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把我母后的事告訴我！』

這回輪到奇那伊達低下頭了，他早就猜道安儒會要問這個問題。但聽安儒親口問出來，他還是感到一陣頭皮發麻。

安儒趨前握住他的手：『哥，你一定要告訴我！其他的哥哥們都不肯說，說什麼不能說母后的不是，說什麼我不要知道比較好。可是這件事為什麼只瞞著我？我都已經十八歲了，為什麼你們都把我當孩子看待？哥，你不是常對我說人不能只是一廂情願地活在理想中嗎？好事壞事我都要知道。五年前母后到底發生什麼事？到底作了什麼事？你儘管說吧，反正她也不是……』

他聽安儒猛地住了口，冷笑著接口：『反正她也不是我親生母親，用不著替她隱瞞什麼，是嗎？』真是個天真的孩子！他才不會去管他母親的形象，他是擔心他知道當年的情形後會墜入痛苦的深淵。
『哥，我不這個意思，我只是想知道真相。我……我想知道為什麼二哥聽到「黑色死神」會臉色大變。』

奇那伊達聽到『黑色死神』四個字，不禁心中一動。也許讓安儒知道那整件事會有好處也說不定。安儒雖然有些不切實際，但至少不像大哥、二哥那樣迷信。也許安儒知道事情的前因後果之後，他可以有個較理智的討論對象，不會老是被黑色死神的傳說牽著走。

『好吧。』他沉聲說道：『安儒，你對咱們Equal星體的歷史應該不陌生吧？你知道三神廟的事吧？』

『當然知道了。』安儒心中奇怪，黑色死神和三神廟又有什麼關係了？但他從小就尊敬這個哥哥，所以並沒有反問。

當初會建造Equal星體一方面是因為地球的人口實在是過分膨脹，一方面是因為地球的文明漸漸腐敗了。分別隸屬於三大勢力的科學家們共同研發製造新星體的技術，竟奇蹟似的成功了。Equal星體誕生後，便由這些供養科學家們的三大勢力瓜分。於是，三大帝國就這樣成立了：安契克拉的佩吉亞王朝、琉賽亞的墨列王朝以及克羅索的拉克希斯王朝。在帝國建立的同時，三國君主也在一種遊戲心態下分別在自己的宮殿附近建立了仿古老希臘式的神廟：當初對大氣循環貢獻最多的佩吉亞王朝建立的是天神宙斯神廟，對海洋調節各大陸最有突破性見解的墨列王朝則建造了海神波塞冬神廟，而對地質及地心建構出力最多的拉克希斯王朝則選擇建立冥王黑底斯神廟。安儒記得小時候，母后常常帶他去黑底斯神廟去玩，那壯麗豪闊的神廟一直是捉迷藏的好地方。

『客觀來說，建立三神廟實在是件荒謬的事。』奇那伊達道：『那不過顯示了三國君主的自大。哼！建造了一個星體，就以為自己是神了嗎？』

安儒點點頭。唉，事實上當初三分天下的局面已經不復見了，日漸強大的佩吉亞王朝幾乎已經完全控制了墨列王朝了，而他們的拉克希斯家族近幾年來又不斷地遭到不幸的事……

『……傳說就是起於黑底斯神廟。』安儒回過神，發現奇那伊達已經馬不停蹄地說下去了：『黑底斯原是希臘神話中的冥府之王，原本就象徵操控死亡的力量。也許一開始只是附近的村民受了委屈，便會去黑底斯神廟祈禱、傾訴。但久而久之，傳言漸漸變本加厲了。最後演變成：若你有莫大的不滿，只要一心一意向黑底斯請求，黑底斯就會賜與你下詛咒的力量，並會派出黑色死神殺掉任何中了詛咒的人。』

『什麼？這……太荒唐了吧？』安儒愕然道：『那豈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去黑底斯神殿請求對其他人下死亡詛咒嗎？一定有許多人只是一時氣憤，去神殿抱怨一番的。如果每個人都可以下咒，那豈不是世界大亂了？』

『的確是個無聊的迷信。』

『不過，為什麼這樣的迷信可以流傳這麼久呢？』安儒一雙澄澈的琥珀色眼睛望著他：『這樣的迷信通常都不會持續太久的。每個人去試過，知道它一點也不靈，久而久之，大家就會把它忘了。』

『可是問題就出在這個詛咒並不是每個人會願意試的。』奇那伊達冷冷地道：『從頭到尾，只有兩個人試過。而兩次它都應驗了。』

他向安儒疑問的臉色瞥了一眼，沉聲續道：『下詛咒的人也必須賠上自己的一條命。沒有人敢隨便拿這樣大的代價開玩笑，因此這個傳說保持著它的可信度。聽說下咒的過程是這樣的：下咒的人必須在黑底斯神廟祈禱一天一夜，對冥王黑底斯說出自己憎恨的對象，然後將自己的鮮血染在祭壇上；完成這個步驟之後，切下自己的肉讓被害者吃下，然後自殺。從下咒者自殺身亡的那一刻，黑色死神就會開始追逐被害者，直到被害者被他帶到地獄為止。』

『……』

『這個詛咒第一次被運用是源於大約十幾年前的一場冤獄。那犯人在越獄後到黑底斯神殿下了詛咒。他自殺後，很湊巧的，那陷害他的一家人突然在一次傳送錯誤的意外中全部罹難。』奇那伊達越說越慢：『而第二次，就是五年前已故皇后對整個拉克希斯皇族下的詛咒。』

『母后……我們的母后？』

奇那伊達見他眼睛越張越大，一雙眼睛散了光似的漸漸失去焦點，不禁暗暗擔心，伸手握住他的手。
『皇后她……』他斟酌著措辭：『她對先王對她的冷淡十分不滿，也對先王寵幸碧翠絲夫人感到憤怒，所以她……對先王及整個拉克希斯王族的人下了咒，她下完咒後，便立時自刎身亡了。』

『原來……原來母后是……這樣去世的……』安儒呆了半晌，眼中突然掛下兩行淚：『你們都跟我說母后是生急病去世的。那父王呢？父王也不是因為母后的死而鬱鬱而終的了？』

『皇后去世不到一年，父王陛下和我的母親──伊莎貝拉夫人，』他喘口氣，緩聲續道：『兩人被人發現陳屍在各自的寢宮中，兩個人都是被人割斷頸動脈而亡的。』他頓了一頓，嘆了口氣：『接下來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喬和格林也是一樣的死法，死得莫名其妙。然後就是奧佛士了。』

奇那伊達感到自己握住的手一陣冰冷。他後悔了，看來這件事還是不該對安儒說的，他到底還是個孩子。

安儒兩眼直視著前方，一動也不動地坐著。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衝口而出：『那母后割下她身上的肉給大家吃了？』

─ 本文摘自駱修思新書《死神之約》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