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王華

【一】
世間為何要有傷心的歌 明知不能療傷
只會讓傷口更加鮮明……
聽著情歌 舔著傷 …

「 華 華 妳怎麼了??妳不要再睡了，趕快醒來呀！不要嚇我阿！不要嚇我阿！嗚嗚嗚… 」

感覺有人搖著我的身軀，叫我醒醒阿…醒醒阿….我慢慢睜開雙眼，看見我的室友兼麻吉---美美學姊跪坐在我的床邊，低著頭，用袖角不斷擦拭著從眼角湧出的淚，看到我一醒來，放聲的大哭了起來。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美，妳怎麼哭了？…怎麼了怎麼了…」

我坐起身子，美美學姐搖著頭，好像一句話也說不出，只是不斷的哭，不斷的哭...。

「妳剛剛好可怕，我被嚇到了！嗚嗚….華，我真的好害怕…。」

我總算有點頭緒，知道又是什麼事讓美美學姊嚇得花容失色…。

「對不起，是不是我又說夢話了？」

「不是，妳本來只有說夢話，像平常一樣一邊哭，一邊說。後來，妳站起來，打開窗戶…」

美美學姐像在述說一件兇殺案一樣的驚悚可怕，我也不知道為何我要打開窗戶，也許我只是想吹風。更何況每個窗戶都有防盜欄，我還得先拿出電鋸鋸出一個大洞，才能跳出窗外吧…。

「也許我只是想吹風」我如此告訴美美學姐，我要她不要那麼擔心。

「等到我發現，我趕快叫住妳，然後妳又爬回床上，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華，我不知道妳會夢遊，這真是太可怕了！」美美學姐瞪著不可置信的大眼睛看著我。

「我說過了，我只是覺得很悶，才起床開個窗戶而已，對不起，嚇到妳了」我聳聳肩膀，我企圖減低美美學姐的害怕，即使我手裏握著的是謎團，我不曉得自己怎麼會有著那些舉動，我到底想做什麼…如果沒有防盜欄…事情又會發展成怎樣…我不敢想像…天啊…。

【二】

自從北上之旅結束後，我便常常做起那個夢，許多人都聽見過我的囈語，我的家人、弟弟、兩個妹妹…其中聽過最多次的莫過於我的大學室友----美美學姐。

美美學姐是我的同班同學，攀附著她是女宿棟長的關係，我和美美學姐住的是兩人房，因為美美曾經休學，在我唸大二那年時復學，大我三歲的她，就像我的姐姐，所以我常喚她「美美學姐」，沒有年紀上的差距，我們無所不談，常在深夜裡，在女宿的便利商店前的階梯上，望著樹影搖曳，聊著彼此的心事。

而我始終沒告訴美美學姐有關於藍風的事，直到我坐上了南下的火車，白兔般的紅眼睛，鼻子腫得像垂倒的紅蘿蔔，回到東海大學裏的女宿，我敲了201144的門，我聽見啪啪啪的拖鞋聲，當我看見門後的美美學姐，我整個人抱住了美美學姐，我一直哭…一直哭….哭到好累好累….身體有種被吸乾的感覺，如果稍一放手，我就要墬入深崖。我不清楚我是怎麼走進門後，然後坐到自己的床上，躲進棉被裡，連襪子也沒脫。我只知道我手裏死命的抱住棉被，我的眼淚撲簌的滑過臉頰，混雜著口水，我竟然哭到睡著了。

一夜醒來，被淚滑過的臉有點痛，大概是鹽分太多了吧！

美美學姐看了一眼一整個早晨躺在床上，卻一句話也不說的我。

「華，妳要不要去上課？還有十分鐘喔…！！創作老師認得妳，妳不去，他會知道的。」

「我好累，我想休息。」我躲進了我的被窩裡，今天的我不想踏出房門一步，我卻有預感今天下午的創作課，老師會來場大點名。

「如果老師點名，就說我病了，幫我請假，好不好？？美美…」

我轉移了一下身子，面對空白的牆壁讓我感到平靜。

「好，那我去上課了喔…妳肚子餓了要吃東西，妳的書桌上有牛角麵包和奶茶，記得要吃。」
牛角麵包和奶茶等著我去吃；我卻沒有食慾，那麼她們會不會難過呢？那麼如果我是藍風，而牛角麵包和奶茶是我，我會不會很難過呢….答案是我很難過…難過得無法面對自己…原來這就是被拒絕的感覺…。

我懂了…我開始一陣胡言亂語。

美美學姐始終沒問過我一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懂我，如果我想說，我就主動的說出口，只是現在的我，不想再說出任何一句關於他的事，我好害怕憶起那兩個字-----「○○」。

「也許，他會寫封信給我」

我跳下床，打開電腦，進到電子信箱裏，「你有0封未讀的新信」讓我的心涼了半截。
我連上了大度山之戀的BBS站，輸入了「l..a..c...k..e..y」六個字母，一進站，我的心就徹底涼了一截。

