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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馬電子報

: :  第七期 : :  2005-06-08

        閉上你的眼睛。現在,你已經搭上歐洲特快車。你將穿過無數城市,見識無數建築,嬉遊城市光影間……最後,你會到達那個飄雪的小鎮,在那裡歡愉不再:你將面對那灰色的靈魂

        真正夠味的旅行

      上回提到的《建築,在旅行的路上》,提綱挈領式的帶大家「突擊」歐洲的名建築;如果說你出外尋訪那些「巨型實用雕塑品」的念頭已經被勾起,接下來要看的就是這一本《嬉遊城市光影間》囉。這本書簡直就是「歐洲建築之旅」的實用隨身手冊。

  《建築,在旅行的路上》的文風豪邁,有個用爛了的比喻可以在此再度引用:就像是快意的大塊潑墨山水,寫意隨性。《嬉遊城市光影間》則不同。從作者謝國鐘先生的文風、到整本書的結構,都細膩工整如工筆畫。書分成兩部分,第一部分「嬉遊曲」,是作者四十二天遊歷六國七城的詳實記錄,除了描述旅途中的重點——那些讓作者不遠千里也要一睹真面目的著名建築、它們的建造者與流派、有哪些地方值得欣賞——之外,謝國鐘也記錄了他如何從一個景點推進到另一個景點,是步行、乘火車、公車還是地鐵都有所著墨;每一章最後就是一張表,讓你知道那些景點是誰創造的、要怎麼去、要不要門票等等實用資訊,整本書最後還有七個城市的地圖。(好啦,現在誰還需要旅行團呀?大家都受夠了遊覽車上的卡拉OK跟無聊的笑話,對吧。)

  第二部分「賦格曲」,算是進階班。第一部分裡提到的各種不同建築,作者在此並列比較一番。第二部分雖薄,卻是不可錯過的精華。真正的「深度之旅」跟走馬看花之所以不同,不只在於你是用什麼速度奔馳過那些景點,還包括你是如何「看」那些地方。謝國鐘佔便宜的地方在於他是個建築師,也是個寫作的文人。所以他可以從柯比意連到陳獨秀(跨領域的對比),也可以從柯比意連到密斯凡德羅(同領域的對照),透過他的眼睛,那一棟棟的房子不是地圖上一個個孤立的點,而是一張橫跨時空的網。

  這樣旅行,才真正夠味道。

                                                                                                                                                                    by 櫻桃馬

 

嬉遊城市光影間/謝國鐘

  巴黎就像個具有古典容貌卻又總是走在時尚尖端的絕色美女,因為兼容並蓄,顯得既古典又前衛、既華麗又素樸、既繁複又簡約。每個時代都曾在這個城市留下最具代表性的建築,於是古老的美好回憶與當代的嶄新創意,相互撞擊出令人目眩神馳的火花。
  

  

  巴黎北站
  我搭上聯絡巴黎與郊區的RER鐵路進城,沿途都是簡樸的小車站。
漸地,我發覺愈接近市區,鐵路兩側的彩色塗鴉也就愈加密集。那些像是五彩變形蟲的文字圖案,幾乎爬滿了觸目所及的圍牆、倉庫、天橋及各種橋墩,生機旺盛。最後更是跟著列車一起衝進了地下隧道,繼續在晦暗的牆面上匍匐爬行。
  我在「巴黎北站」下車,走出封閉的地下月台,眼前又是另一番生動的景象。在巨大的玻璃屋頂之下,地面被挖出深達兩層的長方型天井,而通往各種方向的天橋、樓梯及電扶梯,就在這個大天井裡橫斜交錯,匆忙的人潮四處流動。而這個光潔明亮的大廳裡,還有成排的棕欖樹及繽紛的廣告海報,呈現出極為現代化的空間感。
  原來這是個增建的地下捷運站,原本的火車站就在旁邊。舊火車
站的鑄鐵圓柱上,佈滿了精緻繁複的線腳及花紋圖案,車站立面則是由希臘柱式及雕像所構成,相當古典。這一新一舊的二合一車站,以並置的方式呈現出建築風貌的時代變化,突顯了城市的歷史深度。
  過去,我們常常以完全拆除的方式,來對待機能已不敷使用的舊車站。像原本造型典雅的台北車站及萬華車站,都已徹底消失了,新蓋的車站又缺乏新穎的現代感,形成部分都市景觀的淺薄化及單調化。

