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王華

【一】

我是lackey ，一個善於用保護色武裝自己的女孩，平凡，同時，貧窮的東大女學生。在那個記憶裡冷得讓我齒顫的秋天，他－－藍風，將我像小學生一樣的拐騙上了火車，手心裡緊握著五點十六分的自強號車票，或許是櫻花的魅力讓我頓時變得痴愚。

秋天沒有櫻花，這是常識。

「我要和朋友去陽明山看櫻花，真的喔！聽說很美很美，像雪花一樣……….」我接起了同班麻吉的手機，外頭已是一片黑矇，看著車窗裡的我，笑得燦爛！

我沒向任何人提起藍風，包括我的同班麻吉，藍風是個神秘人物，而我即將前去揭開他的面紗，我的心跳得好快，快從口裡蹦出來，我不斷對著車窗擠眉弄眼著，我依稀可見窗外的景致一溜煙的呼嘯而過，我已經弄不清我想見的是櫻花還是藍風……..？？

「現在是秋天，沒有櫻花…….櫻花是二月….是春天喔…..拜託！！小姐…..」

電話裡頭的麻吉語氣相當平淡，卻彷彿當頭棒喝似的讓我啞口無言。
「沒有啦！現在有阿….我朋友說有…..真的！！」我依稀可見腓紅色的櫻花瓣片片灑落我眼前，猛然一抓，卻是十指空。可是，我相信你，藍風。
「可是我明明記得是二月，櫻花是春天開的沒有錯啊…陽明山沒錯阿！我高中去過…..咦??….」
我的麻吉內心也不禁動搖起來，她開始懷疑自己三年前去過的『那個』陽明山和我即將『前往』的陽明山是不是同一個？
此時的我早已無法思考，一頭霧水，可是，既然我坐上了這班北上列車，悄悄地，我已將我的手放在藍風的手心裏，竟然有種隨遇而安的坦然心境，藍風，是你讓我失去了常人的思考能力？還是我相信終有一天你會領著我，見到漫天盛開的櫻花在我眼前渲染成一片腓紅……..？
「好吧！！lackey，如果有櫻花的話，記得多拍幾張照片喔！我高中那時候，櫻花開得好多喔，嚇死人！連整條仰德大道路兩旁都是開滿的櫻花樹，還有凋落了一地的櫻花辦唷，尤其我那時候霧好大，騎車騎到差點撞到貨車，很恐怖吧！哈哈…….」
隱隱約約，我看見我的手心裏包涵著一片細緻、粉紅色的櫻花瓣…….，那是一種真實擁有的觸感。

【二】

很多決定是衝動下的產物
也唯有衝動 我才能見妳一面
對不起 我用了很愚蠢的謊言 ….

說真的，他長得蠻好看，鷹鉤鼻上掛著一副黑色膠框眼鏡，眉毛很粗，乾淨的臉龐上還殘留些許沒刮乾淨的鬍渣，我竟然覺得性感極了！
看著他的臉龐，我忽然想起了電影The Matrix裏的基諾李維，進入虛擬平台後一身的黑色勁裝，黑色長風衣襯托出他的修長身段、繃緊的黑色皮褲突顯出完美的肌肉線條，再戴上黑色墨鏡，嘖嘖嘖….令許多六七年級的姐姐妹妹們在電影院裡為之瘋狂，驚聲尖叫….。
不知道，但我相信他會很適合電影裏基諾李維的裝扮。