我在等待著什麼，然而失落卻又不斷的啃噬著我殷殷期盼的心。

我搜尋了他之前寫在各大版的「陽明山的櫻花要開了…來找我吧！！」的文章，再看一次，眼淚再度滑落。

我想，我再也看不到陽明山的櫻花開了，對不對…

我想，我再也看不到陽明山的櫻花開了，對不對……我在心裏反覆告訴自己…。

我抽出一張張面紙拭去眼淚，再用力一擤，垃圾桶裏溢滿了思念與絕望。

突然憶起了他家裏的螢光魚，在黑暗裏悠游的螢光魚，我漸漸發現自己的光芒越來越薄弱，快被燒壞的燈泡，會在一瞬間就會砰的一聲…陷入一片黑暗。

而我不是不能，只是沒有對象，就失去了發亮的意義。

【三】

我不是先知 不能預知愛情的無常
我是普通人 卻能感受愛情的無常


一個月後的我，已經能勇敢的說出了「藍風」二字了。

感謝我的室友-----美美學姐陪我度過了遇見愛情後最低潮的一段歲月；也許未來還會有低潮，但我已學會勇敢面對。

感謝我的家人-----寒冷的冬天裏，不辭千里的從家鄉來看我，我想對我親愛的妹妹說：不要害怕去愛，只要跨出第一步，就能落下第二步。

我再度開啟用lackey的名字進入了大度山之戀。

我決定寫一封信給blue wild ：
「藍風：

原諒我，我忍不住的寫了封信給你，你可以選擇不回，畢竟這是我們的約定。

我寫了一首歌給你 歌詞是這樣的：

『暖風輕輕爬上我心頭 繾繾的憂愁

枯黃的葉 一片漆黑 石頭墬入輪迴

忽然我抬頭一看 天空渲染一片藍 枝柳竄出一片紅

我淚眼婆娑~~~

風不是不來 只是你離開得太匆匆

風不是不來 為何選擇轉身背對我

風不是不來 只是捉摸不到 你的行蹤

這樣一個深秋的季節 誰聽見我的歌聲會感動 石頭在流淚』

如果我們還有見面的機會，我可以哼一遍給你聽。
但我想，那已是幾世紀以後的事吧！
前一陣子，我真的很糟糕喔！
我一直等著你的信，吃飯想、睡前想，走在東海校園裏也在想，遲到了還在想，有一次不知不覺走到了電腦教室，不知為何的站在玻璃窗前，看著數十台電腦發呆，我大概期待著你會出現在玻璃窗後，出現在我眼前。
有一次上課上到一半時，我竟然有預感你寄了一封信給我，於是下課後，我用衝的跑回了宿舍，打開了電子信箱，結果我想你最清楚。
從那次以後，我再也不相信自己的預感了。
但我還是會習慣性的出門前，確定一下再出門。

藍風，我想大聲的說你說，我好想和你牽著手一起看櫻花；
我好想念你家中的三尾螢光魚；
我好想念你的一切一切……，
但我知道，光有勇氣是沒用的，方向錯了，只能在原地打轉；
你朝著你要的方向去了，我送給你我僅剩餘的一點勇氣….

最近常作夢，坐著同樣的夢，夢見你和照片裏的女孩站在櫻花樹下牽著手，不是我…。
我想你們一定復合了，應該吧。不然夢裏的人物怎會如此清晰…感覺如此真實。
我祝福你們……

Lackey ……2003」

【五】
記憶會被不斷發生的畫面堆疊掩蓋
我相信終有一天 我能懷著純白無瑕的心
和你在某個成市的街頭 偶然相遇


「好美吧！像是森林裏的螢火蟲，不，是小精靈…我好想哭啊！好美…好美…」

「我再也喚不回她…她和另一個男生已經交往了快半年…我卻什麼都不知道……」

藍風的頭埋在我的盤踞的兩腿間，我聽見男人的哭聲像山羊一樣的低沉。
藍風的拳頭緊緊握住，重擊著地板，他很憤怒，我感受得出，我趕快的用手握住藍風的拳頭，那會受傷的。

對話、畫面、記憶…不斷湧現…。

「是她？」我指著掛在牆上的一張照片，裏頭是藍風和一個長髮女孩的合照。長髮女孩眉宇之間很清秀，藍風抬起頭來，說了一句「我們交往了四年了，她卻可以用一句「感覺不對了」來隨便結束我們之間的感情。我不甘心，心好寒…。」

我小心翼翼的在藍風的手背上留下金色的唇彩。

「你喜歡我嗎？」公主開了口，期待王子說聲yes。

藍風輕輕的把我擁入懷中，我摸著藍風的背，感到一份確定感的安心。

在他懷裏的我卻沒看見那佈滿歉意的眼神。

「對不起，lackey，現在的我沒辦法接受一段新的感情，給我時間，也給妳自己多一點時間思考，也許我們並不適合…也許…好嗎…」

「那麼，我們一起試看看」我抱住了藍風龐大的身軀，在他懷裏很溫暖，像擋風玻璃一樣。

「讓我們把答案交給老天決定。從此我不會再寫信給妳，妳也不要再打電話給我，如果我們真的有緣，會在Wollman Rink見面。」

「我不懂，什麼是Wollman Rink？告訴我，藍風」我推開藍風，看著藍風的眉毛、眼睛、鼻子和嘴巴…，我不懂，真的不懂！為什麼…為什麼…你明明是說yes…為什麼又變成I dont know…。

「如果有緣，我會帶妳看櫻花…」

藍風站起身，將燈打開，瞬間的光亮讓我感到暈眩，隱約中，藍風走向浴室，「很晚了，該睡了，明天我送妳坐火車回去」

「你好自私…你好自私，你怎麼可以一個人說了就算，如果你也喜歡我，我們就該一起努力不是嗎」我對著藍風大喊，跑到藍風的面前，緊緊的抱住藍風，因為我害怕一放手，就會是永恆的失去。

藍風的手卻始終垂落在兩旁。

我拾起地上的背包，轉身便打開門，用跑的逃離開這個地方，我聽見藍風喚我的聲音，和樓梯喀拉喀拉的追趕聲，我坐上了計程車。

「台北火車站，謝謝…」

本文收錄於《網戀故事4—飼養螢光魚的男子》一書