 

  阿拉伯文化中心

  阿拉伯文化中心」是由尚‧努維為首的數位建築師聯合設計,這棟建築將東方及西方的建築概念巧妙地融為一體。雖然從外表看來,它只是一棟由玻璃及金屬構成的、世界各城市都可以見到的現代化大樓,但深入瞭解之後,你將更加激賞這一連串根源於東方傳統、卻以現代手法表現出來的建築元素。
  這包括南向立面上那些千變萬化的遮光板、建築物的內庭及那座白色螺旋體。每當天際浮雲掩映、光影變幻時,那面像精密儀器的長方型外牆上的無數銀色光圈,也隨之擴大縮小,充滿令人驚嘆的動態美。這道牆面上共有兩百四十片連接電子儀控的自動式遮光板,這些遮光板每小時會根據戶外光線的強弱來調節光圈,同時在建築內部
創造出戲劇性的光影效果。這種高科技的產品本身就已經夠令人讚嘆了,更饒富深意的是,這些銀色金屬遮光板的靈感,其實是源自回教建築中常見的雕花隔屏。當遮光板隨著光線強弱而轉動時,光圈開口將變化成星形、圓形及多邊形等回教世界傳統的裝飾圖案。

  

  羅浮宮
  我從「羅浮宮」的北側門進入方型中庭,然後在朝西的拱型穿廊裡,看見在夕陽照耀之下一派金光燦爛的「玻璃金字塔」,景象壯麗非凡。這是華裔建築師貝聿銘的不朽傑作,設計之初曾招來極大的批評聲浪,但完成之後卻博得舉世讚嘆。
  在夕陽裡,「羅浮宮」的米黃石牆轉為沉甸甸的赤金色,落日餘暉將「玻璃金字塔」的金屬骨架,投影在廣場及羅浮宮的石牆上,有種特殊的淒豔之美。在此刻,輝煌的古埃及文明和奢華的法蘭西宮廷文明,疊映在一起。
  時間已晚,「羅浮宮」早就關門了,但是「玻璃金字塔」四周,仍有許多散步聊天的遊客。我繼續走向杜樂麗花園,腳下是石礫的沙沙聲,頭上是濃密栗樹枝葉之間啾啾的鳥鳴。陽光仍十分明亮,但居然已經晚上九點多了,令我感到十分奇妙。尤其杜樂麗花園裡,還矗立著一座巨大的摩天輪。摩天輪後方是片低矮的古典建築,這種強烈的新舊對照,產生一種魔幻的視覺效果。

 

  花神咖啡館
  為了慶祝旅行結束,我們來到了著名的「花神咖啡廳」。店裡面坐滿了人,那嘈嘈切切的交談聲及溫暖而濃郁的咖啡香,結合成一種深沉典雅的人文氣息。室內裝潢相當古典,四周佈置著香檳色的劍蘭及綠森森的小椰子樹。男侍者都穿著白襯衫黑背心的制服,腰際繫著一條白圍巾,他們手拿托盤,在擁擠的桌椅人群間,流暢地穿梭來往,散發出從容自若的神情。
  咖啡的味道相當香醇,置身的氛圍又是如此迷人,因此一杯咖啡喝下來,讓人有種此刻才真正領略到巴黎浪漫生活神髓的感覺。 

 

 

 

灰色的靈魂/菲立普‧克婁代

  一九一七年十二月的第一個禮拜一,我們那兒冷得像西伯利亞,鞋跟一蹬,地面的霜就嗤嗤作響,聲音迴蕩往上直竄到後腦勺。我腦中浮現那張罩在小女孩屍體上被霜浸濕了的大床單,還有那兩個在河岸邊看守屍體的獄卒:一個叫貝孚許,結實的矮胖子,頭上長著尖尖的一對野豬似的耳朵,上頭還有毛;另一個叫茍斯貝,老家在亞爾薩斯,四十年前全家遷到此地。站在他們後面的是裴許,挺著一個大肚皮、頭髮硬得像掃把的傢伙,他搓弄著背心,猶豫該離開還是該留下。是他在上班途中發現河裡的屍體的,他那時在港務監察長辦公室當文書,現在還是幹這個差事,只不過老了二十歲,腦袋已經禿得像光溜溜的浮冰。

