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王華
【一】 我不禁迷惘,盡入眼底的景色和大肚山的夜景彷彿同出一轍。 我在何處?而我又該身在何處?我站起身來,往前一闊步,伸展開雙臂,大口的呼吸,稀薄的霧氣漂浮在空氣裡。 我住在大肚山,命運之神的奇妙牽引,此時此刻我卻人在陽明山,看著相似的夜景,心境卻大不相同。 此地彼地,一端有你;一端是我隻身一人,想念著彼端的你。 我突然憶起他是東海大學畢業的學長,玩笑性的問了一句: 「學長念東海時應該常常戴女孩子上大肚山看夜景喔。」 「帶女孩子看夜景的事,大學時代反而一次也沒有,陽明山上看夜景倒是第一次,真的,奉耶穌基督之名,我從不說謊!如果我藍風有欺騙lackey之實,明年三月我就請妳看櫻花」藍風兩手插在口袋裏,緩緩的起身,走到我的右側,看著遠方後,笑著對我說。 我不懂,這到底是有或沒有,何必說得故弄玄虛呢。 「小孩子被抓到偷糖果後,總是會哭著說:『下次不敢了,我是第一次!』」 我並沒有故意要打破沙鍋問到底,我只想知道在關於『看夜景』這個範疇裏,我是不是你唯一的第一個,如果是,我大概會像盤據山頭的女寨主般的搖旗吶喊、高呼勝利。 只是一種孩子氣般的不服輸,期待那個女孩沒有的記憶,而是我們共同的回憶。 「是不是第一次,這很重要嗎?但我相信這不會是最後一次。」 藍風…藍風…不確定的感覺浮游你我之間,我不願受曖昧之苦,卻又不願貿然點破。 這趟的北上之旅,我以為你會帶給我驚喜,今天的我刻意打扮了,你發現了嗎?藍風,今天的我抹了淡紫色的眼影,粉橘色的腮紅,搽了流盈金的脣膏。 我開始想念起你飼養的三尾螢光魚。 「相信我,以後還會有第二次、第三次…一直到老,只要妳想看,我都會帶妳來。」 是這樣嗎?你遲來的話語讓我服下一顆定心丸,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春天的櫻花會開。屬於我們兩人的櫻花,會在寒冬來襲時悄悄爬上枝頭。當冷風不斷竄入我的衣服裡,讓我的毛細孔不斷豎立,我偷偷的打著顫,不想讓你發現。 我看著山腳下的燈火隨著夜的加深而減少數目,卻不減大地星野的壯觀,周圍更加靜謐,車潮依舊川流不息。 「lackey,猜猜,當虛擬網路裏的藍風遇見了現實生活裡的lackey,會不會是梁山伯遇見祝英台?」 藍風鮮明的暗示,我的心砰砰…急速跳動。 「難道你姓梁,剛好叫山伯,呵呵,不會有這麼有趣的事情吧!就算你是梁山伯,我也不會是祝英台。」我睜眼說瞎話,我蹶著嘴,別過頭去,心裏偷偷的開出一朵微笑的花。 「敝人正姓梁,後面兩個字是….善博。大概我父親取名字時希望自己的兒字是個很善良,同時很博愛的男人吧。」藍風接下去說著,我像是聽著一則坊間趣聞般的張大著耳朵,並且不可思議的張大著嘴巴。 我竟然在那一瞬間,還想著要怎麼告訴我的麻吉,我的藍風等於「梁山伯」,我彷彿可見她們捧著肚子,笑倒在床上的不堪情景。 不不不,我怎能這樣取笑一個人的名字呢! 我還是從嘴裏勉強擠出不清不楚,隱忍著笑的幾個字: 「呵呵…很有趣的名字呢!我是王華,兩個字,姓王名華喔。華麗的『華』。多多指教^^…梁善博先生。」 我伸出右手,示意握手狀,他也禮拜性的伸出右手和我的掌心緊緊密合,他的掌心好大,好溫暖,我不想放開這樣的溫度,剛剛好,讓我心窩有點麻癢。 腳站得痠,我們又坐回原來的地方。 我說,我還是習慣稱你藍風,你樂意的說聲好。 於是我們不約而同的稱彼此為虛擬網路上的代號,我是lackey,你是藍風。這樣的稱呼似乎剛剛好,但,如果一直活在不真實的世界裏,在我眼前的究竟是藍風還是善博? 還是我能否拿出真心面對善博? 藍風的手機響起,藍風看了看螢幕上的顯示號碼後,似乎有所猶豫的向我說了一句:「我接個電話,對不起。」 下一秒,藍風轉身跨步便走向離我遙遠的一處,一個陰暗的矮樹下,我聽不見他談話的內容,只看見他不住的來回踱步,偶爾雙手插進口袋,我可以感覺出來,他和對方講得並不愉快,只因我看見了藍風糾結的眉頭,從他掛上電話,到他走到我面前。我一個人安靜的坐在地上,雙手搓揉,是我的錯覺嗎?我感到周遭寒冷,比藍風在我身旁的時候更加冷颼颼,我不斷用雙手環抱著膝蓋。 「我們回去吧!」