顯不如我，可是他們有著信仰與力量。
我從未在拜訪過的其他國家或地區有過這麼強烈的感受，而在西藏，我開始有了這種感覺，或許這就是離天最近的地方的神秘魅力之所在。
我把煙捻熄，隨著人群順著時鐘的方向流進八廓街裡。
八廓街擺滿了賣著法器、紀念品、鞋子、帽子、電器雜貨的攤販，而有店面的商家裡則以唐卡、天珠等比較昂貴的商品。七八月的時節，雖是觀光客最多的時節，裡則裡仍看得到為數眾多的各地信徒。把長髮紮成大辮子挽在頭上或塞在帽子裡的男人，穿著傳統的黑色及膝大袍，把右胸與右手臂露在外面。下半身是長裙，上半身則是把一件件各式色彩的外衣加上身上的女人，手裡通常轉著一只瑪尼輪。他們或者獨行，或者攜家帶眷，都在八廓街裡流轉。
在藏人的習俗裡，繞拉薩舊城一圈叫大轉，繞大昭寺一圈則是中轉，繞大昭寺裡的天井一圈則是小轉。也因此在藏語裡被稱做「八廓」的中轉，讓這條街被稱為八廓街。
一個磕著長頭的男人從我身邊滑過，我楞楞的看著他的背影直到他再次往前方撲倒，我的腳像是被釘在地上一樣動彈不得，不知道是怎麼了，我對眼前的景象無言以對，只感覺到我的心不斷的被一種什麼東西撞擊著。
不知道曾經到過西藏的人見到這種景況心裡在想些什麼，而我只覺得自己俗不可耐，原本自己為博學多聞的我現在跟著藏族腳步轉經的勇氣都沒有。
如果沒有信仰，就模仿著他們轉經，那不正是東施效顰的故事嗎？我惶恐的踏出腳步把這條街走完，買了門票進到藏語稱為「覺康」，意指釋迦摩尼佛寺的大昭寺裡。
一群藏人在有著大銅環的斑駁木門前雙手合十，我站在旁邊不敢造次，而我的同伴把木門推開，裡面的通道漆黑，只有黃色燈泡的微弱燈光。
一直到我聽到裡面有其他人的聲音，我才跨步跟了進去。那是大昭寺的主殿。
裡面有著傳說七世紀中，文成公主與松贊干布聯姻時，從長安帶來的釋迦摩尼十二歲等身金佛。
這是我第一次參觀西藏的寺院，和在台灣寺院最大不同的是，這裡的主殿並不強調宏偉高大，裡面也沒有裊裊的香煙。在窄小陰暗空間裡，各式的塑像沿著有著古老彩繪的牆壁四周成列擺放，僧人在供佛的房間裡用竹掃把清理著滿地由信徒所奉獻的紙幣。
被鐵鍊所保護的金佛在這時為帶著白色哈達的重要人士旅行團而開放，只見眾人把哈達拋在金佛身上，並且觸摸金佛以求保佑，而我的同伴也趁機溜了進去，跟著眾人觸摸佛像。
我站在門口猶豫著要不要把握這個機會，不過我沒有進去，因為我沒有信仰，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有什麼意義。
觀光團出來離開之後，僧人把鐵鍊鎖上，我仍在原地沒有移動，主殿裡唯一見到的一群藏人向金佛的方向走來，父親手裡握著帽子隔著鐵鍊與僧人用藏文對話。只見僧人搖著頭。
我開始替那個藏人家庭編織起屬於他們的故事。他們可能走了千山萬里路才到達拉薩，為的就是這尊金佛，而現在他們竟然在門前被擋住。還好這只是我的幻想，僧人同意他們進去，只見一家大小對著金佛又是禱念，又是觸摸，又是親吻，他們的神情與之前旅行團那種到此地一遊的感覺截然不同。
某種東西又敲擊著我，我走出了主殿，而等著我的是殿外天井間的成排經輪迴廊，這就是所謂的小轉，藏語叫做「囊廓」。
我知道如果我甩開點什麼大膽嘗試，那我會錯過所有的事情。
於是我把手指輕觸著銅製的金色經輪，我發現它並不那麼容易轉動，得用點力氣才行，我嘴裡跟著默唸起六字大明咒，轉一次念一遍，轉了上百個，也念了上百遍，我覺得自己開始比較融入這個環境一點。
沿著木梯上到達金頂，這塊區域曾經是五世達賴喇嘛建立政權後的政府機構所在，活佛轉世的金瓶摯簽儀式也曾經在這裡舉行過，只是後來移到了布達拉宮。
而一陣歌聲伴隨著節拍在耳邊響起，屋頂上數十名藏族男人和女人排列整齊的正在唱歌，並把順著舞蹈把手上類似長竿外型的器具在地面上有節奏的拍打。
他們正在打阿嘎土，這是西藏特有的傳統建築方式，用水、碎石和土夯（ㄏㄤ）砸整修著大昭寺的屋頂。
只見他們手持阿嘎，在地上夯砸、唱歌、跳舞，再轉身朝相反方向不斷重複，就和那些磕長頭的人和轉經的人一樣。
布達拉宮在遠方沈靜著，眼前正在打阿嘎土的藏人在有白雲陪伴的藍色天空下，用讚頌著寺廟的歌聲和節奏，一點一滴把他們堅定不移的信仰結結實實的拍進我的心裡。
又到了西藏的旅遊旺季，有旅行上的問題請至背包客棧西藏討論區...未完待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