           十歲小孩的軀體小小的,被冬季冰冷的河水濕透。貝孚許伸手揭開床單一角,之後趕快朝著兩隻手呵氣取暖,「美人花的臉龐出現了,此時天上幾隻烏鴉悄然飛過。

           她像童話中的公主,嘴唇泛藍,眼皮蒼白,頭髮上摻了被清晨的霜凍紅的雜草,兩手拳握著。那日天氣之寒,在場的男人因呼吸喘氣,鬍鬚都凍沾著雪,每個人都踱著腳讓雙腿血液循環。天空裡幾隻野鵝笨拙地繞著圈子,像迷了途,太陽躲在緩緩散開的濃霧之後,連砲聲都好像凍僵了,四下一片寂然。

「或許是最後的安息吧」,勾斯白試著說句有哲理的話。

「安息個鬼!」他的同伴回嘴,一邊把揭開的床單蓋回小女孩屍體上。

           大家都在等V城的大人物們,他們最後終於到了,V城市長也在其中,臉色極其難看,就是那種一大早被挖起床的臉色,何況在這種連狗都不想出門的鬼天氣。同行的還有米葉克法官和他的書記,我不知道這個傢伙叫什麼名字,大家都叫他「癩痢」,因為他半張臉上都長著難看的癬;另外還有三名鄭重嚴肅的憲兵,和一名軍官。我不知道那個軍官來做什麼,反正他也沒待多久:他一看見屍體就昏倒,被抬到傑克咖啡館休息了。這個神氣活現的傢伙肯定連刺刀都沒摸過,最多只在軍械庫裡看過吧!光看他身上那件燙得筆挺、量身訂作像模特兒穿的制服就猜得到。戰爭對他而言,是在大壁爐旁、坐在絨布大沙發上、金碧輝煌的客廳裡、水晶流蘇下、手擎香檳、在矯柔的室內交響樂中,對著穿晚禮服的年輕女士們吹噓的話題。

米葉克法官戴著帽子,一副吃飽喝足的愉快神情。他是個刻板冷峻的人,喝的所有老酒或許給耳朵和鼻子上了紅色,卻沒讓他臉色稍微和藹可親。他親手掀開床單,注視著「美人花良久。大家都等著他說句話或嘆聲氣──再怎麼說,他認識這個孩子,每回他到「黑比翁餐廳」大快朵頤時都會看到她。他看著小小的軀體,像看著一顆石頭或一塊木頭,毫無所動,眼光和身旁的河水一樣冰冷。

「是卜哈苣的小女兒」,有人在他耳邊低聲說,意思就是說:「可憐的女娃,才十歲,您想想看,昨天她還幫您送麵包擦桌子呢」。法官朝著那個膽敢跟他低語的傢伙狠狠踱響鞋跟:「那又怎樣,關我什麼鳥關係?一個死人就是一個死人!」

           在這件事發生之前,對我們大家來說,米葉克法官就是米葉克法官,沒人敢說什麼,他有他的地位,而且他會讓所有人感受到他的重要,大家雖然一點也不喜歡他,但都對他保持尊敬的態度。但是自從那個十二月的第一個禮拜一,他對著小女孩濕淋淋的屍體說了那句話,尤其是他說這句話的聲調,粗暴中還帶點歡愉,眼裡閃爍著終於遇到一件大謀殺案的興奮光芒──這絕對是個謀殺案,無庸置疑!在這種戰爭時期,嗜血的人只要穿上軍服就能隨心所欲地殺戮,謀殺案反而少見──總之,自從他說了那句話之後,所有的人都對他起了反感,一想到他就厭惡。

「嗯,嗯,嗯,嗯…」他哼著小曲,好像準備參加一場擲鐵球比賽或是打獵活動。隨後他餓了,心血來潮興起一個怪念頭:他要吃帶殼的溏心蛋,他特別清楚交代「溏心蛋,不是白煮蛋!」;而且立刻要吃,就在這小河邊,零下十度的氣溫,就在「美人花屍體旁邊,這豈不駭人聽聞嗎?

           三名憲兵之一,把見血即昏的娘娘腔軍官安頓好之後回到現場,立即又聽旨飛奔前去找蛋,「不只蛋,還有我的小道具,我的小道具」,米葉克法官說的小道具,是一把用來敲蛋殼的銀製雕花小棒錘,每次他都會特別從背心小袋裡掏出來──我說每次,因為他經常興起吃蛋的怪念頭,而且每次都吃得鬍子上沾滿蛋黃。...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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