藍風講完電話後,低著頭,對我說的第一句話。 「嗯…」我安靜的站起身,拍拍牛仔褲上的泥土和碎石,很想開口問是誰帶給藍風如此鬱鬱不悶的表情,而我終究是噤了口,我想,我沒權力去發出疑問吧。至少,目前不是。 而我則是不斷揣想著,會不會是她呢?如果是她,又是為著什麼原因呢? 藍風阿..藍風…我恨透了這種天馬行空的想像,如果可以,我希望把你抓起來五花大綁的質問你,給你是非題:「愛不愛我?」,「在一起好嗎?」;不過就是兩種選擇,愛與不愛;好或不好?如此而已。 為何開口如此困難? 是不是眾人在面對愛情來臨時,總是再三猶豫,躊躇不前?在等著什麼?還是害怕著什麼? 我成了被毒啞的公主,面對王子卻說不出「在一起好嗎」之類的話語。 我不懂,為什麼在放手去愛前,還得走過一片濛霧,也許這樣回憶起來,才會有一種朦朧不確定的美,可是,我被這種美折磨得好苦阿。 【二】 在到達藍風住的小套房前,一路上,我們很安靜,像是靜默的兩名陌生人,只是碰巧的坐上同一台機車,沒有話題,只有緊閉的雙唇。 三冠王125不發一語的往前方奔馳,我坐在後頭,閉著眼睛,雙手環抱住藍風的腰。 「你看,就是那一棟,外型米黃色,有許多陽台的那一棟」藍風的聲音讓我睜開了雙眼,我果然看見了一棟約有八九層樓高的公寓,是米黃色的外觀,看見陽台,讓我感覺興奮。 我又開始想念起藍風的魚了。她們也許肚子很餓,也許等著主人藍風回家,…我也的確有點餓了。 「不要客氣,鞋放外頭就可以了。」 一進到門,脫了鞋後,我便看見一個中型大小的圓形魚缸在我眼前,放置在一個置物櫃上,置物櫃上還鋪著一條素面藍,花邊是不規則幾何圖案的桌巾,我蹦蹦跳跳的跑向前去,興奮的低頭探望我期待已久的三尾螢光魚。 不知為何,我一靠近,她們有如受到驚嚇般的往四周一閃,我分不清那隻是哪隻,她們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發出淡淡的綠色,唯一有差異的是,其中一尾特別兇猛,會攻擊另外兩隻,這是我觀察下的心得,但藍風卻說他絲毫沒感覺。 「給妳看一樣好東西」 藍風關掉大燈,突然的陷入黑暗之中,讓我害怕的呼喚著藍風的名字。 漸漸的,我聽見藍風開啟開關的聲音,圓形魚缸裏逐漸可見三尾小而細緻的發光生物在水中游動著,發出了螢綠色的光,身體是透明的,圓滾滾的黑色眼珠中央有一顆螢綠光點。 更讓我驚奇的是,就在魚缸擺放的製物櫃牆面上,貼了一張剪報,圖案是許多高樓互相交錯,紛紛矗立在漫無邊際的黑色蒼穹裏。 簡報成了魚兒戲游的背景,螢光魚從身體裏透出光,穿梭在高樓大廈裏,在黑夜,在我眼前,我想起了陽明山上的夜景。 「好浪漫,好浪漫…」我感動得要哭了,我從來沒有看過如此美麗的一副情景。 從昏暗的視線裏,我看見了藍風坐在地板上,盤據著腿,我緩緩的移動著腳步,走到他的身旁,坐了下來,我將肩膀小心翼翼的輕靠著他的肩,不知道他有沒有發現。 「我常常這樣關著燈,開著黑燈,一個人坐在地上,看著她們像極了在黑夜裏出沒的精靈,在塵囂裏自在地穿梭,依舊游著,沒有受到任何影響。這個世界太紛亂,壓迫力太多,常常下完課,或待在研究室一、兩點,回到家中,光是這樣看著她們,就能將一天的許多煩惱拋在後頭。」 我不知道該接下什麼話。 「我很忙,常常忙到半夜兩三點,甚至有時候會做研究到清晨,索性去吃個早餐才回到家中呼呼大睡,也許就是這樣,我和她之間的距離才會越來越遠,遠到今天,我再也喚不回她了…」 最後,我看見,一個堂堂五呎的男子漢將頭在我腿上嗚嗚嗚…的號啕大哭。 我拍拍藍風的背,一句話也說不出。
本文收錄於《網戀故事4—飼養螢光魚的男子》一書
在你和小庭之間,你恍惚中看見十四號的身影,他那雙深邃的眼像是鑲進寶石似的,沒有任何光線比他更為耀眼。而他就坐在你和小庭之間。你順著十四號雙眼的光,發現壁上那幅畫,你看見了畫中的紀念碑,那畫作的名字是「我把青春鑲在碑裡」。這是你第一次強烈的感受到,自己竟然強烈渴望遇上正從醫院逃出來的二十七號,一個素未謀面的人。甚至你一直深信二十七號將會出現,踩著淡淡疏疏月光而來;順著你的方向而來,她會轉身坐下,在你左右。......《Mo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