他比我高得多，起碼高我一點五顆頭，我是150公分的小蘿蔔頭，我目測的結論是，這樣的高度正好可以讓我的頭倚靠在他的胸膛上，我望著他的胸部發呆，
「喂喂….妳這個女色鬼！」他用手輕拍了一下我的頭，還故作羞答的用手遮住自己的胸前，「我沒有…我沒有….」頓時間，我感到啞口無言，怎麼會這樣，一見面就被取笑了。
「跟妳玩的，哈哈哈……」他下意識的摸摸鴨舌帽的邊緣，我第一次看見男孩子笑得那麼爽朗，我也跟著笑了……。
「等一下….」
我看著他用跑的走進便利商店旁的巷子裏，我看著他高瘦的身影消失在轉角，過沒多久，臉不紅氣不喘的牽著他的三冠王125到我的面前，坐墊上有兩頂安全帽安靜的坐在上頭，一頂是很普通的黑色全罩，另一頂則是鵝黃色還有兩隻俏皮的布丁狗圖案，
「哈哈….好可愛的安全帽阿，而且很新呢！剛買不久吧……」我輕輕的用手尖摸了摸帽子上的布丁狗，「喔……一個大男生有這麼可愛的安全帽，很讓人匪夷所思喔！！」我抬起頭來，用微笑代替滿心的疑問，看著黑框眼鏡後的眼睛，請你告訴我這頂安全帽是不是她留下來的，好不好？？…………..。
他沒有回答我，只是笑著轉過頭去，戴上黑色的全罩安全帽，我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能默默的拿起另一只安全帽，我卻生了一肚子的悶氣。
「安全帽….戴上它….待會兒抱緊我…上陽明山的路很冷」
「嗯….」
我像袋鼠一樣的跳上了後座，兩手輕輕的拉住了他格子襯衫左右兩側的布料，雖然說，我並不想在傳說中容易出事的仰德大道上從機車座墊上摔下，我卻有一種肢體上碰觸的美好感覺，即使是隔著布料，我還是覺得很幸福。
忽然想起，我在12歲那年，穿著小花洋裝，從麥芽糖的攤子前緩緩走過，趁老闆不注意時，朝準了一支孫悟空圖案的麥芽糖上著著實實的咬了一口，然後開心的踩著步伐回家，還有滿嘴粘了牙齒、哭著張不開嘴巴的蠢回憶。
我很容易為了想得到某樣東西，或得到一瞬間的虛榮而製造出許多衝動的紀錄。我是個憑感覺做事的人。即使弄得滿口粘牙，我也得咬下一口才肯罷休。
我揣想著，當我開心的捧著櫻花瓣回到東海大學和麻吉說著我和藍風發生的一切時，麻吉一定會故做暈倒樣，「天阿….天阿….妳又衝動了….」
前一刻我還坐在文學院的教室裏聽著孔孟思想，這一秒，我手裏緊握著藍風的衣角。
秋天的夜裡十點零五分，風從耳邊呼嘯而過。

「真的會有櫻花嚕…待會就見到了，對不對？？」
我放大音量，和呼呼的風聲搶著麥克風。
「什麼？？」
「我說，這麼晚還能看到櫻花嗎？晚上會不會視線不好。我怕….」
話沒說完，我聽見藍風的笑聲從黑色全罩安全帽裏傳出，像從很深的井裏，咕嚕咕嚕的冒出。

我從藍風的笑聲裏清楚的聽見....，
「我騙妳的！對…不….起….」
「騙」字還故意拉高音調，最後的那三個字讓我無法對他說出任何一句發怒的話語，就只能攤開雙手接受，無法抗議。
「你….你…」
我說不出任何一句話，為什麼要騙我？為什麼？為什麼？我不是三歲小孩，藍風……。
「對不起…對不起….哈哈…真的很對不起…..哈哈」
在說抱歉的同時，總覺得他很努力的想忍住笑意，讓我不禁懷疑他的歉意誠度有幾分滿，大概連五十cc都不到吧！
我真的很想抓狂，把他丟到火星上….。
「藍風你…..」
「你….」

「我會帶妳去看和櫻花一樣美的東西，妳一定會喜歡…」

是什麼？是什麼？告訴我…告訴我….我不敢問，害怕換來的事更多欺騙的答案，總不會把我抓去人口販子販賣吧！
我是Lackey唷…有著爪牙的，別惹我！
可惜，遇到藍風之後，我就像被拔掉爪牙般的獒犬，毫無攻擊能力，連防衛也全身無力。

我聽著耳邊呼呼的風聲，這個秋天特別寒冷，我看見一個小人偶手裏捧著一大束的櫻花枝在我眼前跑了出來，「沒有櫻花嚕..沒有櫻花嚕……沒有櫻花嚕…..」然後得意的吱吱笑著，揉眼一看，竟是藍風的臉，我猛然一醒，

「妳醒了！！」
我的頭靠在藍風的肩上，和他肩並肩的倚靠著，我的臉龐離他好近，可惜聽不見心跳聲，黑框眼鏡下的雙眼凝視著我，我望著他，頓時覺得身子好冷，滿臉的熱氣往上衝，我大概臉紅了吧！
啊….丟臉死了….我剛剛睡著了，不知道有沒有流口水….
阿阿….

「妳有流口水喔….呵呵…」
天阿！！我就知道….我有種想哭的衝動。

「妳看…」我循著他的視線望去，「好美阿….」我不禁驚呼出聲，我望著山腳下的點點燈火一片黑暗中熠熠閃動著，還有流動中的車燈猶如闖入森林裏的螢火蟲般尋覓出路，四處流竄….。
遠方望去，還有一抹紅雲遊浮天邊，鼻息裏帶著點霧氣，我迷惘了…..。

本文收錄於《網戀故事4—飼養螢光魚的男子》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